第九百六十八章 後土忠臣我孫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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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府。

    對於如今的包希仁而言,這兩個字代表著一段簡直不堪回首的過往。

    為了沈瑤花的事情,他們幾個被柯楠拉著去跟孫朗交涉談判,這簡直跟與虎謀皮沒什麽兩樣,而事情的發展也正如包希仁所擔憂的那樣,孫朗這頭又騷又賤的陰險老虎讓他們結結實實地栽了一個大跟頭。

    他們幾個人不僅傻乎乎地在孫朗的唆使下幹出了一場拙劣的綁架案,主動將把柄遞到了孫朗的手中,而且還在這過程中遭遇了孫朗在精神與智商層麵的雙重侮辱,這簡直是前所未有的奇恥大辱。

    而今朝堂之上,這狗東西果然要借題發揮!

    包希仁又驚又怒,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他握緊拳頭,已經做好了與孫朗魚死網破的準備——大不了就同歸於盡吧!

    但還沒等包希仁主動出擊,旁邊的武禦史龐籍淡淡道:“上將軍,朝堂之上,講的是國家大事,所謂沈家趣事雲雲,就不必在這裏說了吧。”

    孫朗回頭對他點了點頭,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龐大人此言差矣,沈家的事情確實有趣,可卻不是私事……”

    龐籍挑眉道:“願聞其詳。”

    他們倆一問一答,神色自若,語氣平靜,但語速卻極快,明顯是在唱雙簧,不給別人插嘴的機會,可以說是明目張膽、毫不掩飾了。

    孫朗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包希仁,說道:“當日,包大人與柯小姐他們去了沈家,我想,如果他們是為了辦案的話,一定是為了調查赤練炎之死的,因為赤練炎死去的時候,沈家姐弟是距離案發地點最近的目擊者,所以他們去了沈家,一定是為了此事,對吧,包大人?”

    包希仁瞪著他,表情陰鬱,眼神蛋疼,模樣糾結。

    他包黑子雖然正直到近乎迂腐,老實得像是個榆木疙瘩,但他並不傻,說他正直老實,是說他恪守底線、遵從本心,他的聰明才智基本上都用在破案和鬥智上了,也正因為如此,他現在才覺得猶豫兩難。

    如果孫朗說什麽“陛下我舉報包黑子他們光天化日之下綁架沈家父子”之類的話,那包希仁肯定會大吼“這他媽都是你教唆的”,這就相當於同歸於盡式的撕破臉,可這無疑是最後的抉擇,如今孫朗說話雲遮霧繞的,似乎另有所圖,所以包希仁就覺得糾結兩難了……他也不想走到那一步。

    他隻是猶豫了片刻,孫朗就繼續說道:“可包大人與柯小姐他們呢,是四大名捕出身,是六扇門係統的條子,是公檢法係統的大爺,要說麽,我朝體製問題太嚴重,執法者缺少監管,包大人他們呢,可能是平日人五人六慣了,講話都習慣高高在上、呼來喝去,嚇唬老百姓倒是十拿九穩,但碰到貴族名門,那就不太管用了,而且還容易弄出反效果……”

    包希仁怒道:“你胡說!”

    另一邊的安卓看不下去了,附和道:“包大人說的有道理,上將軍,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啊?這包大人的名聲,咱們是聽過很多回了,為民請命,官聲極好,怎麽會做出那種事情?”

    孫朗無辜地攤攤手:“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沈家家主沈士雄先生被他們弄得很不高興,乃至拒不配合調查,至於其中的細節,我卻不太明了,不知道是包大人他們的態度有些急躁,還是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

    安卓奇道:“那上將軍是怎麽知道沈士雄先生很不高興的?”

    孫朗擺手道:“嗨,是這樣的,你知道,我孫某人呢,在朝中算是小有名聲,諸位同僚多有抬愛,在天元戰場上又立了點微末功勞……”

    安卓煞有介事地點頭:“那沒錯。”

    孫朗又說道:“這人啊,有了點名聲,事情就會找上門來,這就叫為名聲所累,比如說呢,有什麽糾紛呢,就會讓我來做個仲裁,有什麽衝突,就會讓我來評評理,有什麽要緊的事兒,就得讓我來做個公證……”

    安卓誇道:“那是您德高望重。”

    “麻煩誒,不過沒辦法,孫某天生勞碌命。”孫朗搖搖頭,“這不,沈士雄先生被包大人他們氣了個夠嗆,不就想起我來了?”

