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笑

字數:7383   加入書籤

A+A-




    章節錯誤,點此舉報(免注冊)/a,舉報後維護人員會在兩分鍾內校正章節內容,請耐心等待,並刷新頁麵。

    大家都知道,後土是封建帝製國家,社會發展落後,人文資源匱乏。

    在如今的帝國裏,是沒有惡意賣萌這種概念的。

    大家隻是覺得神策上將的語氣好欠打。

    “青天大老爺,您可算來了,寶寶,寶寶好委屈啊……”

    隨著這聲飽含著無盡哀怨和委屈的訴苦喊出,寂靜的歲星劍宮裏驟然爆發出了此起彼伏的悶哼聲,淳樸的劍子們震驚於堂堂朝堂重臣的麵皮,被這聲柔腸百轉的哀怨聲搞得口水激蕩、嗆進氣管,若不是覺得太過失禮,劍宮的地板上怕是要多幾十斤的穢物。

    而包大人的臉已經變得黑如鍋底、成為名副其實的包黑子了。

    京兆尹那銳利的眼神從天元諸將的臉上掃過,心中發出了陰冷的笑——他媽的,你手下這幫兵痞全都在這兒,隻要你一聲令下,天也給你捅塌了,還委屈,你委屈個屁,鬧夠了又跑到我這裏賣乖?

    不過他也隻是在心裏腹誹一下,這話是不能拿到明麵上說的,他冷然道:“上將軍,您是朝廷重臣,請體麵些。”

    作為京兆尹,他有非常豐富的辦案經驗,處置事端的第一要務就是充分了解情況,而他作為孫朗的熟人,深諳這廝的秉性,了解情況的話,一定不能先問他,否則肯定會得到一份無比扭曲的呈堂證供。

    於是他深吸一口氣,平靜道:“劍侍大人可在?本官京兆尹包希仁,奉皇命牧守京師,今夜之事,聲勢不小,依本官職責所在,當問明事由……”

    “好了不要打官腔了,你們這些搞行政的,屁事流程就是多。”孫朗不耐煩地舉手道,“報告包市長!我有重大情況要向組織上反映!”

    包希仁看了他一眼:“請上將軍暫且退到一邊,本官要……”

    孫朗將手放在嘴邊,擴成喇叭狀,以非常微妙的語氣喊道:“喂!能聽到嗎!包大人!悄悄告訴你!鎮國劍聖要殺靈木黎,還想栽贓嫁禍我!”

    噗的一聲,包大人控製不住,噴了一嘴的唾沫星子,那遊刃有餘、從容不迫的青天氣場登時告破,這不怪他城府淺,這種事情換誰聽到,都要呆涕當場,他不可置信道:“你說什麽?”

    孫朗攤手道:“我覺得我已經說得很清楚明白了。”

    是的,當然很清楚明白,但包希仁卻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太夠用了,孫朗說的每一個字他都聽得清清楚楚,但這些字詞組合在一起,他就完全聽不懂了,鎮國劍聖栽贓孫朗?這是怎麽回事?

    他下意識地望著孫朗,雖然這種無端的揣測很失禮,但他卻本能地開始懷疑,懷疑這是不是孫朗搞的另一個陰謀。

    京兆尹的語氣有些將信將疑:“這……會不會有什麽誤會?”

    孫朗麵露憤怒之色,語氣淩厲道:“包大人此話何解?難道是懷疑孫某自導自演了這一出戲?老子在銅雀台天天爽爆,帝都最優質的小姐姐一天三個不重樣,犯得著大晚上跑到這裏栽贓鎮國劍聖嗎?”

    他指著一邊的“靈木黎”,大喝道:“你再看看他!木曜劍聖的棺材板兒都飛啦!難道我為了導演這出戲,還跑了一趟陰間把小靈通揪回來了?”

    於是包希仁他們再度一驚,之前聽到全頻喇叭是一回事,親眼看到死人還魂就是另一回事了,官方文件中已經戰死於大荒山的木曜劍聖重現人間,確實讓人有些頭皮發麻。

    莫非真是亡者還陽?

    不,肯定不是。

    天地萬物都有壽限,此乃天數,縱然是無比強大的一代宗師,縱然是無比尊貴的當世帝王,也完全無法逃脫這一古往今來最公平的劫數……在所有人都注定經曆的一死麵前,強大的神通與無盡的權力,統統都沒有用。

    肉體凡胎,死了就是死了,怎麽可能會活轉過來?

    常年的刑偵生涯,令四大名捕們都成為了堅定的唯物主義者。

    他們早年於六扇門供職,經手無數奇案,其中不乏什麽亡者複仇、厲鬼殺人的場麵,實在是身經百戰見了太多,可經過深入的調查與縝密的推理,重重迷霧散開,謎題步步解答,一切的真相終於水落石出之後,大家就會發現,所有關乎鬼魂亡靈的案子都有一個共性。

    ——所謂厲鬼還陽複仇,非是天數,實乃人謀!

