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第六就隻帶著希爾出去了，雪一留下來照看女童。

    希爾默默跟在第六身後走著，一路上兩人無話，希爾還在想著昨晚第六所說的。

    “艾法利亞是貝塔拉最為繁華的城邦，內中生活人口過萬，這個小小的村莊人口總量充其量也不過數百人，隻要把他們全部遷移去艾法利亞不就行了？畢竟對於艾法利亞學的研究者來說，這些怪病就是最棒的科研素材，但，為什麽艾法利亞來了那麽多人，卻沒有一個人想出這個辦法呢？”

    “這麽簡單的辦法，不可能沒人想得到，所以我猜測隻有一個可能……”

    第六帶著希爾爬上了此地最凸出的丘陵頂端，這裏視野開闊，一眼望去可以將村莊全貌盡收眼底。

    所有人類村莊都是傍水而建，此處自然也不例外，一條寬廣的河流靠著村莊西邊由北向南流下。

    村裏人的所有日常用水都依賴於這條河流，河流清澈見底，內中魚類繁多。

    “你懷疑河裏被下毒了？”希爾問道。

    “不，昨晚飯前我測過水了，沒有毒。”得到了想要的信息，第六帶著希爾走下丘陵。“但不代表沒有其他東西。”

    第六又帶著希爾順著河流逆流而上，待走了數公裏，第六才停下腳步。

    “就是這裏了。”

    “你要幹什麽？”

    “招魂。”第六左手光芒匯聚凝結出了一枚種子，接著將其砸在地麵，結出法陣。

    “如同我所做的，所有來過這裏調查的人肯定都會來到水源上頭查看是否有被下毒，所以我才來到這裏。”

    隨著第六的話語，法陣開始閃爍熾白色光芒。

    “所有來這裏調查的人，無一例外，都沒能返回艾法利亞……他們都被殺死在了這裏。這就是唯一的可能。”

    光芒褪去，第六麵前多了一個透明淡薄的青色影子。

    “這是，鬼魂？”希爾不禁問道。

    “不，這個世界沒有鬼。”第六解釋道，“所謂的招魂不過是我用來糊弄外麵人的名堂，這準確來說是場景再現而已，曾經死在這裏的人死前所經曆的最後場景。”

    青色的身影可以看出在原地蹲下，品嚐了河流的水，搖了搖頭，沒發現什麽異樣，接著起身，朝著希爾方向走來。

    希爾眼睜睜看著這個虛影朝著自己走過來，直到穿過自己的身體，還在繼續前進。

    接著，這個身影突然轉身，貌似受到了什麽的攻擊。

    然後就徹底消散了。

    “在這裏被殺的？”第六皺起了眉頭靠近了希爾，貼著他。

    “保護我，這裏很可能會有……小心！”

    第六來不及提醒希爾小心襲擊，就看到一個黑影躍到了希爾身後，因為速度太快根本看不出來那是什麽東西。

    第六眼睜睜看著希爾被那東西的爪子撕扯成了兩半。

    但，怪物的爪子卻在落下到希爾腹部時停了下來，無論怎麽掙紮也掙脫不開，而卻還傳出烤肉的滋滋聲，怪物發出了痛苦的尖叫。

    近距離被這尖叫貫耳，第六不免捂住了耳朵，但也趁這會兒，看清了怪物的模樣。

    長耳，禿頂，頭顱如同被門縫壓過一樣扁，五官好似被熨鬥熨過，嘴唇沒有，露出獠牙，身材短小，行動卻異常敏捷。

    “簡直就像是……”希爾緩緩轉過一百八十度頭來，現在的他是光元素之體，免疫物理傷害不受肉體束縛。

    “招待我們的村莊村長的變異版。”

    希爾這麽一提第六也發覺了，的確，這怪物除了麵龐過於扁平外，其他地方簡直與村長一模一樣。

    希爾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他沒有多說，直接直接用行動來檢驗。

    希爾右手食指化作冰刃，劃開了被困怪物的胸口。

    怪物再度發出了痛苦的尖叫，但希爾眼中沒有絲毫憐憫，冷冷看著怪物傷口處，沒有絲毫鮮血流出。

    希爾猜測，這個怪物會不會就是村莊裏老人老化下去的最終版本，如果這怪物真是人變的話，那體內應該會有鮮血才對，但……

    第六看到了希爾接下來的舉動，厭惡地轉過了頭去。

    希爾手指伸進了怪物的傷口處，然後挑出了一根幹扁扁的細管子，希爾手指輕輕一搓，細管子就如同冬日的枯葉般碎了。

    “動脈血管萎縮至此，還能夠行動。擺脫了血液，而是依靠其他方式行動嗎。”希爾自言自語道。

    “你確定他是人？”第六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不然呢？”