    “他找您做什麽啊?”

    孫朗臉上露出了憤怒之色:“你是不知道,說出來氣煞人……”

    “您說給我聽聽。”

    “……”

    “……”

    眾人麵無表情地望著這兩個假裝並不熟的臭不要臉的家夥湊在一起強行說著尬到不行的相聲,心中真是百感交集。

    皇帝也有些忍不住了,他緩緩道:“上將軍,有什麽發現你直說就行了。”

    孫朗轉身拱手道:“是,陛下,簡單來說呢,包大人他們上門來了解情況,卻誤打誤撞發現了一些事情,詳細詢問之下,沈先生卻不肯回答,也不知道是因為包大人他們的執法態度有問題,還是沈先生信不過他們的人品,反正他說,除非我到場,否則他一語不發。”

    他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等待捧哏,但隨即他想起皇帝已經欽定讓他說單口相聲了,於是自己捧道:“識貨。”

    然後他繼續道:“柯小姐他們沒辦法,隻好把臣請去了,沈先生見了臣之後,就像是老鄉見到了組織,那叫一個竹筒倒豆子,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告訴了臣一個非常重要的情況……”

    皇帝被攪得不勝其煩:“你就別賣關子了。”

    孫朗點點頭,徑直道:“總之,據沈先生透露,赤練炎在生前就不斷糾纏沈瑤花,並且以赤家的權勢威逼沈家、想要強娶沈瑤花,而且態度非常急切甚至焦躁,如此行徑,可以說是衣冠禽獸、卑鄙無恥了。”

    眾人聞言,心中皆是一怔,赤練焱死於大荒山,赤練炎於不久之前隕落,赤家的衰落已經不可避免,人死燈滅,何必窮追猛打?就算在赤練炎身上再踩一萬腳也不能讓他多疼一下了,再執著於這個又有什麽意義?

    皇帝也有些意外,他說道:“赤練炎已死,這些生前之事,也不過是細微末節,如今最重要的,是查明他的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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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吾皇聖明。”

    孫朗大聲道:“這正是臣的想法,所以沈士雄的供詞才值得重視!沈瑤花乃是已故征西將軍遺孀,赤練炎就算再色膽包天、得誌猖狂,也應該知道逼迫天元英烈孀婦的後果,為何色-欲熏心、步步緊逼?這顯然有悖於常理!除非沈瑤花身上有什麽令他無比在意的東西!”

    皇帝目光一凜:“是什麽?”

    孫朗看向了一邊的包希仁:“臣不知道,而且臣身上還有嫌疑呢,查明真相是包大人的職責,陛下問錯人了。”

    他若無其事地將火引到了包希仁身上,皇帝既然已經問到了這地步,隻得繼續問道:“包愛卿?”

    包希仁惡狠狠地剜了孫朗一眼,一時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

    孫朗的說辭雖然與事實有著一定的偏差,但大體方向是不錯的,所謂赤練炎意圖強娶沈瑤花,也確有其事——總之孫朗編的這個說辭,總比“臣被孫朗騙去綁架沈家父子然後被大大地耍了一頓”好。

    所以包大人此時感到很憋屈,因為他發現自己居然得捏著鼻子配合孫朗的謊言,因為直斥孫朗撒謊的話,必然會牽扯出一係列的破事,他如果孤身一人倒也罷了,可柯師姐,狄師兄,宋師兄,這幾位同門受他牽連卷進此事,總不能讓他們憑空受此連累。

    包希仁心中暗歎一聲,低聲道:“臣尚未查明。”

    孫朗在一旁點頭道:“是啊,包大人這兩天一直跟臣較勁,臣讓他先查赤練炎的事兒,他就跟臣講銅雀台,臣真的要跟他聊銅雀台了,他又跟臣扯赤練炎,唉,包大人,當著陛下和滿朝文武的麵兒,您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情,也順便向陛下表個態,咱們先查赤練炎之事行不行?”

    包希仁火大道:“我問你赤練炎當日身死的具體情況,你敷衍塞責推說不知,我讓你拿出火曜聖劍來,你推三阻四就是不給,我能怎麽辦?”

