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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環套一環的陰謀。

    元祖魔靈刹那間就洞徹了孫朗的圖謀。

    但他沒有孫朗的急智，事起倉促，根本想不到應該如何應對——因為這是孫朗處心積慮的圖謀，一環接著一環，一步接著一步。

    可以說，孫朗在見到元祖魔靈的那一刻，就開始著手布置這個陷阱了。

    先發製人，吸引大批旁觀者，坐定“靈木黎”的身份，然後步步進逼設局，喚來故舊袍澤，營造聲勢，兩相呼應，至於之前斬出的那一擊蘊含土曜靈力的劍芒，更是無比淩厲的暗手，一經揭發，直取中宮。

    至於他的目的……已經很明確了。

    “夜探歲星劍宮，刺殺木曜劍聖，這是何等膽大包天的行徑！”神策上將聲色俱厲道，“而且凶手居然假扮成我的模樣，甚至騙過了靈劍聖，害得本人差點背了這個黑鍋，這絕對是萬惡的反對勢力對我朝政權的顛覆行動！查！一定要查！要查個水落石出！絕不能讓忠臣義士含冤受屈啊！”

    元祖魔靈這一次，便是想走也走不得了。

    天殺的，哪裏走得了，若是一走了之，任由孫朗隨意發揮、放飛自我，不知又要搞出多大的事兒……

    木曜劍聖忍不住了，他重新現出身形，冷聲道：“孫朗！此事非同小可，你一定要搞得人盡皆知嗎？還有，這裏是我的歲星劍宮，不是你的神策府，這件事是朝廷秘聞，是劍聖之務，就算是要徹查到底，也得交付有司，以你的職權，根本沒有資格過問！”

    ——嗨呀，這個古董劍靈在翻閱了孫將軍的記憶之後，居然還記住了法的精神，知道要拿執法權來說事，怪不容易的。

    但無馱無馱無馱啊！思維僵化的愚蠢之徒，這裏是後土帝國，是落後的封建專製國家，是沒有成熟法律體係的！王法王法，就是老子的法！

    “天日昭昭，正大光明，朝堂議事坦坦蕩蕩，便是人盡皆知又如何？你他媽心虛什麽？還有，老子憑什麽不能管了？”

    他瞪著眼睛，振振有詞道：“朝野皆知，本人隱姓埋名兩年之久，就是在民間追查天魔餘孽，銅雀台一戰，更是將天魔隱藏在帝都的勢力連根拔起，打槍了武裝剿滅天魔亂黨的第一槍，這半個月以來，明槍暗箭，數不勝數，無數的攻訐與非議始終纏繞在本人身邊，不知有多少隱藏在暗處的天魔餘孽咬牙切齒、試圖殺我而後快……”

    神策上將的雙目射出了淩冽寒光，直視元祖天魔，厲聲道：“說不定今晚的謀刺行徑，就是一個該千刀萬剮、挫骨揚灰的天魔匪類試圖嫁禍於我，此時關乎國家安全，關乎天元大業，後土上至君臣，下至黎民，人人有責，都該追查到底、毫不容情，我怎麽就不能管了！”

    在帝國乃至全世界，反天魔就是最大的政治正確，隻有死掉的天魔才是好天魔，無疑是全世界各族人民的共識。

    元祖天魔還要再說，孫朗長嘯一聲：“小靈通，我看你推三阻四，百般阻撓，莫非對方的身份有些蹊蹺？今日歲星劍子作證，天元群雄在側，皇天在上，後土在下，就讓本閣來看看，那個凶手的真麵目！”

    他伸手虛握，呈反提劍柄之勢，虛空生火，光耀黑暗，璀璨的炎火之息熊熊而出，淩冽赤焰之中，火琉璃般的劍身凝成實體，正是熒惑火曜之劍。

    孫朗倒持火曜聖劍，向地上猛然一插。

    挾著熾烈炎力的劍鋒沒入地磚，七曜聖劍級的靈力洶湧而出。

    七曜聖劍是帝國的頂級帝兵，擁有最強橫的力量，宛如天空之皓月，除卻七曜之外，偌大帝國，數百年積累，也隻有寥寥幾件帝兵才能與之爭鋒，而聖劍所蘊含的曜之靈力更是舉世罕見的純粹力量。

    隻有同級別的靈屬力量才能與之爭鋒。

    熾烈的火曜靈力甫一接觸地麵，就引發了令人驚異的變化。

    元祖魔靈麵色驟變，神情變得極為陰沉，它已經猜到了孫朗的計劃，它想出手阻撓，可孫朗的靈識一直鎖在它身上……因為執劍者是孫朗，想要以木曜劍聖的軀殼來幹擾聖劍靈力，實在太過勉強了。

