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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勣!”李沐風噌的站起身來,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人。xs。“你竟是李勣?”

    顧況瞪大了眼睛,一時竟有些眩暈,他當然明白李勣這個名字代表什麽。昔日在秦王府,所有詭譎的陰謀,一切赫赫的戰功,都和李勣脫不了幹係。若說李靖是統兵的天才,李勣就是陰謀的專家。兩人的聲名也是一時瑜亮,分不出高低。如今,李靖率秦王舊部退出長安,耐心的等待時機,而這李勣竟以算卦為遮掩,隱身長安二十年!他到底想幹什麽?

    “不可能!”愣了片刻,顧況突然道:“長安認識你的人不在少數,你怎敢天天拋頭露麵?”

    桑道茂笑道:“燕王變得行貌,我卻變不得?”說著話,把手在臉上**了幾下,扯下一張人皮麵具來。此時再看,雖然還是那清瘦的臉形,卻全然換了副樣子。眉宇間的衝淡之氣再無蹤跡,隻凝著點點陰霾。

    顧況詫異的看著他這番動作,眼中驚疑不定,最後,他把目光投向半天沒說話的李沐風,想從他這裏得到答案。

    “果真是李勣。”李沐風緩緩的道。這一會兒的功夫,他全然冷靜下來,無數個念頭從心頭閃過。最關鍵的問題是:他到底是代表哪一方的?

    顯然不會是當今的朝廷,也不可能是其他幾位皇子,不然,實在找不出他埋名長安的理由。那麽,是秦王府了?這應該是個顯而易見的答案,可李沐風卻偏偏覺得不大對頭。

    “大隱隱於市。佩服,佩服。”李沐風口氣淡淡的,卻在此刻恢複了作為燕王的神情和氣度,漠然道:“秦王府的眼線當真厲害,這等隱密的事情,也被你們知曉了。”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隻要是人做的事情,總會有漏洞。不過,燕王倒可放心,除了我,別人並沒察覺。”

    “哦?”李沐風眉毛一挑,道:“莫非,你們想拿這消息作為交換了?”

    倘若秦王府把李沐風的身份散布出去,確實是一大麻煩,以此為要挾,倒也是個好籌碼。李沐風表麵雖然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心中卻甚為惱怒:回去定要把情報機構的所有鏈條捋上一遍!

    “燕王未免看低了我。”李勣搖搖頭,道:“況且,我也沒動用秦王府的力量。”

    李沐風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品味著他這話的意思。莫非,李勣已然不是秦王府中人?若是這樣,倒也能解釋為何如此重要的人物,卻一連二十年潛伏在長安了。

    “莫非先生脫離了秦王府不成?”

    “那也算不上。”李勣低頭想了想,笑道:“李勣自然還是秦王府中人,不過,就算李靖,也並不清楚我身在何方。”

    李沐風會意的點點頭,明白了李勣做法。隱藏幕後,讓所有人找不到自己,必要時還可以用李勣這個身份獲取秦王府力量的幫助。可進可退,如意算盤打得真可謂絕妙。

    很自然的,李沐風立刻對他產生了足夠的警惕。對擅長**手段的人,他向來不大喜歡,尤其是這種並未被他掌握的因素。

    “那麽,李先生找我究竟何事,總不會想投效本王吧?”李沐風笑著,又坐回椅子上,一派輕鬆。

    李勣目中奇光一閃,不答反問道:“燕王,你以為當今天下形勢如何?”

    “那先生又以為如何?”顧況冷冷的插了句話,話題又拋了回去。

    李勣笑了。他自然不能再反問回去,那豈不成了小孩子鬥嘴?於是道:“我看麽,吳王不思進取,太子岌岌可危,幽州易守難攻,二皇子未免有些費人思量,不過一旦此人出現,定然是帶了兵馬回來,反倒難以對付。”

    李沐風笑著搖搖頭,道:“依著先生的意思,我們暫時都無力對付長安,那太子又怎的岌岌可危了?”

    “長安被這幾股勢力共同支撐,反而不倒。”李勣神秘的一笑,做了個手勢道“若有人暗中推上一把,則形勢大變!”

    “高見。”李沐風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道:“這個人,莫非說的是閣下了?”

    李勣收了笑,不悅道:“怎麽,燕王看我不起麽?”

    “豈敢。”李沐風擺手道:“我隻是奇怪,先生既然不動用秦王的勢力,又如何有這般自信。再者,又為何要幫我?”

