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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風之中，明月之下，今晚的天策府分外喧鬧。

    孫朗藏身於黑暗，注視著占地廣闊的天策府，側耳傾聽，他聽到整齊的步伐，聽到刀劍出鞘的鳴嘯，聽到陣法啟動的低顫，大聲指揮的人，低聲詢問的人，隱秘交流的人，很吵很吵。

    但以其獨步天下的功力，神策上將依然聽到了他想要聽到的聲音。

    而且，他站在上風口。

    此情此景，明月清風，孫朗心中不禁湧現出了一股樸素的革命情懷。

    於是他深情吟誦道：“慘象，已使我目不忍視了，慘叫，尤使我耳不忍聞，我還有什麽話可說呢？我懂得天策府之所以默無聲息的緣由了，他們已經溺斃在了沉默之中，這就是抗拒改造的下場啊！”

    再說一遍，孫朗站在上風口。

    而且他的武功很高。

    之前他甚至與元祖魔靈在全城範圍內進行了短小精悍的相聲演出。

    甚至還往皇宮吼了一聲小餅幹。

    所以，將這深情的朗誦之聲推送到天策府，一點都不難啊。

    天策府方向響起了混雜著悲壯之音的咆哮怒吼，隨即喊殺聲起，機關轉換，帝兵發動，幾道巨大的凹麵鏡將明亮的光聚攏照射過來，精銳的弩士與輕騎向這邊飛掠而來，然而，孫朗早已經溜走了。

    真他媽刺激。

    孫朗在夜幕中穿行，今晚可謂是緊張刺激，命運啊，就是不可捉摸，人啊，他就是不知道，曆史的進程加上個人的奮鬥，真是美妙極了。

    在外麵繞了一圈，該回銅雀台了。

    今天這事兒，還沒完呢。

    抵近銅雀台，隱約可見連綿的火光，還有嘈雜的人聲，似乎不比天策府冷清，孫朗神色微動，隨即加快了腳步。

    在一段時間之前，銅雀台還是帝都最有名的風月場子、不夜之樓，所謂宵禁對這裏來說根本毫無意義，也沒有誰會到這裏來檢查，因為往來於此的客人非富即貴，嗨到早晨五六點都沒人管，那時的銅雀台真是人氣鼎盛、夜夜笙歌不絕，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有迎來往送，生意好到爆炸。

    可惜由神策上將所主導的掃黃打非行動以剛健樸實的專政鐵拳對其進行了秋風掃落葉般的打擊，銅雀台被扣了一大批嫖客，不僅要麵臨黨的教育，還得接受組織的罰款，孫將軍甚至率行動組入駐銅雀台，掀起了轟轟烈烈的無限期整改活動，銅雀台的經營活動陷入了完全的停滯。

    這可真是個壞消息，一群人撓心撓肺的，尤其是外地來的土財主、大才子、世家公子與名門少俠們，他們來帝都的目的之一，便是到銅雀台精準扶貧，結果從天而降的孫將軍橫插了一屌，阻隔了大家夥兒的慈善之路，而且完全沒有重新營業的跡象，真是急死人了。

    如今的帝都可謂是暗流湧動，各種勁爆的消息滿天都是，有些話題的政治敏感性很高，很容易被404，相較之下，比較不危險且比較熱門的話題之一，就是神策上將什麽時候能夠嫖爽開門、重新營業。

    然而吃瓜群眾們所不知道的是，神策上將軍並沒有在銅雀台嫖。

    而且，他搬離銅雀台的時間，取決且唯一取決於明秦夏三州的花生米們什麽時候落地，到了那一天，他一定會奪門而逃、與銅雀台劃清界限的。

    但現在還沒有。

    所以神策上將還是非常霸道地坐鎮銅雀台、壟斷了帝都最高端的一批小姐姐，讓整個城市的男人們百爪撓心。

    但就算再百爪撓心，這裏也成了帝都的禁地。

    帝都的紈絝子弟們早就被下了嚴令，決不允許涉足銅雀台周圍半步，至於普通人，看到銅雀台那條街上殺氣畢露的哨兵守衛們，早就有多遠躲多遠了，至於那些不知天高地厚又愛反抗權貴的正義俠客與熱血少年們，當然是遭遇了專政鐵拳的轟擊，那群兵痞們可真是毫不客氣的。