    如果動用本源力量來進行幹涉，自然可以輕易粉碎孫朗的圖謀，孫朗就算武功再高，也畢竟是個人類，論起對聖器的掌控理解，絕對比不上它這個元祖之靈……然而這樣一來，孫朗卻可以借機找到它的本體所在，萬一這廝來一個勢大力沉的斬首行動，那可就萬事皆休了。

    或者說，這也在他的計劃之中吧……他總有辦法讓對手左右為難。

    不，不是左右為難。

    魔靈心中苦笑。

    與其說是左右為難，倒不如說已經給對手選好了路，看似有兩個選擇，但實際的選擇隻有一個……這就叫陽謀。

    “靈木黎”漠然望著這一切。

    散落在大地之中的七曜級靈力被火曜聖力所激活。

    有修為深厚的劍宮子弟們麵露茫然之色，然後就是震驚，他們的眼神透著濃濃的不可置信，然後就是恐懼。

    是的，是恐懼，他們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緊緊地抿著嘴唇，惶然不安的視線望向了隱藏在陰影中的劍聖大人。

    連歲星劍侍那飽經滄桑的老臉上都浮現了駭然之色。

    但他們都選擇了沉默，誰都不敢說話。

    然而在場的，也不僅僅是劍宮這一撥人。

    既然劍宮方麵不願出任解說，那就由天元代表隊出馬吧——當然不是孫朗，他作為壓陣巨頭與帶頭大哥，自然不需要親力親為。

    神策上將一手持劍，另一隻背在身後的手打了個手勢。

    在這一刻，天元六軍北方戰區的將官們展現出了無比默契的袍澤配合，瞬息之間，武禦史龐籍上前一步，臉上浮現出了震驚之色。

    “這……這不可能！”他驚呼道，“之前與靈劍聖在劍宮中短暫交手的人是一名絕世強者，兩人交鋒的力量餘波散落於大地之中，上將軍以火曜聖劍衝擊地麵，引出餘波力量的共鳴反震，熒惑炎力激蕩而下，針鋒相對、呈現反擊態勢、不弱半點聲勢的力量竟然有兩股！”

    潘美越眾而出，語氣中透著濃濃的不可置信：“怎麽會這樣！難道，難道說，試圖謀殺靈劍聖、嫁禍上將軍的凶手，是與劍聖並駕齊驅的強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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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嵩立刻上前，他摸著下巴，神色鄭重，注視地麵，來回踱步，隨即沉聲道：“這兩股力量之中，第一股有生生不息之意，與劍宮氣勢暗合，應是木曜歲星之力，無疑是靈劍聖以木曜聖劍反擊時留下的力量餘波！而這第二股力量……這第二股力量……怎麽可能！”

    他扭頭看向身後的同伴們：“諸位哥哥，小弟才疏學淺，有些拿不準，會不會看錯了？這……這明明是……”

    天元諸將們均是一臉凝重，有人掐指細算，有人念念有詞，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也在小聲交換意見，繼而，蘇定方突然喊道：“咱們拿不準，這歲星劍宮的諸位劍子也拿不準嗎？歲星劍宮宿列木曜，馭使盛德木行，這五行生克，靈屬轉換，他們應該最明白不過了！”

    勢大力沉的曲線射門糊在了劍宮眾人的臉上。

    可空氣中死一般的寂靜。

    哪怕是劍宮中平日一門不出、二門不邁隻顧埋頭練劍的死宅們都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那與火曜聖力產生共鳴的第二股力量，他們認得。

    但他們不敢說。

    孫朗冷哼了一聲。

    這聲音並不算大，但劍子們也許是嚇傻了，聽到這哼聲，有人居然被嚇得抖了一抖，可想而知他們的心靈正遭受著多大的衝擊。

    神策上將掃視諸人，劍宮子弟們均不敢與之對視，他冷冷道：“爾等於歲星劍宮中修行，練劍守心，鍛體明性，以劍子自居，配劍於身，連拔刃的勇氣都沒有嗎？武道修持，勇猛精進，連說句話的膽量都沒有嗎？”

    沒有。

    有時候，一群人不如一個人有勇氣。

    因為所有人都在等著身邊的人去做。

    孫朗淡淡一哂：“好，你們不說，我來說。”