    李勣沉吟了片刻,突然講起了故事:“昔日子貢問孔子,‘假如我有塊美玉,是藏於匣中好呢?還是趁機賣個好價錢?’”說到這,他瞅了李沐風一眼,道:“孔子曰:‘沽之哉,沽之哉,我是待價而沽啊。’”

    李沐風微微一笑,道:“我明白了。先生取的是中策,先把美玉匣藏二十年,此時才拿出來賣。”

    李勣笑道:“我這玉非同一般,這二十年並非匣藏,乃是培植而已。”

    “竟是個人麽?”顧況目光一閃,突道:“莫非,先生有什麽人入了禁軍,且居高位不成?”

    李勣一愣,這才收起了輕視之心。剛才幾回合的交鋒,讓李勣以為顧況到底年少,不過如此。而此時看來,這少年心思敏捷,非比尋常,若是小看了他,怕將來要吃大虧。

    他點點頭,由衷讚道:“顧將軍好才思。不錯,正是一個人。”

    顧況道:“莫非是左右衛大將軍麽?”

    李勣搖頭笑道:“那倒不是。若是個大將軍,我就敢先取了長安再說,何必這裏說空話?”

    顧況嘿嘿低笑兩聲,道:“若不是,我倒懷疑李先生因何有這等自信。”

    李勣曬然道:“我李勣豈是因人成事之輩?此事隻要仔細謀劃,加上燕王的力量,至少有五成的把握。”

    “五成麽?”顧況先是一笑,目光突然變得鋒利起來,道:“好,隻要有兩成可能,便值得一試!”他不再說話,和李勣一樣,兩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李沐風。

    李沐風終於該說話了。

    從顧況插話開始,李沐風就有意識的抽身而退,任由顧況和李勣對壘,他正好以旁邊者的角度把這事情看看清楚。然而最後,他發現顧況無疑是個比自己更加瘋狂的賭徒,為了兩成機會,他就敢拋出全部籌碼。

    這是一個不好的習慣,李沐風皺著眉想,或許將阻礙這少年的成就。然而事實證明,他想錯了。在今後的生涯裏,顧況依靠靈動而詭異的思路,創造了一個又一個奇跡。當人們研究這些戰役後發現,每次勝利都是凶險和機會並存,而且始終維持在八比二這個令人心驚的比率上。

    可當時,李沐風隻是認為顧況欠考慮,而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顧況似乎根本沒想過,這李勣,當真可信麽?

    想到這裏,李沐風笑了笑道:“我有一事不明,還想請教先生。既然先生手中奇貨可居,又何必專販於我呢?莫非先生不記得秦王當年之恩了?”

    李沐風這話可謂誅心之論,擺明了在說李勣望恩負義。若擱別人,早就勃然大怒,李勣卻隻冷笑一聲,道:“燕王此言太過!秦王恩義,某何不日思!若無秦王,我依舊是當日徐姓小子,怕已死於刀兵了!”

    他說的,自然是秦王賜姓的事情。他本叫徐世績的,後因秦王賞識,又立下了大功,才被賜名李勣,與皇家同姓,這在當時,確實是莫大的榮譽了。

    “隻是,”他歎了口氣,道:“世事已變,不比當時。假使逆天而行,怕是要天下大亂,萬民浩劫。若秦王複生,想必也不願看到。再者,承乾太子性情特異,嗜武如癡,所謂三歲看老,我早早就知道,他必不是能承接大統之人。”

    他緩了口氣,道:“我雖不出長安,對燕王在幽州的施政,倒也清楚的很。我思索良久,方覺得燕王若能登基大統,或可一洗多年流弊,挽狂瀾於既倒。”

    李勣這番話雖有恭維的成分,卻也合情合理。尤其是關於幽州新政的看法,當真說的李沐風心花怒放。尤其是在不久前,他的一切作為剛剛被房玄齡無情否定,如今的李勣,簡直成了一個突遇的知音。

    不過,他並未因此而放鬆警惕。李沐風矜持的笑著,道:“過獎。那麽,先生的計劃,是否可透露一二?”

