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秀才第一次知道，原來山南鎮除了白天的市場外，也是有夜市的。

    整個商業區一眼望去燈火通明，來往著各色的人等——不對，韓秀才終於察覺到，這些往來的身影根本不是人。雖然有著人的身影，但從他們頭上的長耳，從臀下露出的各種尾巴，就可以看出，這些都是純粹的妖怪。有些妖怪變化不完全，甚至還是可以從臉上看出他們原本的野獸形態。

    盡管不是人，這些妖怪卻是很自然地模仿著人類的商業活動。如果無視掉耳朵和尾巴，便是和人類毫無二致了。

    而尤其令韓秀才震驚的是，這裏的妖怪數量明顯多於白天時的人數，甚至可以說是壓倒性的勝利。

    但是妖怪沒有主動襲擊人類，而且還有規律性地主動和人類錯開活動時段，這背後似乎有著一隻看不見的手在調和。

    韓秀才忽然想起落地道士說的妖怪仁政的事，聽說現在南陸很多國家都是妖怪把持政綱來著，難道說這就是妖怪仁政的結果嗎？

    “不是挺好的嘛。”想起落地道士傷心得死去活來的樣子，韓秀才覺得有些好笑，真不知道這些人到底都在擔心些什麽。如果是人來執政，估計會把妖怪趕盡殺絕吧，那時人和妖勢不兩立，真不知道有什麽好。

    小狐狸的身體一直貼著韓秀才，幾乎整個身體都趴在他身上，弄得他走路都有些困難。雖然提醒過幾次，結果都是左耳聽右耳出。韓秀才也沒辦法，隻好任由她了。

    “梅姑娘，把頭巾摘下來吧。”韓秀才輕聲對小狐狸說。

    山南鎮的風氣並不算很開放，雖然人類對妖怪並沒有特別歧視，但總會不由自主地用異樣眼光去看待這些非人的物種。盡管是個美麗的少女，擁有著甚至人類中也少有能與之媲美的容顏，但小狐狸卻完全沒有因為出色的容貌而受到特殊待遇，對於見到她的人們來說，該歧視的按慣例還是繼續歧視，估計是受夠了人們異樣的眼光，在客棧住了幾天後幹脆把頭巾戴上，遮住妖獸特有的耳朵，還有尾巴。隻有晚上才會把它摘下。

    話說回來，為什麽戴上頭巾之後連尾巴都能藏起來？明明遮的是腦袋啊，為什麽連屁股都能兼顧？真搞不明白。戴上頭巾後的小狐狸完全就是一副假小子的模樣，連那頭銀色的長發都不見了。真是不可思議。

    不過，既然已經來到滿是妖怪的世界了，韓秀才想著不如把這層偽裝暫時卸下，說不定能更好地融入這個世界。

    “好。”小狐狸也沒多想，跟著手就摘下頂在頭上的頭巾，銀色的長發就像月光緩緩傾瀉而下，原本的假小子再次變成了絕色佳人。

    隻是，這一摘，倒是鬧出了不小的動靜。

    因為容貌過於出色，整個大街的目光都開始狂熱地聚攏過來。

    “秀才……”小狐狸似乎很久沒有被這樣關注過，有些緊張地靠在韓秀才的身上。

    “別擔心，還有在下呢。”雖然已經預料到可能會造成騷動，但是這種程度的騷動卻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了。

    韓秀才開始考慮是不是把頭巾戴回去比較好，人性尚且貪婪無盡，妖怪大概也好不到哪裏去，要是待會兒出現搶人事件就麻煩了。

    他的右手不由自主握緊纏在腰間的長劍（那是掌櫃送給他的生日禮物，聽說是掌櫃多年以前用過的東西，很有紀念價值，不過韓秀才卻是知道，這完全是掌櫃省錢的借口），要是待會兒出現什麽意外，指不定還得大開殺戒才行。

    盡管修習武藝隻有大半年，但韓秀才對自己的實力卻是相當有自信，當初和掌櫃過招時幾乎都能打成平手，還差點逼出掌櫃的底牌，掌櫃一直對他一個原本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居然有如此驚豔的天賦讚歎不已。——當然，被毀掉的場地還是得由韓秀才出錢修複。

    雖然實戰經驗很少，韓秀才還是自信在和這些妖怪對峙時能不落敗。

    韓秀才一手握劍一手抱過小狐狸的肩膀，說：“我們走吧。”

    “嗯。”小狐狸很安靜地靠在他懷裏，不時還蹭了蹭他的胸口。

    韓秀才不由得心生柔情，暗笑她的少女心性。

    但回頭看向遍是妖怪身影的大街時，韓秀才感覺到一股莫名升起的狂熱戰意瞬間湮沒了剛剛生起的一片柔情：如果能在這裏大開殺戒，那必定非常暢快淋漓。

    自從修習了武藝之後，他就感覺到這種戰意已經開始萌芽，而一旦握劍在手，這種戰意更是如滔天大火在焚燒著他的胸膛。

    “這就是因果循環啊。”韓秀才暗想道。掌握了殺人技後的人不可能沒有殺人的意念，就像人一旦掌握了權力——不管是多小的權力——都總要產生一種要權禦天下的。韓秀才很清楚這股戰意就是他掌握武藝之後衍生的。

    他急需一場大戰來發泄這股戰意。

    “小哥，來嚐嚐烤八目鰻怎樣？都是從海邊捕獲的鮮貨。”

    “小哥，要不要試試新上市的香蕉？很甜的哦。”

    路邊擺攤的妖怪們似乎並沒有在意韓秀才人類的身份，開始很熱情地招攬生意。

    韓秀才沒有理睬這些叫賣聲。

    從剛才開始他就感受到了來自某個角落不懷好意的目光。自從武藝大進後，這種直覺就變得非常敏銳。

    “找到你們了。”一番搜尋後，韓秀才終於確定了這種惡意的來源。估計是小狐狸剛才引來的。

    韓秀才心裏有些蠢蠢欲動，他已經有些壓抑不住廝殺的衝動了。

    “梅姑娘，在下先送你回去吧，這裏不大安全。有什麽事回去再說好嗎？”韓秀才抑製住內心狂熱的戰意，決定先把小狐狸安全送回客棧。身邊帶著一個少女，打架不方便。

    “嗯，我知道了。”小狐狸難得沒有耍性子，這讓韓秀才鬆了口氣。要是她真耍起性子，說不得他還得拿出點強硬手段把她拉回去。

    韓秀才已經感受到了，他手中的長劍正饑渴難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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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