    第六沒有再說話，而是默默吟唱，一道聖光從天而降，籠罩了怪物的身軀，怪物頓時發出了最為尖銳的嘶吼，身體也開始冒出白煙。

    同樣被光芒籠罩，希爾卻隻覺得這光芒十分暖和，除此之外別無他感。

    怪物臉上的痛苦逐漸轉變為了安詳，沒有被眼皮覆蓋的眼珠漸漸變得渾濁，然後身軀徹底消散不見了。

    “的確是人變得呢。”做完這一切第六拍了拍手，仿佛是除髒。“我的聖光術對於這種人類變成的黑暗種有獨特加成，可以驅散淨化。”

    得到了第六確認，希爾現在毋庸置疑地可以肯定，村莊居民的確被施展了某種手段，導致他們生命力在被不斷吸取，最終變成剛剛那個怪物那樣生不生死不死的怪模樣。

    “……還是不對……”第六突然開口道。

    “什麽不對？”

    “如果說攻擊者是剛剛那個怪物那個水準，那我們剛剛在河邊看到的死亡回放就不應該是那樣啊。回放裏他的整個身軀可是被打散了啊，但那怪物撐死也隻能做到劈成兩半而已。”

    “也就是說我們殺的隻是炮灰而已，正主還隱藏在後麵呢。”

    “可能連炮灰都算不上……”第六突然轉身看著遠方，“這裏應該是個邊界。”

    “以這裏為界限，村莊裏的人在源源不斷的被抽取生命力，直到生命力徹底枯竭，然後變作怪物，被丟到這裏來，怪物受到某種限製，不能越過這裏進入村莊屠殺村民，但卻可以攻擊來此的調查者一類……你不覺得這個村子很像是……”

    “牧場。”希爾說出了答案，“飼養著人類，如同剪羊毛一般奪取他們的生命力，渣子就被扔到牧場外充當牧羊犬的角色。”

    得到了這個沉重的答案，返程的路上，兩人再度無話。希爾是本來就不習慣主動搭話，而話嘮第六變得沉默，完全是因為她的心情不愉快。

    很不愉快。

    雖然她肆意妄為的稱呼斯法珂公爵和七神教的仆從為狗，但那隻是因為在她眼裏，對方隻是沒有自我思想的死物而已。

    連生物也算不上，隻是死物而已。第六稱呼他們是狗甚至還算尊稱了。

    但，這些村莊的人不同，他們是活生生的人，卻被人因為某種目的，當作畜生一樣對待，就連死後的屍骸都得不到安寧。

    第六的職業是牧師，能力主要就是操縱聖光治療和保護他人，這也反映了她的內心本就是溫柔的。

    有句話說的好，話嘮沒有一個是壞人。

    隻有心善，才不會掩飾自己，才會將自己每時每刻的想法都講給別人聽。

    在接近村口時，第六開口了。

    “我，想回去。”

    希爾默默看著她。

    “我想回艾法利亞，找到斯法珂那個混蛋。”

    “跟他有什麽關係？”希爾問道。

    “這裏是他的領地，這樣的一個人工牧場，如果說沒有他的刻意允許，是不可能存在的！”第六的情緒激動，“那些來此的研究者不可能全被殺光，就像我們一樣，去過河邊還活著回來的不在少數，但為什麽沒有一個開口？難道都沒能活著回到艾法利亞嗎？不，隻是因為他們頭頂有人叫他們閉嘴而已。”

    “你忘了自己的任務了嗎？”希爾冷冷道，“原本就是你說的要迅速返回七神教城，現在你卻要返身去找斯法珂，你的大腦還清醒嗎？”

    “我……”第六啞口，停了半天才恨恨道，“反正都一樣。就算我不去找他，斯法珂也肯定有在這裏留眼線，發現我們行蹤的他肯定會追來，到時候再殺了他就行了。”

    “你殺得了他嗎？”希爾反問。

    “不是還有你嗎，還是說你打算袖手旁觀？還是逃跑？”第六眯起了眼睛，仿佛要看透希爾的真實想法。

    “我……打算在你犯蠢之前，找出這裏的玩家，解決這次事件，然後離開。”希爾給出了他的答案，“這就是我要做的，而不是陪你犯傻。”

    “你想到辦法了？”第六有些不相信。

    “既然是牧場，就肯定有牧場主。”希爾緩緩道來，“牧場主必然通過某種途徑收割他的飼養物，隻要找到他來這個牧場的時機，就能抓住他了。”

    “對啊。”被希爾一點撥第六也茅塞頓開，“村裏老人變成怪物後，肯定會有人把他們抓走，放逐到邊緣，免得引起混亂，隻要抓住這機會……”第六說著突然又變得沮喪，“天知道還有多久下一個老人才變成怪物，我們貌似沒那麽多時間啊……”

    看著第六嘟著嘴沮喪的模樣，希爾頗感好笑，不過他也沒有賣關子，直截了當的說出了他想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