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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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衙的長棚考生們忽的都起身大殿前湧去。

    “有考生以鼓參考...”

    “是蘭陵王入陣..”

    “..蘭陵王入陣先唐時禁了啊...竟然有人會?”

    “...跳的不是唐的那種,像是古曲。”

    殿門前人頭湧湧議論聲多少文吏瞪眼也壓製不住,還好殿內鼓聲激揚沒有被嘈雜蓋過。

    “...不不,關鍵不是這個..是.一次三項啊!”

    先前考生或者單獨奏曲,最多歌舞或者琴歌一起,很少有人做到奏曲唱歌跳舞一起進行的...

    “好厲害...他是誰?”

    “...三次郎啊。”

    議論聲中響起一個聲音,前後兩邊的考生看過來,見是一個年輕考生瞪眼看殿內。

    “三次郎...這是哪個國的名字?西涼?大齊?”有人不解問道。

    龐安失笑:“不是,是長安府的...他不是叫三次郎,嗯,三次郎是他小名吧..也許...”頗語無倫次。

    長安府的啊...

    “啊他!”另一邊也有人低呼,“昨日禮科那個長安府跳的特別好看的少年。”

    這話讓殿門前又一陣小騷動。

    “是他啊..他到底是誰?”

    “他就是薛青。”

    薛青?站在人群裏的西涼少年們頓時都看過來,尤其是索盛玄。

    “那個詩詞神童?”

    “他就是薛青?就是他衝我們...”

    四周嘈雜聲再起淹沒了西涼考生的低語。

    “薛青?那個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的薛青啊?”到處都是這詢問。

    文吏不得不出聲喝止才安靜下來。

    “是啊,他是薛青。”說話的是兩個人,正是與薛青等人一起遊曆黃沙道舊地的,此時神情複雜的看著殿內,似乎好笑又好奇,“都是平平啊。”想到那少年當時說的話,這樣的水平還算平平,那所謂的射科稍好一些,會是什麽樣?

    ....

    ....

    殿內鼓聲由激烈變的沉悶悠長,其內少年步伐並不激烈,越發的緩慢,陣前激揚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巡視沙場的蒼涼,少年人的歌聲低沉似乎無力,但聽起來反而更貼切,殿外的嘈雜議論也漸漸停下,裏外的視線都凝在那少年人身上....單手鼓單腳踏步動作簡單卻氣勢磅礴,身形單薄卻又好似披甲帶械,一人獨舞猶如千軍萬馬臨陣。

    索盛玄收回視線退出人群:“原來他就是薛青。”又有些複雜,“..所以那件事他也有參與了?”否則怎麽會對他們做出掩鼻嘲諷臭氣的動作....真是讓人心情複雜。

    “果然如七娘所說,越聰明的讀書人越壞。”一個西涼考生低聲道。

    索盛玄默然一刻,道:“棋藝我要與他一戰。”眼睛閃亮。

    這邊殿內鼓收聲停,不知道哪個帶頭鼓掌,旋即響起一片,站在殿門口的一個小吏垂著頭擠出人群,再停下腳回頭,日光照在他的側臉上,宛如刀雕。

    “哼。”他鼻音重重。

    .....

    .....

    看著薛青走出來,柳春陽第一個走上前,要伸手又停下,其他人已經湧上將薛青圍住。

    “...您就是薛青薛少爺啊...”

    “...這蘭陵王入陣古曲是從何處得來...”

    “...幸會幸會...”

    有祝賀的有詢問的還有自我介紹的,薛青一一笑著應答,文吏很快來喝止...裏麵其他考生的考試還要進行,而另一邊有禮官站出來高聲宣布棋藝考也開始了。

    眾考生有歡喜的也有哀歎的。

    “..這麽快啊,我們剛考完啊...豈不是吃虧...”

    “...不公平,剛考完要歇息一下再考才合適...”

    這話被禮官駁回:“能在如此情況下連考獲勝才更能顯君子之技,這不是不公平,這才是公平。”一麵高聲,“棋藝為對戰,速來抽簽,過時視為棄考不侯。”

    眾生停下喧嘩湧湧而去,薛青自然也在其中,柳春陽跟在他身後,看著他緩步而行,看他輕鬆悠然。

    ......

    ......

    “三次郎。”

    薛青回頭,看張雙桐從後匆匆走來,身上的琴笛子扇子都還背著,顯然結束了那邊就趕來這邊...。

    “還以為你進去了。”張雙桐道。

    薛青道:“還沒有到我,我是左席第七十八號。”

    棋藝與其他的考試不同,不是一個人可以展示的,所以隻能為對戰,側殿裏擺出長長一排棋盤,所有參考的考生被分為左右兩邊,按號牌入座,與另一邊的同號牌的考生對弈,考官根據對弈結果評分....當然勝者得分高。

    張雙桐看自己的號牌,道:“我是右席九十六...”遺憾搖頭,“可惜不是跟你對家。”

    薛青笑道:“你該慶幸。”

    二人說笑兩句,張雙桐看一旁站著的柳春陽:“你呢?”

