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地坐在街邊一個多小時，季川陸陸續續嚐試給劉倩倩打了十幾次電話，但對方依舊一直沒有開機，這讓他感到十分失落。

    甚至擔心，就算自己解釋了一切，劉倩倩也不會再輕易地原諒他，令他的心情變得患得患失。

    陽光似乎變得越加灼熱，孤單的蟬聲越加響亮在耳畔。

    季川靜靜地撫摸手中的存折，腦海中浮現的全是劉倩倩的清秀容顏……

    他說過最喜歡女孩的柔順長發，於是女孩一直都沒舍得剪去，僅是偶爾修剪，慢慢地就過了腰際，他最愛看女孩紮馬尾時的樣子，濃密的黑發如同絲綢般順滑，被纖細的手抓攏穿過幾塊錢廉價的紮繩，在馬尾垂落的那一瞬，給人一種好似瀑布傾落的錯覺。

    女孩的眼睛是一雙典型的杏兒眼，眉毛細長卻不淡，眸子靈動水潤，眨起來的時候，密密的睫毛忽顫忽顫的，好似會說話一樣，看上去就好像是在黑夜裏忽閃忽閃的兩顆星星。

    女孩經常嫌棄自己的鼻子有點矮，而且有些圓，但在季川看來，搭配那精巧的粉潤小嘴，卻是恰到好處，一笑起來，兩顆可愛的小虎牙俏皮而露，即便素顏朝天，也是季川眼中最美的人兒。

    女孩雖是困苦的農村出身，但不得不說真的是天生麗質，從來不會曬黑，肌膚嬌嫩白皙，身材纖柔勻稱，一米七的淨身高令她走在繁華的大街上都不容易被忽視，一雙大長腿筆直，光滑如玉，不知羨煞多少路人。

    季川經常這樣在心裏偷偷問自己，女孩無怨無悔地跟著他，守著他，護著他，究竟圖什麽？他季川又何德何能？

    這是天大的幸運，也是難言的壓力。

    這個物質橫流的時代充滿著太多的誘惑，季川比不上的男人太多太多，其實他也很多次覺得女孩遲早會離他而去投入別人的懷抱，所以季川一直沒有逾越情侶間的最後一步，因為季川覺得女孩值得更好的，在兩人還沒有結婚確定真正相伴一生之前，他希望能給女孩留有選擇的餘地。

    很多次親密過後，對於女孩的暗示渴望，季川視若無睹，默默走進浴室狂澆冷水，堅守著很多男人看來可笑的對女孩的尊敬，可是不能否認，這是一個男人對於責任二字最為深沉的體現。

    再親密無間，也有撕裂分離，誰知道誰就一定是誰的一生？所謂的男女平等，其實在很多方麵始終都無法真正實現。感情破碎後，彼此分開，男人要承受的痛苦終究是不可能勝過女孩，因為女孩不僅要承受心理上的痛苦，更可能要承受身體方麵的那一絲殘缺而衍生的種種不公平待遇的痛苦。

    男人的放縱，對女孩而言，永遠都會是傷害。

    女孩的愛，不是縱容的理由，是個男人就應該明白這一點。

    也許很多男人都明白，可是真正堅守，做到的，幾乎沒有。

    而季川，卻是這樣的一個瀕危物種。

    愛的越深沉，心思就越深沉，女孩總覺得看不懂身邊的男人，那是因為你看不到男人的那一份深沉……

    就如現在的季川，他的愛與付出並不遜色，可是在女孩的眼中卻那般不堪……

    沒人知道，季川經常熬夜通宵，身體漸漸瘦弱，不是因為貪玩遊戲。

    沒人知道，季川強迫著內斂的自己對著空洞的屏幕不停拙劣地自言自語。

    沒人知道，直播結束後，那份空虛與疲憊，真的會令人發瘋。

    堅持了這麽久，隱瞞了這麽久，眼看就要解脫了，可是意外來的太倉促，令人迫不及防，悲哀無奈。

    “倩倩，我會去找你當麵解釋，請再給我一次機會。”

    季川默默地給劉倩倩發了一條內容簡單的短信，他希望當麵跟劉倩倩解釋一切，而不是通過手機，這是他對於劉倩倩的尊重。

    本來他就是打算明天就坐車去找劉倩倩，準備好當麵求婚的。

    將存折與手機收好，季川揉了揉臉，歎了口氣，起身準備回家。

    “這天怎麽突然暗了？要下雨嗎？”

    在站起身來的一瞬，天色突然暗了不少，季川抬頭一看，果然烏雲密布。

    季川並沒在意，就覺得是要下雨，小跑著就往家裏趕。

    “怎麽回事，好像……越來越暗了？”