    畢竟這些家夥早在天元戰爭時期，就以狗膽包天著稱，如今迎回了主將，已經進化到了無法無天的階段，有孫朗撐腰，而且元帥還示意鬧他媽的，那還客氣什麽？一時之間，凶悍的大兵們橫行於街道，上演了無數關鍵字為“你瞅啥”的動作喜劇。

    一來二去，早在七八天之前，銅雀台的治安情況就一片大好了。

    曾經華燈千百、笑語盈盈不夜天的銅雀台已經成為了帝都環境最為清幽雅致的地方，夜裏安靜，基本沒有行人，隻有沉默的將士們按例巡視，無聲而警惕，夜夜皆是如此，因為已然沒有不長眼的蟊賊前來刺探了。

    既然沒有發現潛入者，自然就不會發出什麽巨大的聲響。

    但今晚……銅雀台吵鬧得過分。

    孫朗加快腳步，轉入銅雀台前的大道，高舉火把、警惕左右的將官有所警覺，轉頭一看，剛想大聲喝問，隨即認出了來者。

    “元帥！”

    他抱拳低頭行禮：“請您出具牌符口令！”

    孫朗依言而行，完成身份驗查與記錄，看了一眼周圍的陣仗，皺眉道：“發生什麽事了？”

    那將官沉聲道：“有賊子潛入銅雀台中……聽說將軍們與其交戰，末將職權不夠，無法得知內情，請元帥詢問各位主將。”

    孫朗神色不變，緩緩點頭：“知道了。”

    那軍官低頭道：“軍中孔目正在進行責任判定，我等靜候結果。”

    孫朗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道：“雖然戰爭結束兩年，但你們的刀還沒有鈍，我相信你們依然保持著戰爭時期的警惕，我對你們的專業素養毫無懷疑……闖入銅雀台中的應該是武功遠超你們的強者，你們無需對此負責。”

    “一切以軍法處的判斷為準。”將官雖然這樣說，但眼中卻閃爍著激動的光芒，聲音都激揚了幾分，“多謝元帥的信任，大夥兒都願為元帥效死！”

    孫朗看了一眼這漢子，對方的眼中盡是激動與感動，軍人大多直爽，討厭虛偽與繁瑣，不喜歡拍馬屁，也不喜歡被別人拍馬屁，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不喜歡稱讚……尤其是自己打心眼裏敬重和傾慕的強者，若是得了對方的一句稱讚，多半三天都要興奮地吃不下飯的。

    這個軍人，也大概如此吧。

    他依然敬服著他的元帥，在他的心目中，眼前的孫朗與當年的賈瑛毫無疑問是同一個人，是那個天下無雙的英雄，是頂天立地的豪傑。

    孫朗微微點頭，沒有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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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加快腳步，匆匆走向銅雀台正門。

    那將官看孫朗走遠，才壓低了聲音說道：“銅雀台裏遇襲，元帥一定著急，但還是先安慰了我們……從這種小事上才能看清一個人哩，老子都說了，戰帥還是戰帥，豹韜營的陳老四還敢跟跟我嘰歪，活該被揍得下不了地，他媽的，敢非議元帥，真是反了天了……”

    孫朗的腳步微不可查地停頓了一下，然後就是輕輕的歎息。

    守門的將士們已經得到了消息，迅速將上將軍迎進來，銅雀台中防禦更甚，很多人如臨大敵，孫朗沒走幾步，大將們已經迎了出來。

    神策上將看了一眼眾人：“傷亡如何？”

    此言一出，大家那黑如鍋底的臉浮現出了憋屈與憤懣之色，潘美說道：“沒傷亡！因為根本就沒見到動手的人！”

    連潛入者都沒發現。

    龐籍歎了口氣：“咱們的人沒事兒，但卻死了要緊的幾個人。”

    “誰？”

    龐太師答道：“銅雀台的幾個管事……就是有重大立功表現的幾個人。”

    所謂重大立功表現，就是在神策上將突襲銅雀台後所出現的帶路黨，他們有人交代了賬本，有人供出了名單，有人則揭開了銅雀台的黑暗。

    換言之……就是人證。

    孫朗淡淡道：“是誰先發現的？”

    安卓悶聲道：“我。”

    孫朗思忖了片刻：“安胖子留下，龐太師留下，其他人該幹什麽幹什麽去，把人手撤了，該睡覺睡覺去，正常巡邏即可。”

    劉黑闥愕然道：“不查了？”

    孫朗說道：“查不到的……現在要做的，是算賬。”

    蘇定方皺眉道：“查不到……動手的是靈木黎嗎？”