    柳春陽道:“我棄考了。”

    張雙桐哈了一聲,拍拍他的肩頭:“春陽少爺有自知之明啊...你什麽都不會跟著湊熱鬧也怪累的。”

    柳春陽瞪了他一眼甩開他的手,道:“你會的也不多,咱們誰還不知道誰,少來說我。”又對側殿內抬抬下巴,“第一場對弈開始了。”

    張雙桐看去,側殿內各五十名考生分列兩邊入場,他笑嘻嘻的辨認著長安府的考生:“...龐安...林秀才...嗬,陳尋啊..。”

    陳尋是長安府中棋藝最高的老者,今日樂考也隻參加棋藝,單憑棋藝足夠得高分。

    “...誰這麽倒黴跟他對弈。”張雙桐接著笑道。

    薛青道:“西涼考生。”

    咿?張雙桐看去果然見在陳尋對麵坐下的是位白麵如玉西涼少年,正對著陳尋施禮,禮數周全,神情謙遜。

    “太好了。”張雙桐挑眉幸災樂禍,“希望我也分到一個西涼考生..讓他們見識見識高超的棋藝。”

    薛青點點頭道:“你會的如願的。”一麵抬下巴向內點了點,“凡是長安府的考生,對弈的都是西涼人。”

    咿...張雙桐看向內裏掃視一眼,果然見如此,這就是不是巧合了,豎眉:“天下的考試果然沒有公平...這麽明目張膽的是把大家當傻子嗎?”擄袖子要上前,薛青抬手製止。

    “的確是抽簽啊沒有證據的,不要鬧,有失君子之風。”她道,“贏了他們就是公平了。”

    ...

    ....

    可是能都贏嗎?如果是昨日沒考試前張雙桐還敢這麽說,如今經曆了兩場考試,西涼考生露出了獠牙...不可小覷啊。

    張雙桐看著殿內,見龐安麵色漲紅坐在原地似乎有些無措,他對麵的西涼考生舉手,兩邊坐著的考官看到了便走過來,對著棋盤看了一番點點頭,示意二人可以離場。

    西涼少年對龐安含笑施禮,龐安似乎有些慌亂沒有看到掉頭出來,考官在後搖搖頭對他的行徑似乎有有些不滿。

    張雙桐歎口氣搖搖頭。

    “我..我棋藝不好...”走出來的龐安麵紅耳赤低聲道,似乎還有些發懵。

    “你棋藝再不好,也不至於才開場就輸了啊。”張雙桐道。

    薛青道:“運氣不好,抽到棋藝更好的了,不要在意。”

    張雙桐拍拍他,道:“算啦,你又沒有打算在這裏得分...書科等著你呢,這裏得一分就是賺了。”

    龐安擠出一絲笑,道:“我也知道啊...就是...還是覺得好丟人啊。”又看柳春陽,“我真該像春陽少爺這般不參考就好了。”

    柳春陽道:“我參考也沒你這麽丟人。”少年人的口角就是這麽直爽幹脆。

    張雙桐哈哈笑了,龐安跟著笑了,鬱悶稍解,再看其內不斷的有考生舉手示意,考官們踱步其中,考生有歡喜有懊惱離席....而其中但凡長安府的考生皆是懊惱,看著西涼考生風姿翩翩的對著懊惱的長安考生施禮,其他人讚歎,長安府的考生們心裏隻有氣惱...偏有苦說不出。

    “看來西涼人此次又要全員滿分。”龐安感歎道,“禮科滿分,歌舞器樂他們也都參加,現在棋藝一項也全勝,那可真是...無可阻擋。”

    張雙桐咬牙道:“話不能說太早,其他人就算了,我們有陳尋。”

    幾人的視線看向內裏,果然見已經空了一半的對弈席中,陳尋依舊穩穩而坐,老者撚子落盤幾乎不用思索,時而撫一下白胡須,對著對麵的西涼考生微微一笑....

    張雙桐嘿的笑了,搭著薛青的肩頭道:“以往看這老夫子這樣子很討厭,現在看很舒心。”

    日光一點點的移動,側殿內的長席上對弈的越來越少,漸漸的隻剩下八席對弈,這幾對看來是棋逢對手...四周圍觀的考生越來越少...下棋嘛棋逢對手是很耗費時間的,也沒什麽可看的,正好趁機去歇息。

    長安府的諸人都還留在側殿外,裏麵棋局的對弈他們看不到,隻看陳尋和西涼少年的神情。

    “沒問題了。”張雙桐揚眉得意,“對麵那小子堅持不住了。”

    薛青看過去,果然見陳尋對麵的少年雖然坐姿端正,但眼神有些微亂,落子的速度也放慢,西涼人有技藝的時候靠著技藝贏,贏不過的時候會認輸嗎?