    沒跑多久，季川發現天色更暗了，就好像黑夜要來了一樣，連太陽都看不見一絲的蹤影。

    “阿川！這天看樣子是要來暴雨了，你這是要跑回家嗎？還是來我這先避避雨吧，小心別淋了雨生病了！”

    一家飯店前，季川被喊住了腳步，是一個身材微微發福的中年男子，右邊嘴角下有一顆富貴痣，痣上都長出一根小卷毛了。

    這個男子是季川的族叔，叫季煌，跟他的父親在一個村裏長大的，就像親兄弟一樣，他們的祖籍並不是在這貝林鎮，而是在二十公裏外的小坳鎮三門村，因為那裏太過貧瘠，所以村裏的人都搬遷了出來，大多都是定居在了各個小鎮上，現在三門村幾乎已經看不到人煙了。

    定居到這貝林鎮的時候，季川才三歲，那時季煌就已經在街道中間開了飯店了，家境在鎮上算是較為殷實的，如今蓋了五層的樓房，第一層做店麵，第五層是他自己住的，其餘三層就像賓館一樣，供應給客人住宿。

    在這個小鎮上，也就季煌這一家子跟他家比較親近。

    “煌叔，那就打攪你了。”季川也沒有猶豫，接受了這份好意，他的家不在街道上，而是在一片都是瓦房的居民區，算上左拐右拐的路程，起碼還有近一千米遠，現在季川把身子搞得很虛，有些貧血，剛剛才小跑一會兒，就感覺有雙眼發黑的征兆了，直接在這裏避避雨也好。

    “說的什麽話，有什麽打攪的！”季煌故作不喜說了一句，之後笑著拉季川進去，“來來來，坐下喝杯茶，你這小子也真是的，整天在街上看不見你，也不知道來找你煌叔喝喝茶，聽你爸說你是在家裏做什麽網上兼職，賺錢嗎？”

    “還行……”季川笑的有些尷尬，當初他怕父母不答應他留在家裏，就跟父母說在網上做兼職賺錢，一開始父母還是一直嘮叨擔心的，深怕他呆在家裏變的好吃懶做，可是後來家裏的開支季川都能夠自己解決，才沒再多說什麽。

    “嗬嗬，你們年輕人的門道就是新穎，跟的上時代，像我跟你爸就不行了，隻想穩穩當當的，熬大半輩子能攢下一點家業留給自己的子孫就滿足了。”季煌洗了個杯子，給季川倒了杯熱騰騰的茶水，香噴噴的茶香撲鼻，顯然泡的不是一般的茶葉。

    貝林鎮上沒有什麽娛樂，像季煌這些老一輩的無外乎麻將、紙牌、喝茶聊天，季川平時沒有喝茶的習慣，自然喝不出是什麽茶葉來，輕抿一口隻感到神清氣爽，茶香繞齒，心中也不禁讚一聲好茶。

    “每個年代都有每個年代的興衰故事，現在的新穎也始終會成為以後的墨守成規，甚至直接消亡不存，時代的進步就是摸索，棄糟取精，就拿煌叔你開飯店來說，這可是自古不衰的事業，是千古精華，我可不敢說你跟不上時代。”季川小心說道。

    跟長輩談話，是一門技術活，季煌的話表麵上似乎沒有什麽特殊含義，可是稍微揣摩就能聽懂，其實是在提醒季川，事業穩當，能給子孫攢下家業才是正當事，隨著時代步伐的加快，現在的年輕一輩很多都隻顧著自己，老一代的傳統精神丟失了很多，這其實有點悲哀，時代進步了，思想卻落下了，一切都將顯得毫無意義。

    很多年輕人主張開放思想，多方麵看待問題，與時俱進，這並沒有錯，而且很正確，畢竟就連國家也都是如此。

    為人民負責，實行仁政，這是古時的儒家思想，可是古代君王會像現在一樣因為普通國人在外國犯了事或遭難而緊張擔憂嗎？

    法律約束罪惡，實行法治，這是古時的法家思想，可是現在正正經經地老百姓誰還會擔心頭上令人敬畏的那把刀會無故落下？

    這些都是開放思想後，棄糟取精而來的結果，這才令人們能夠享受足夠保護與自由的同時，清楚知道國家的底線在哪裏。

    可是開放思想，被很多人誤認為思想開放，而且沒有限度，開放的沒邊，簡直快要回歸到原始人時代的點了！

    老祖宗尚知以草葉遮羞，這可是悠長傳承下來的萬古精華，為什麽有人卻能驕傲地說脫就脫？說好聽的，節操碎了就碎了吧，說難聽的，幹嗎不也茹毛飲血算了？

    季川在直播平台混跡了一年多，看過不少賣肉的，甚至直接借口忘記關播直接脫光的，或膽大包天直播造人的，他真是不懂那些人的道德觀是怎樣的，她們的家人朋友會因為賺錢了而無視這些人生劣跡嗎？所幸的是，這還僅是少數人，哪怕看熱鬧的吃瓜觀眾叫的再歡再厲害，很多主播至少還不敢輕易做出這種事情來，還有著自己的底線。