    “這個自然。”李勣點點頭,當下把謀劃已久的計劃詳細說了一遍。李沐風一麵聽,一麵暗自驚詫,原因無它,因為李勣的計劃和自己心中所想的十分相似,而在周密和可行性上,要更勝一籌。在並不清楚自己底牌的情況下,李勣全靠推測便能作出這樣的計劃,當真是神算驚天了。

    等李勣全部說完,李沐風靜了片刻,道:“先生當真神人。若說不動心,那連我自己都不信。隻是……”

    李勣道:“我明白燕王的意思,待我收拾一下,就隨燕王返回幽州,隻要計劃啟動,倒也不需我在這裏坐鎮。”

    他是要用自己做人質了,那麽,想必不會是圈套。李沐風盤算了半天,也不認為自己的其他三個兄弟能讓李勣舍命成全,而秦王府,又沒有置自己於死地的理由。

    那麽,為了無憂,也為了少流些鮮血,便賭一賭?他看了看顧況,發現少年也在低頭盤算,見燕王看他,突然點點頭道:“我覺得可行。”

    適才,最懷疑李勣的莫過於顧況,而現在,情形一下逆轉了。

    “不瞞先生說,你的計劃和我心中所想的,甚為相似。”李沐風沉思著說道,暗暗打定了主意。“不過我尚有幾顆棋子,先生並不清楚。而先生手中的力量,我自然也不明白。若把這些力量摻在一起,勝算怕是更大。隻是,關於老四的事情……”他沉吟著,輕輕皺起了眉頭。

    “吳王可是聰明的緊呢。”李勣微微一笑,道:“燕王莫不是以為一紙密折,當真能調他來助陣不成?”

    “我知道先生的意思了。”顧況道:“所謂密折,其實還要長安知道。就算吳王不動,隻要讓長安對他起了戒心,至少可分散一部分精力。難做的是,密而不秘,這個度的把握,可不大容易。”

    李沐風自然也明白。這事情不容易辦,卻也不是辦不到。隻是他心中頗不情願,難道當真要把最小的弟弟也利用上麽?盡管這個弟弟更是**陰謀的行家。

    “這件事情,回幽州再議。”李沐風沉吟了片刻,終於決定把這事情稍稍壓後再說。

    “也罷,”李勣點點頭,問道:“隻是不知燕王何時動身?”

    “大約要過上幾日,長安尚有些事情要辦,怎麽?”

    李勣道:“這樣最好,這幾日,我也要交代些事情才行。”

    三人定了主意,便不再耽擱。李勣收拾了一下東西,徑直隨李沐風前往長安館。他換了套行頭,又變了副麵孔,再也沒人認得這就是長安神相桑道茂了。二十年過去,李勣早不再是當年的瀟灑公子,雖然現在用的是本來麵貌,反倒成了最好的偽裝。或許,躲在時間背後,才是最好的掩飾。

    路上,顧況突然想起一事,冷笑道:“適才你說的話,原來都是胡說八道。”

    李勣笑了笑,道:“何以見得?”

    “你明明先知道我的身份,才編出這樣一套話來,好騙人相信。”

    “你非要此認定,那我也無法。”李勣並不和他爭辯,隻是淡淡的回應。

    “我倒想起一事。”李沐風突然道:“先生還記得否,曾給一女子看相,你說她將會青春夭折……”他猶豫了一下,盡管是為了偽裝身份,可廝混於琴瑟軒的事情,總歸不大光采。李勣剛剛加入,自己的舉動難保不會造成負麵的印象。

    李勣撚須笑道:“我知燕王說的是誰。石花魁風流妙麗,舉世無雙,倒也無怪燕王牽掛。”

    李沐風聽他此言,心中頗為不悅。拿眼皮撩了他一眼,卻見他神色如常,並無譏諷嘲弄之意,便也沒去解釋。

    隻聽李勣繼續道:“當年她突逢大變,心如死灰。我見她生無可戀,索性便和她說了那番話。”

    話未說完,顧況已然慍怒道:“你這人好生狠心,不想法開解,反說這些!”

    李勣冷笑一聲道:“你又知道什麽,當日情形,說什麽她也聽不下去。不若幹脆告訴她時日無多,也可讓她惜取眼前光陰。”

    顧況還要再說,卻聽李沐風笑道:“先生說的有理。這麽說來,石玉仙所謂的夭壽,並非實情了?”

    誰知李勣搖搖頭道:“非也,她確實乃早夭之相,我並非虛言。”

    “哼,”顧況低聲冷笑,道:“你當真會看相麽?”