    眾人齊齊抬頭，臉上浮現出了惶然與焦急，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

    神策上將眯起了眼睛，注視著地麵之下流動的靈屬，語氣非常平靜：“火曜既出，木曜流轉變幻，此為木能生火，火曜既出，又有另一種靈屬洶洶湧動，一掃被木曜壓製的低迷之態，之所以會發生此等變化，隻是簡單的五行規則……火能生土，而木又克土。”

    “毫無疑問。”他冷冷道，“這一股力量，是後土鎮星聖力。”

    劍宮眾人如遭雷擊，臉色慘白惶然，不約而同地看向“靈木黎”。

    他們久在劍宮修行，長年累月感受歲星木曜之力，深諳五行生克變化，既為木靈，自然對其他靈屬也相當敏感……所以他們知道那是土曜聖力。

    可誰都不敢說話。

    因為這事兒實在是太大了。

    土曜劍聖。

    鎮國劍聖。

    兩年前以一己之力扭轉大荒山局麵、擊潰天魔的傳說，其名聲之卓著，遠揚海內，天下盡知，當年六軍班師回朝，鎮國劍聖一馬當先，帝王親迎三十裏，左相牽馬，右相執蹬，街頭飄揚花海，萬人空巷，無數人焚香禱祝，無上的功業……男兒生此一世，有此一時，真是百死不枉。

    雖然劍聖大人回京之後拒絕了所有的封賞與厚賜，重新返回鎮星劍宮，不問外事，再複寂然，真有深藏身與名的世外風範，可大戰結束不到三年，世人還不至於如此健忘……在大家心中，鎮國劍聖依然如同神話。

    然而神話殺人了。

    哦……是殺人未遂。

    但依然很可怕。

    帝國的守護者，無敵的鎮國劍聖，在這個月黑風高的夜晚跑到歲星劍宮中，與木曜劍聖交手數合，繼而遠遁。

    這還不是最邪門的——更邪門的是，木曜劍聖居然喊出了神策上將孫朗的名字，也就是說，他將鎮國劍聖認成了神策上將。

    這他媽怎麽會認錯？神策上將孫朗原名賈瑛，是天元六軍中赫赫有名的戰帥，他確實是功勳卓著的當世名將，但卻跟常年坐鎮帝都、執掌後土聖劍的鎮國劍聖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所以，木曜劍聖之所以會喊出孫朗的名字，隻有兩種可能性，第一，是劍聖大人老眼昏花看錯了人，第二，是鎮國劍聖在假扮神策上將。

    第一種可能性幾乎為零。

    但第二種可能性……就太讓人細思恐極了。

    名滿天下、舉世無雙的鎮國劍聖居然大半夜跑出來栽贓朝廷大將，而且被當事人差點抓個正著……先不論動機，就算政治嗅覺再差的人都能聞出這事所蘊藏的危險內情，媽的，簡直是一場可怕的政治風暴。

    眾人望著孫朗，神色頗為複雜。

    有疑惑，有歎息，有嘲笑，有好奇，甚至還有憐憫。

    在他們看來，孫朗處境堪憂……因為他似乎招致了鎮國劍聖的敵意，而且還主動將這個窗戶紙挑破。

    也就是說，他幾乎已經跟鎮國劍聖對上了。

    那問題來了……一位名滿六軍、功勳卓著的元帥和拯救帝國、功傳千秋的鎮國劍聖對決，究竟何者贏麵更大？

    顯然……是後者吧。

    畢竟鎮國劍聖是大荒山之戰的拯救者，而神策上將頂多是在大荒山中浴血廝殺的大將，論起功績，誰能與一劍鎮壓天元亂世的大功相比？

    況且鎮國劍聖這個詞……本來就代表著民心。

    總之在眾人看來，孫朗處境堪憂。

    在這一片默然的寂靜中，神策上將打破了沉默，他淡淡道：“我不相信，這事兒必然有其他內情，鎮國劍聖沒有理由對我出手……”

    劍宮子弟們有人暗自歎息，有人在心裏不屑一笑——之前不是很威風嗎？現在呢，傻了吧？你也知道害怕了，你也知道縮頭了？

    然而孫朗下麵的話，卻令他們懷疑自己的耳朵。

    “孫某此生，堂堂正正，俯仰無愧，既有此疑，自然要問個清楚。”

    神策上將平靜道：“來人，去稟報聖上，去通曉兵部，去召集諸劍宮劍侍，去請朝廷文武大臣，去請武殿閣老，去通告少府……本人要夜訪後土劍宮，拜訪鎮國劍聖，當麵與他談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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