    孫朗不答，飄然進樓，龐籍和安卓跟眾人交換了一下眼色，隨即跟上。

    眾將目送孫朗上樓，隨即麵露沉思之色，馬士英摸了摸下巴：“我的帝兵是木之靈屬，也看過現場，死者的身上，確實……”

    潘美思索道：“但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單雄信粗聲粗氣道：“好了，不要再想了，元帥都回來了，他來拿主意就行，今晚這事兒先不要說出去，各自約束將士不得討論，都散了吧！”

    孫朗、安卓與龐籍沉默著上樓，平陽公主等在七層，立刻迎了上來，臉上露出笑容，而展昭則在另一個房間的門前，稍稍露一下臉，以示“我出來迎接你了”，然後就自顧自地離開，就像一隻真正的貓大爺。

    “進去再說。”

    平陽公主先進了孫朗的房間，然後是孫朗，再是安卓，最後是龐籍，龐太師將門帶上，轉頭，就看到孫朗與安卓擊掌。

    “做得隱秘嗎？”

    “我辦事你放心。”

    “……”

    “……”

    龐太師看著他倆，突然問道：“……你們幹的？”

    安卓立刻說道：“不，是他唆使我做的。”

    於是龐籍看向孫朗。

    孫朗說道：“那幾個人給皇帝攏錢做事，單看地室中的那些刑具、血跡和殘骸，便是判個淩遲也不為過，好歹這樣可以死的輕鬆點。”

    龐籍是聰明人，立刻想明白了前因後果：“你在栽贓誰？靈木黎還是……”

    孫朗眨了眨眼：“這個，皇帝說了算。”

    龐籍突然歎了口氣：“我說你在歲星劍宮那會兒怎麽退讓了，原來另有安排，比起咄咄逼人直接衝進皇宮中對峙，還是這種進可攻退可守的法子更有你的風格，嘿，神秘的大宗師夜闖銅雀台，殺死了證人，毀掉了證物，那麽銅雀台涉及天魔餘孽的證據就完全消失了……”

    安卓陰笑道：“可證據因此從假的變成了真的，這不是很棒嗎？”

    孫朗打了個響指：“不要廢話了，安卓，你來提供證詞，龐太師，你來寫狀子，皇帝今晚就別想睡好覺了，寫完奏章之後，連夜遞進宮去。”

    龐籍點頭稱是，突然想起一事：“有個問題，銅雀台有你坐鎮，怎麽能進去賊，還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毀滅證據？你有不在場證明嗎？”

    孫朗臉上浮現出了得意的笑容。

    “當然有。”他說道，“天策府的諸位都可以為我作證的！”

    這笑容中蘊含著很多故事。

    “……你老人家去做了什麽？”

    孫朗拉來一張椅子坐下，隨即笑眯眯地開始講述自己的壯舉，當然，一些過於少兒不宜的情節就隱去了。

    “雖然站在敵對的立場，但我不得不稱讚一句，帝姬的應對很正確。”

    “因為這是戰爭，戰爭就要不擇手段，不惜一切代價。”

    “我已經將她逼到牆角，壓倒性的劣勢，她想要破局，就得果決幹脆，舍了一點名聲，將這事兒徹底搞渾，將我逼退。”

    “而這隻是第一步……我離開之後，她一定會火速進宮，與皇帝通氣，因為天策群臣中必然有皇帝的暗子，天策府中也必然有皇帝的伏線，無論如何，她都得先證明自己的忠誠——至少是表麵的忠誠。”

    “她見了皇帝之後，局麵就會有所變化，因為今晚皇帝吃了虧，他要亡羊補牢，甚至還想反擊，而帝姬是他的一枚重要的棋子，天策府代表著一支不容忽視的政治力量……供他進行布局規劃。”

    “所以基於這種原因，我必須要阻撓帝姬進宮，暫時阻撓就好，然後我們就可以趁機搶先做一些事情。”

    “但我不能被牽扯其中，因為不能將事情鬧大、引起全麵衝突，最好讓天策府的人有苦說不出、咽下這個啞巴虧。”

    “為此，我使用了一些精巧的道具。”

    “沒錯，這一切都是吾人的計策，一舉粉碎了帝姬與其爪牙的圖謀，將他們的打算扼殺於萌芽之中，可謂是大獲全勝。”

    孫朗得意道：“我真是太厲害了，智深如海，十步一算，隨手而為的一步閑棋都能發揮出關鍵性的作用！”

    “……你還沒說，你究竟做了什麽啊。”

    “我隻是使用了一些友誼的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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