    李勣知道顧況一直記恨自己適才的耍弄,找機會就要諷刺兩句。他已然年逾五旬,自然不會和小孩子計較,隻是淡淡一笑,並不反擊。

    不過他不知道,李沐風也同時在心頭起了懷疑,隻是並未說出口。

    這二十年,桑道茂的大名,不會是騙出來的吧?李沐風突然想起現代相聲裏說的“桃園三結義,孤獨一枝”的典故來,越想越樂,不由笑出聲來。

    顧況和李勣都不解的看著他,不知道燕王想到了什麽如此開心的事情。李沐風自然不去解釋,三人加快了腳步,不一刻便到了長安館。

    顧況叫開了門,開門的正是馮十三。他見一個陌生人跟在燕王身邊,不由一愣,剛要發問,李沐風一擺手道:“進去再說。”幾個人就魚貫進了院子。

    林凡正在裏麵批閱文案。長安的事務,魏青衫早就移權給了林凡,搞得他頭大如鬥,又無可奈何。燕王隻需知道結果,這些瑣碎細節是不會管的,林凡第一次棄武從文,隻覺得比上陣拚上五百回合還要勞累,一管狼豪捏在手裏,好似持了把青龍偃月刀。

    “林凡,境況如何了?”

    林凡正在忙碌,忽聽燕王的聲音傳來,忙站起身道:“回燕王,別的還無消息,隻是左右羽林軍衛的……”他突然看到李勣,馬上閉了嘴,隻是把疑惑的目光投向燕王。

    李沐風笑了笑,道:“此乃李勣,你可聽過?”

    和剛才顧況一樣,林凡也覺得一陣眩暈。李勣!對他來講,這不過是個傳說中的名字,如今竟活生生擺在眼前!他無法想象為何燕王才出去不久,就變戲法般帶了李勣回來,這一切在他看來,未免太過突然了。

    見他怔怔的愣在那裏不說話,李沐風咳了一聲,道:“林凡,你說左右羽林軍衛怎麽了?”

    “哦,”林凡這才回過神來,又仔細的盯了李勣兩眼,才道:“左右衛大將軍都和太子關係密切,不可輕動,倒是左右衛的幾個將軍並無背景,或可……”

    聽到這話,李勣突然笑了起來,令所有人都莫名其妙。隻聽他笑道:“這個不用忙了,別的不說,唯獨這左衛將軍,卻是咱們自己人!”

    左右羽林軍衛隸屬北衙,和南衙十六衛不同的是,它直接由皇帝掌控。在某種角度上講,北衙禁軍對長安的防衛更加重要,這才是一支真正意義上的常備禁軍。

    南衙十六衛由丞相控製,是天下府兵的最高統領機構。當然,這隻是名義上。實則無論幽州還是江南,任何藩鎮都不是它能插手的。即便如此,南衙仍然比北衙的範圍寬泛。因為管得多了,便不夠專一,拿衛戍京城的禁軍來說,都是由地方府兵輪番調換的,名曰:番上。這使得南衙禁軍在結構上先天不足,和北衙相比,未免鬆散了。

    北衙則十分的固定,也更加得到皇帝的信任,畢竟一旦出現叛亂,這可是天子捏在手中的最後一張王牌。想在這上邊動腦筋,實在不太容易。

    而今,李勣竟說他北衙的左衛將軍是自己人,著實讓眾人吃了一驚。

    左右衛將軍自然不能和左右衛大將軍相比,雖一字之差,權柄卻差了很多。可即便如此,一個左衛將軍也是一個改變形勢的關鍵棋子,李勣的這份禮物當真不輕啊。

    “原來竟是北衙的!”李沐風眼中閃過一絲興奮的光,旋又被他掩飾了下去。隻是道:“我尚以為是南衙十六衛的哪個將軍,想不到,想不到……”

    馮十三此時正探頭進來,不由脫口道:“北衙的將軍麽?那有什麽用,上麵還有個大將軍管著呢!”

    李勣哈哈一笑,道:“大將軍也沒什麽用,上麵還有個太子。”

    馮十三愣愣的點點頭,道:“說的是。”此言一出,不禁又搖搖頭道:“不對不對,那豈不要拉攏太子,讓他謀自己的反不成?看來北衙這路,定是走不通的!”

    李沐風淡淡一笑,沒有說話。林凡按捺不住,笑罵道:“馮十三!沒事兒出去,少這裏給我丟臉!”

    李勣看著馮十三撓著腦袋出去了,才微笑道:“因此說,事在人為。若想因人成事,還真要去拉攏太子才會保險。”

    李沐風笑著點點頭,道:“這些事情,回幽州再詳談不遲。”當下就和林凡顧況等人將長安的事情梳理了一遍,一些無關緊要的先放在一邊,趁著還有幾天的功夫,把要緊的事情辦妥。

    奪取長安計劃,逐漸的浮出了水麵,時間越來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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