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夜一向是姍姍來遲的，而今天，雖是下午，天空卻是早早的暗了下來，忽然就起了風，來得迅疾無比，籠罩了這片天地，風聲撲打在樹上，房屋上……像絕望的野獸在嚎叫，讓人們也不免心生淒淒。

    房間裏沒有點燈，顯得極為的昏暗，屋裏也沒有一點的聲音，隻是有兩個人靜靜的站在那裏。

    其中一人身著黑色錦衣，長袍曳地，雙手背在身後，隻不過他低下了頭，不怎麽看得清臉上的神色。

    另一人則恭謹了許多，手不時的放在腰間的劍上，眼睛向四方打量著，眸光似電，身上雖是穿著一襲軟甲，卻也襯得此人威武不凡。

    兩人就這麽沉默著不說話，一股異樣的情緒就這麽在屋中蔓延開來。

    最終還是薑尤打破了沉默：“孫季，”這是他第一次直呼對方其名，而非像以往一般生分的喊著孫統領，“你跟著本王也有十餘年了。”這也是他第一次稱呼自己為本王，年齡雖小，可架子端得卻是極足。

    “是。”孫季下意識的就要躬身回答，卻被薑尤扶住了。

    “十餘年了，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了。”薑尤感歎，“可曾後悔？”他問。

    “卑職不敢！”回答的口氣極為生硬。

    “那就是有了。”薑尤歎了一口氣，情緒有些複雜。

    也對，自己從小就木訥，說好聽點叫不與人爭，說難聽點就是癡傻。

    任誰攤上這麽一個主子心裏也不會怎麽好受，況且十餘年呢。

    “委屈你了，這麽好的一條漢子的大好年華就浪費在了一個傻子身上。”薑尤苦笑一聲。

    孫季把手束在那裏，也不說話，就這麽聽著。

    “我被人看不起了好久，從第一次開始進學時，從那盆子潑在我臉上的洗腳水時，從那滿堂的哄笑時……就一直被人看不起。”薑尤說這話的時候臉上還帶著笑，仿佛話中說的不是自己。

    “他們也不知道為什麽，從小就執著於捉弄我，所以，從那刻起，我就開始裝傻充愣，寡言少語，直到我真正逃出那令我厭惡到骨頭裏的地方。”

    “你看，我現在就出來了。”薑尤張開雙臂，像是告別過去，又像是擁抱未來。

    “一年後就是燕都皇子間的大比了，我想殺回去，提刀縱馬，奮勇直前的殺回去，砍他娘的個人仰馬翻，血流成河。”薑尤此刻暴戾無比，緊緊握著雙手，青筋畢露。

    孫季在一旁聽得渾身戰栗，他曾一度絕望，以為這就是自己的一生，誰曾想事情竟然出現了這樣的轉機。

    畢竟哪個好男兒不想建功立業，而是去渾噩度日，蹉跎一生呢？

    也有人發出感慨：“功名隻向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

    孫季當即單膝跪地，右拳重重的朝心口錘了下去：“願隨殿下左右！”

    “呼！”薑尤抹了一把額頭上一層細密的汗珠，總算蒙過去了，費心勾畫出了一個潛忍多年，一心證明自己的一個少年的形象，真是不容易啊！

    “我有一批十五六歲的孩子交給你，將他們練成像你一樣的好漢子吧！”薑尤扶起孫季，“這有三千靈玉，且作這訓練的經費吧。”

    “諾，敬受命！”孫季雙手接過，應聲道。

    “啪嗒！啪嗒！”屋外不知什麽時候下起了雨，雖然不密，可是卻極重，在地麵上砸出一個又一個的小坑。

    夏雨來得快，去得也是極快，不一會兒就停住了。

    整個大街上都濕漉漉的，積水朝低窪處流去，帶走了數不盡的地上留存的落葉以及人們丟下的廢棄物。

    驟雨已息，隻餘狂雷，雷聲轟鳴，向地下的螻蟻們宣示著天地的威嚴。

    談話已經完畢，薑尤與孫季攜手走出房門，臉上帶著滿滿的笑意。

    “那就拜托了。”薑尤拱手道，在旁的孫季也隨之還禮。

    而此時，府內突然多了幾個人，臉色蒼白，眼神冷厲，冷冰冰的說：“九殿下，陛下著令你即刻進宮，去解釋這毆打勳貴子弟的事情。”

    “哦，公公怎麽稱呼？”薑尤不動聲色的將一塊銀錠遞了過去。

    “奴婢姓王，朝廷上的局勢可是十分嚴重啊！”那王公公掂了掂手中的銀子，臉色緩和了幾分，出言提醒道。

    “有勞王公公了”薑尤又遞了幾塊銀子給那隨行的幾個公公。

    “來人，備馬！”薑尤吩咐左右。

    旁邊的人原以為薑尤十分難惹，紛紛不敢上前說話，怕被其揪住一頓打。如今沒想到倒是如此上道，這銀子掂在手裏沉甸甸，使那幾個人眉開眼笑。

    “公公們，我就先行一步了。”薑尤的舉動令眾人疑惑，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急切，著急送死嗎？

    隻見他一人一騎絕塵而去，身後的塵土飛揚，使得周圍的人一陣咳嗽。

    “諸位快快去跟上吧！”王公公不知道為什麽心底總有一股不安的感覺。

    那幾人追到半路，忽然見到前年圍了許多人。

    “不好！”王公公一驚，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

    他急急的推開眾人，不出所料，正是那薑尤。

    “王公公！”薑尤麵帶苦色，“我嫌這馬走得太慢，要是誤了陛下的大事就不好了，於是我就把刀往馬屁股上一插，沒想到這畜生吃痛，將我猛地甩了出去。”

    “誒呦喂，我的老腰啊！”薑尤十分誇張的捂著自己的全身哀嚎著。

    旁邊的馬的屁股上有一把一尺長的刀直貫而入，血現在已經不再流淌了，隻是那馬此刻已經翻起了白眼，口吐白沫，上氣不接下氣了。

    王公公看了一眼顯然活不了多久的馬以及馬屁股上的刀，都替它感覺到疼。

    他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薑尤，數百公斤的馬的整個身子都壓了上去，毫不留情。

    真是狠啊，果然不簡單。王公公暗暗心驚。

    “來啊，快扶殿下回去”王公公心情很不好，這次免不得要被冠上辦事不利的帽子了。

    他又彎腰下去，在薑尤耳旁說道：“殿下暫且安心養身子吧。”

    “對不住王公公了。”又是一塊銀子遞了上去。

    不過這次王公公卻沒收，他臉色陰沉，急匆匆的離去了。

    “大燕王朝九殿下在路上墜馬”這個消息在一瞬間不脛而走，傳遍了夏都。

    無數人在心中冷笑，因怕耽誤陛下大事而疾馳不慎墜馬，騙鬼呢？小覷這小子了，對自己都這麽狠，還真是煞費苦心。

    大夏陛下旨意頃刻間就下來了“令薑尤好生修養，日後再來進宮述事。”

    薑尤是躺在床上接的旨，還向傳旨的人表達了對陛下深刻的謝意和對自己的大意的後悔，痛哭流涕，不能自已。

    真是聞者傷心，聽者落淚啊！

    上一章有個“殺氣凜然”，我給打錯了，寫成“殺手凜然”，發現修改不了，在這裏道歉，以後審文會更加小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