    無一例外。

    銳利沉凝的目光落在了“靈木黎”的身上。

    柯楠,狄懷英,宋惠父,包希仁,昔日名動六扇門的四大名捕不約而同地望向了重現人世的木曜劍聖。

    他們完全不相信此君從陰曹地府歸來的說法。

    但他們的心卻同時一沉。

    此乃人謀。

    可能令堂堂聖劍劍主詐死埋名、隱藏世間兩年之久的人謀,究竟出自何人之手呢?他們卻不願再想下去了。

    包希仁隱藏在身後的手慢慢地握緊。

    是啊,如果今天的這一切是孫朗自導自演的陰謀,那他是怎麽把死去已久的木曜劍聖重新揪出來的?

    那麽,答案已經很明顯了吧。

    在這個國家、這個都城中最尊貴的地方,天下的中心,後土至高無上的君主卓然立於最高之顛,以天下為棋盤,操縱著一切。

    身為人君,富有四海,他有使不完的棋子。

    就連木曜劍聖這樣千萬無一的人物,也要乖乖供他驅策,不惜隱姓埋名、假死至今嗎?今天晚上所發生的事情,其真相到底是什麽?

    四大名捕們感到一陣陣的寒意,又覺得淡淡的倦意。

    士為知己者死,有理想有熱血的臣子們願意將才華與光陰獻給帝王、為這個國家這個天下奮戰,可現實往往與想象差別甚遠,他們終將發現這是個黑暗的世界,有時候昏庸無道的君主並非是被奸臣蒙蔽,有時候……皇帝本身就是個陰險自私毒辣卑鄙的大傻-逼。

    名捕們在心中無奈地喟歎著。

    他們被君王-選中,成為對抗孫朗的橋頭堡,可也正是由於這個原因,在與孫朗的鬥智鬥勇中,他們越來越發覺到君王那黑暗不為人知的一麵。

    如今,不過是另一道選擇題。

    孫朗望著包希仁,重複著自己的主張:“我要與鎮國劍聖當麵對質……要有陛下的仲裁,也要有朝堂諸公的陪審。”

    這隻不過是另一道選擇題。

    章節錯誤,點此舉報(免注冊)/a,舉報後維護人員會在兩分鍾內校正章節內容,請耐心等待,並刷新頁麵。

    包希仁的心髒狠狠跳動了一下。

    不,不可以——作為大臣的政治本能給出了最快的答複。

    這種事情,萬萬不能鬧大,不能公之於眾,民心需要穩定,國家需要臉麵,如果弄得滿城風雨,民間必然多生事端,謠言四起,連西夷都要笑的!

    可緊接著,廬郡士子包希仁的本心提出了異議。

    難道要繼續遮掩嗎?難道要粉飾太平嗎?難道要視而不見嗎?如此拖延隱瞞,究竟要持續到何時,陛下到底在做什麽,孫朗又要做到何種地步,兩者之間真的不能妥協嗎?明爭暗鬥會以燃燒的戰火作為終結嗎?

    我……能做些什麽?

    一時之間,包希仁隻感覺一陣劇烈的頭痛,孫朗的吵嚷,宿衛的苦勸,天元諸將的起哄,一切都亂糟糟的,在他耳邊回響。

    遠處人喊馬嘶,第二道正式的旨意匆匆而來,短時間內連續兩波禁宮來人,人們心中有些明悟——皇城中的陛下已經著急了。

    此事……果然大有蹊蹺。

    這回來的是馮永亭,孫朗的老熟人了,他捧著明黃色的聖旨,一路小跑,也顧不上傳旨的利益與皇家的威儀了,徑直說道:“上將軍,靈劍聖,吾皇旨意,請兩位速速進宮麵聖,千萬不要擴大事端!”

    孫朗怒道:“放屁!這事兒不是皇家的事兒!你可別忘了,皇帝是跟咱們共治天下的!今天這事兒把外朝重臣、木曜劍聖和鎮國劍聖都牽扯進來,理應召集外朝武勳大臣、劍宮諸聖與少府內務官共同參議,犯錯了就打板子,有陰謀就得嚴查,有風雨就得同舟共濟,他皇帝遮遮掩掩的想幹什麽!”

    馮永亭一副心急火燎的樣子,他也很懵逼,但他總算知道自己的職責,隻得硬著頭皮苦勸:“上將軍莫要吵嚷,莫要吵嚷,這事兒牽扯甚大,理應徐徐圖之,陛下請您入宮相商,必有主意,您好歹給皇家留些體麵……”

    “去你媽的!”