    孫朗瞪眼道:“火曜聖劍是國之重器,怎麽能輕易示人?看什麽看?搞得像是我私吞了聖劍一樣,你別忘了,火曜之所以認我為主,是我帶著聖劍去了太廟、得到了先帝與曆代火曜劍主在天英魂的認可,既然劍契已成,那火曜就是我的佩劍,莫不成你想質疑先皇欽點的合法性?”

    包希仁被又一頂大帽子扣得眼前發黑:“你……你……”

    孫朗歎息道:“辦案也是要講道理的,赤練炎之死我也很懵逼,你就算問一萬遍,我也隻能說無可奉告,可你又不高興,那怎麽辦?”

    “包大人,我感覺你呀,還是要學習一個,你很清楚辦案的那一套理論,你畢竟還圖樣,明白我的意思了吧,你有一個好,凡事都要求個明白,這算是本性難改,可你使勁使錯地方了,真的,我都替你捉急啊,作為一個帝國官員,你明顯還得提高一下自己的姿勢水平,識得唔識得?”

    他踱到了包希仁身邊,拍著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赤練炎死了,而且是被他的帝兵反噬而死的,你要去做什麽?不是抓著我一天審上五遍,我知道你對我有成見,你懷疑我就是凶手,但查案是要按照基本法的,你不能隻懷疑我,你要有懷疑精神,要有搞個大新聞的信念……”

    他循循善誘道:“比如,你得去查,赤練炎的聖劍是從哪兒來的啊?熒惑劍宮的記錄,少府聖器監的籍冊,你得查查他是怎麽成為劍聖的。”

    “你得調閱一下相關的資料和記載,你得仔細查一查那些資料的真實性,看看有沒有被掉包或者篡改,你得確認一下,是誰給了他這機會,是誰將國之重器交給了一個資質平平的蠢貨……赤練炎的死並不是簡單的凶殺案,有可能涉及到更大的陰謀和黑暗……”

    說到這裏,孫朗用力地攬住了包希仁的肩膀,眼中波光閃耀,沉聲說道:“所以,黑子,答應我好嗎,一定要將這件事情查個水落石出……”

    皇帝眯起了眼睛。

    群臣默然不語,仿佛一座座泥塑雕像。

    而包希仁看向了孫朗,孫朗也在看著他,兩人目光交匯,片刻間完成了精神的交流,包希仁的目光中有著探尋與警惕,而孫朗的眼神卻幽深無比,化作一片難以測度的黑暗。

    自始至終,他都將自己的目的很好地隱藏起來。

    不等包希仁回答,孫朗最後拍了一下對方的肩膀,然後上前兩步,對著皇帝說道:“陛下,您說,臣講的有沒有道理?查案是不是應該這麽查?”

    皇帝望著他,眼神無悲無喜,掩蓋自己心中的真實想法,是每一個君王的必修課,論演技,他不遜色於世間的任何人。

    李廣淵淡淡道:“上將軍所言甚善。”

    孫朗欣然道:“那就讓我們期待包大人的調查結果了。”

    他剛想退回去,似乎想到了什麽事情,又說道:“對了,皇上,巨臣還有事要跟您說一下。”

    “……何事?”

    孫朗無視了皇帝越發冷淡的態度,臉上露出了不安的神色,猶豫了片刻,說道:“是這樣的,臣這兩天在帝都街頭,聽到了一些不太好的流言,說臣回朝之後,備受猜忌排擠,以至於被封了一個神策上將的虛銜之後就被閑置一邊,並不大用,臣聽到這些謠言之後,心中甚感不安,反動勢力亡我後土之心不死啊,竟然散播此等惡毒謠言……”

    他憤憤然道:“這豈不是說諸位同僚嫉賢妒能,這豈不是說陛下猜忌忠良嗎?陛下,臣非常的安格瑞!臣知道陛下是好心,想讓臣先休息休息,適應一下帝都的新環境,順便配合一下包大人的調查工作,但臣實在不忍心看著陛下被無知的百姓隨意議論嘲笑,所以……”

    迎著皇帝冰冷的眼神,孫朗鄭重其事道:“陛下,給臣派遣一個艱巨的任務,狠狠地打他們的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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