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既然毫不在意，聽完又如何，讓夜殤原本憤蕩的情緒安穩下去。

    此刻，他越表現的生氣，抵觸，隻能說明他在乎。

    嗬……他在乎？他怎麽會在乎一個把他生下來卻不給予母愛、甚至把他拋棄的女人？

    他恨她還來不及！

    ……

    “默默，媽對不起你，媽從你生下來就不愛你，沒對你好過一天，甚至連一個像樣的名字都沒給你取，因為媽媽每次看到你，都會想到你那個讓人憎恨的父親，很多時候火氣也會忍不住的往你身上發。”

    “所以媽媽盡量躲避著你，不想看到你，不想提醒自己做了一個那麽失敗的女人，在你被丟棄的時候，我明明可以選擇陪著你，卻依然沒能帶你走，那是我一輩子最愧疚、自責的事情。”

    “這些年來，我經常都在做噩夢，夢到你來掐住我的脖子，罵我不是你的媽媽，幾乎一個人的時候，都會做這樣的夢，尤其是現在在監獄裏，我隻要一閉上眼睛就是你的樣子。”

    “可是你知道嗎？我不怕，一點也不怕你來找我，反而我很想看到你，經曆了這麽多，我也明白我的過錯，當初不該虛榮名利，爭強好勝，特意去欺負、招惹沐夫人，如果我不是故意炫耀她連個小三都不如，說我總有一天會坐在她的位置，還有一些很難聽很難聽的話語，她也不會生氣的逼我離開。”

    “其實，沐夫人曾經也給過我選擇，給我一筆錢，帶你離開、或者把你放進夜家，我自己離開，可是那時的我年輕氣盛、爭強好勝，絲毫也不肯妥協，說我會坐在她的位置，趕走她的兒子、以及她。”

    “默默，是媽媽的虛榮心害了你，如果媽媽帶你離開，我們應該能過幸福簡單的生活，又或者把你留在夜家，你也得到沐夫人和你爸爸的疼愛，更會得到良好的生活條件，成為像夜錦深沐亦辰那樣有能力的強者。”

    “一切，都是媽媽的錯，如果時間倒退，媽媽願意不要錢、不要一切的名利，隻好好的疼你、愛你，媽媽現在一想到你當初可愛稚嫩的臉，都好想再抱一抱你。”

    “默默，你要是還活著，你不要記恨媽媽，因為媽媽不值得你記恨，媽媽也知道你肯定受了很多很多苦，但媽媽希望你忘記我、把之後的人生活的燦爛、那樣，媽媽心裏的罪惡感才會減輕。”

    “默默，媽媽想對你說，若有來生，媽媽願做再做一次你的媽媽，從你落地的那一刻，就好好疼你，養你長大，陪你成長，護你周全。”

    “默默，對不起。”

    ……

    錄音到這裏，停頓。

    但那種悲涼的聲音還飄蕩在房間內，空氣連帶著傷感、壓抑。

    夜殤坐在位置上，漆黑的麵具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卻可以清晰的看到他染血的眸子，緊繃的下顎。

    也不知是不是麻醉的藥性，他此刻壓根沒有力氣去恨！

    心裏，還是深深的痛楚、哽塞。

    他恨了整整二十幾年，可這一刻，所恨的人真心懺悔、道歉，那些怒氣放佛都被打散，無法集中到一起。

    那種感覺，放佛堅持已久的信念突然被打倒，崩塌，人生的信仰消失不見。

    內心深處，升起濃濃的一片茫然。

    夜錦深看著夜殤的神情，他心情也並沒有好到哪裏去，這場糾纏，也害了他的母親，他又如何能笑的出來？

    對夜殤，他心裏亦是有著淺淺的同情。

    畢竟，再怎麽說都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他從小一個人長大，也正是可憐、經受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才會站到那個位置，做出那些事情。

    他的那種恨，他十分理解。

    而且，最終他也沒能做出多少傷害他的事情，他希望可以和解。

    這時，錄音筆內再次發出聲音，這次是夜老爺的。

    “默默？我已經記不得你的名字，以前隱約聽你媽叫過你，我知道你很恨我，我也不知道你現在還在不在這個世界上，我更知道我不配做你的父親，所以我以我為稱，也不叫你一句兒子，也不說一聲爸爸。”

    “我現在要死了，我知道很多的事情都沒必要再計較，我直接同意了錦深跟夜夕夕在一起，然後我也莫名的想到了你。”

    “你可能是我這輩子做過的最後悔、最失敗的事情，當時我本該接你回家，卻因為我個人的名譽，擔心別人知道我有私生子，影響公私股份而拒絕，那時候其實我老婆跟我說過孩子是無辜的，她可以不計較，但是我執意那樣送你離開，那件事情也壓在我心上很久很久，其實我對你母親壓根沒有愛意，當初也隻是一時的衝動，可是在我老婆離開後不久，我依然把你母親接回到家裏。”

    “並不是因為我愛她，其實我可以娶其他更好的女人不是？但我之所以那樣，完全是因為看在你的麵子上，對你愧疚。”

    “其實，有一段時間我也派人去找過你，想把你接回來，不管是秘密養著或者過戶到別人家裏，又或者帶回家裏，我都不想你一個人漂流在外。”

    “但是消息是找不到你，沒有你死亡的消息，也沒有你的蹤跡，所以……我也不知道你現在還有沒有活著，如果還活著，如果有機會，你能聽到這個錄音，我想鄭重其事的跟你說一聲道歉，對不起。”

    “同時，我也囑咐了錦深，倘若有一天你真的還在，讓你回來，夜氏所有的財產、股份，你們三兄弟評分，而我名下的那份個人財產，都給你。”

    “孩子，我要走了，願你安好、平安。”

    ……

    悲痛又誠懇的聲音回蕩在耳邊，夜錦深清晰的想到夜振江死亡的時候，當時他錄這個他還覺得可笑，若真有那孩子，真的還活著，怎麽可能這麽久不出現？

    不過畢竟是父親的遺物，出於尊重，他也並沒有丟棄，而是當今保險櫃裏。

    之後是知道夜夕夕的身份，帶她去母親墓地的那次，他肯定幕後凶手是父親口中遺落的孩子，他便派人去監獄，讓馮心芬提前錄了音，放到一起保存，以便不時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