    神策上將又罵人了:“皇家的體麵是體麵,老子就不要麵子了?老子剛剛被全頻公放指名道姓,天一亮不知道又有多少流言蜚語衝著我來,又要讓我大局為重、當做無事發生?這他媽是什麽邏輯?這他娘的什麽世道,合該老實人吃虧嗎?我們老實人刨了誰的祖墳了?”

    馮永亭苦著臉道:“老奴隻是下人,您便是有苦衷,跟我說也沒用啊,陛下英明神武,必然能體諒您的苦心,也會給您一個滿意的說法,所以,請上將軍與靈劍聖速速進宮麵聖,咱們總要把這事兒給解決的……”

    “不去!不去!除非諸大臣和劍聖都來齊了,大家夥兒一起進宮!”

    孫朗似乎是受不了宮裏人死皮賴臉地勸說,直接放了狠話:“你們他娘的隻顧勸我入皇城,還隻讓我跟他一起去,萬一進了皇宮,鎮國劍聖突然跳出來砍我,靈木黎在一邊捅冷刀子,你們宮裏的人又恰好救援不及時,老子這條性命就這麽葬送了,那找誰說理去?”

    這話就太可怕了,眾人盡皆色變,恨不得掩住自己的耳朵,這位神策上將之口無遮攔、肆無忌憚,簡直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

    馮永亭勃然道:“上將軍謹慎言辭!皇家威嚴浩蕩,宛如郎朗天日,禁宮之中,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孫朗毫不客氣地針鋒相對回去:“去你媽的!死了兩年的靈木黎掀了自己的棺材板,威名蓋世的鎮國劍聖跑來栽贓嫁禍我,這種白日夢一般的狗逼事都能發生,皇城裏發生個凶殺案又怎麽了?”

    馮永亭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孫朗的馬仔們聽得眉飛色舞,而其他的吃瓜群眾們則是戰戰兢兢、縮得宛如鵪鶉一般,恨不得鑽進地縫裏溜掉。

    他們都知道,世上有一種死因叫知道的太多,說的就是今天的情況,他們的腦袋裏被這位神策上將強行塞了不知多少的404內容。

    但突然,一聲狂放的大笑驟然響起。

    眾人都被嚇了一跳,一起向笑聲傳來的方向看去,頓時吃了一驚。

    發笑的那個人,大家都認識。

    是京兆尹,是包大人。

    京師的父母官聲望卓著,被黎民百姓所愛戴,被權貴子弟所忌憚,包希仁崇尚古之賢能,平時嚴格地要求自己,重儀表,重談吐,重官威,克己複禮,罕有失態之時……但今天,他甚至笑得有些癲狂。

    柯楠等人離他最近,又是同門手足之情,聽他驟然狂笑,各自吃了一驚,武侯門下,皆學醫理,登時就察覺到包希仁的情況有些不對。

    狄懷英伸手去抓包希仁的手腕:“師弟……”

    包希仁用力一甩,將師兄的手格開,他大笑著,指著馮永亭叫道:“哈哈!看看你們的模樣!看看你們的模樣!卑躬屈膝!猶猶豫豫!束手束腳!到底在害怕什麽,到底在心虛什麽,到底在忌憚什麽啊!”

    然後他的手抬高。

    越過馮永亭的頭頂,指向了無邊的黑暗,依然在笑,依然在罵,隻是質問嘲罵的對象,從馮永亭一幹人,變成了一個人。

    他在嘶吼,在咆哮,在質問,從孫朗大鬧銅雀台開始,他就在積累著壓力,積累著疑問,積累著困惑,現實與理想無時無刻不激烈地交鋒著。

    廬郡士子包希仁怒吼道:“你到底在想什麽!你到底打算幹什麽!你到底在背後做了多少事!為什麽你在心虛,為什麽你在害怕,為什麽你不直接動手殺他!為什麽不直接誅他九族!你這麽厲害,權力這麽大,什麽事兒都敢做!怎麽現在就慫了!你被捏住什麽痛腳了嗎?任由他這麽侮辱你!捉弄你!你到底瞞了多少事!啊?”

    馮永亭等人的臉色變得鐵青,包希仁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他們已經意識到了,意識到包希仁咆哮的對象到底是誰。

    馮公公壓低了聲音,眯起的眼睛裏透著森然的寒光,他雖然對孫朗低聲下氣,可那隻是因為對方是孫朗,在別人麵前,他還是那個馮永亭。

    “包大人怕是發了癔症。”他冷冷道,“雜家勸你……”

    他話還沒說完,沛莫可禦的力量從旁邊山呼海嘯般推來,一身修為足列宮裏前五的馮公公不由自主地狼狽後退:“閉嘴。”

    孫朗閃身來到包希仁麵前,表情沉凝如水。<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