    殿內有的考官坐在椅子上,有的則很有興趣的看著對弈的考生,除了落子聲很是安靜,有兩個小吏走進來,逐一給考官們添茶...其中一個小吏也給考生們斟茶,輕輕的放在考生一邊,從早上開考到現在,滴水未盡呢。

    陳尋落子,看著對麵的西涼少年神情微微亂,笑了笑側頭看放在身邊的茶,便端起來喝了口。

    “糟了。”薛青低聲道。

    張雙桐龐安都看過來,道:“不會啊,陳尋心有成竹這一子...”

    薛青看著殿內,卻沒有落在陳尋或者西涼少年身上而是一個添茶的小吏...那小吏背對向一邊走去,,手中還拎著茶壺,晃晃悠悠幾步被殿柱擋住掩去了身影。

    “什麽糟了?”張雙桐道,話音落自己也咿了聲,“陳老夫子皺眉做什麽?”

    龐安等人也忙看過去,果然見端坐的陳尋眉頭皺了皺,對方西涼少年落子...他撚棋子卻手一頓,身形微微一佝...似乎是舉棋不定。

    棋子勉強落下。

    對麵的西涼少年端起茶也喝了口,沒有再思索,撚子落棋盤。

    陳尋的眉頭再次凝起,雙肩鬆動,雙手放在身前,似乎有些難以抉擇....他撚起一顆棋子落下。

    “落子怎麽都加快速度了?”林秀才皺眉道。

    下棋可不是落子越快越好...尤其是到了這種決定勝負的時候。

    薛青道:“因為他等不及了。”輕歎一口氣搖頭,再次看向殿內的廊柱下,那個小吏的身影已經不見了.....耳邊聽得嘩的一聲。

    “哎?”

    “怎麽?”

    “結束了嗎?”

    四周的考生們紛紛說道向殿內看去,隻見原本坐著的陳尋站了起來,一旁的考官神情也有些驚訝,似乎在詢問什麽,陳尋連連點頭,神情頗有些難耐,考官看看棋盤又看看他,搖搖頭,擺擺手。

    西涼考生露出笑容,起身對陳尋施禮,陳尋卻早已經掉頭向外跑去.....

    “怎麽回事啊?”張雙桐喊道。

    眾人忙去迎陳尋,陳尋卻對眾人拱手;“大急,大急,借過,借過。”一溜煙的跑開了,眾人愕然。

    “這家夥,竟然這個時候要上茅廁?”龐安喊道。

    身後傳來其他考生的議論。

    “可惜了...本來要贏的...”

    “..最後走的慌了...沒有下完..”

    “...那就是平局了?”

    “...平局也算不上,西涼人勝一個子...”

    林秀才甩袖道:“真是...廉頗嗎。”說罷氣惱的走了,廉頗....他當然不是誇讚,而是想起使者嘲弄廉頗老矣那個典故,吃得多拉的多....

    長安府的眾人神情古怪,想笑又不該笑。

    “這有什麽辦法,人有三急...下棋的時間那麽久...”龐安道,無奈的攤手。

    張雙桐磨拳擦掌,將身上的琴笛子扇子堆給龐安:“沒辦法了,天將降大任於我...”

    柳春陽落後一步,看著薛青,低聲道:“..是西涼人做手腳了?”

    薛青看著他點點頭,道:“應該是茶水。”

    柳春陽瞪眼:“太卑鄙了,打不過就要做手腳。”而且最關鍵的是西涼人在官府裏也有人手...這可防不勝防。

    薛青笑了,道:“打的過就打,打不過就動手腳,一心想贏,不錯不錯。”

    這有什麽不錯的,柳春陽瞪眼,那邊禮官站出來宣布下一場棋藝開始,看著薛青邁步要進去,柳春陽忍不住說了聲小心。

    薛青對他笑了笑,道:“別擔心。”跟隨張雙桐等人向內而去,柳春陽再次站在殿門外。

    棋盤上已經重新標注了號碼,考生們各自尋找著,薛青走到自己的位置低頭看號碼核對,對麵有腳步聲響,同時有風隨之而起。

    薛青抬起頭,見一個白袍少年正長身抬手一禮,他抬起頭,微微一笑,道:“青子少爺,久仰。”

    薛青微微一笑,還禮,道:“太子殿下,幸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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