    季煌有些意外地看了眼季川，沒想到這小子說話還挺上道的。

    他與季川的爸爸雖然跟親兄弟一樣，可是季川性格內斂，在他眼裏一直是沉默寡言的模樣，加上季川上高中後就很少回家，他們二人之間很久沒這樣坐在一起喝茶聊天了，相較而言，季川的妹妹季小溪還更顯得與他親近，所以他對季川也並不怎麽真正了解。

    兩人閑聊起來，都是季煌在找話題，可是季川也談吐得當，表現出了現在年輕人少有的沉穩，這讓季煌一下子改觀了不少，越聊越歡。

    “咦，你說這天氣也真是奇怪，暗了這麽久，別說下雨了，雷聲都聽不到響的。”

    聊了十幾分鍾後，沉默了一會兒，又添了一壺茶水，季煌望向外麵的天空，滿臉疑惑道。

    季川也回頭看了一眼，也感覺很奇怪，天色看起來都幾乎像傍晚時的樣子了，很快就要入夜的那種，導致店裏的視線都顯得很陰暗。

    “開一下燈吧，和你聊的高興，都沒注意現在這麽暗了，嗬嗬。”季煌起身打算去開燈，有些擔心季川誤認為他吝嗇，連燈火都不舍的開。

    轟！

    就在季煌剛起身的一瞬，一聲若有似無的轟鳴不知從何處傳來，聽起來像是爆炸聲，可是低沉的微不可聞，卻莫名令人心頭一顫。

    “什麽聲音？阿川你聽到了沒有？”季煌身子一愣，還以為是錯覺，向季川問道。

    轟轟轟！

    季煌話剛落，又是三聲轟鳴出現，雖然依舊很低沉，卻清晰了很多。

    真的是爆炸聲！

    兩人心頭一緊，也不再多說，立刻跑出了大門。

    轟轟轟轟轟……

    低沉的爆炸聲越加的頻繁，就像一卷劣質鞭炮被燃放一樣，傳入兩人的耳中，可是環目四顧卻看不到任何的異樣，仿佛這些爆炸聲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

    “究竟怎麽回事？這聲音聽著實在是太滲人了！不會是有什麽轟炸機侵略吧？”季煌顯得很緊張，神情很難看，他小的時候，國家還處於動蕩階段，見識過戰爭的殘酷，所以聯想到這些的時候，臉色都一下子蒼白了不少。

    季川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裏去，但是相對比較冷靜，他並不覺得有什麽國家敢輕易這麽囂張地跟東華國叫板，現在的東華國可不是以前的滿洲國，無論經濟、軍事、人口可都處於這個世界的頂尖，而且現在的戰爭可不是誰敢輕易開啟的，導彈、火箭，甚至是核武器都能夠令任何一個國家頃刻間千瘡百孔，後果將會極其的嚴重。

    很多人都被爆炸聲驚動，跑到了街道上，可是也都陷入迷茫，根本不知道爆炸聲是從哪裏來的。

    “天啊！月亮！月亮出來了！”不知是誰突然驚呼，因為已經沒人去理會是誰了。

    一輪前所未有的燦爛明月一下子出現在所有人的眼中，潔白的光芒瞬間照亮了大地，璀璨耀眼的星河清晰地浮現在暗沉的天空，顯得美輪美奐。

    人們或驚呆、或讚歎，甚至有人拿出手機在拍攝這難以形容的瑰景。

    “大白天的，暗天就算了，竟然月亮星星都跑出來了？”季煌看著那輪美麗的不可思議的明月與星河一臉錯愕，他雖然讀書不多，可是日月輪轉他還是明白的，月亮星星在大白天跑出來，而且還這麽明亮奪目，怎麽想都覺得無法置信，可是事實已經擺在了眼前。

    季川此刻的眉頭緊緊皺成了一團，這詭異出現的月亮令他感覺到了驚悚！

    現在可是白天上午！可是月亮星星卻突然出現了！這根本就不正常！而且他發現如果沒有這月亮的話，天空的暗沉程度其實已經跟深夜的黑幕無異了！這怎麽可能呢？除非是太陽在這短短的時間裏移動到了地星的另一麵！或者是地星本身自轉半圈！

    轟轟轟轟轟轟……

    那爆炸聲並沒有因為月亮的出現而停止，這一次，所有人終於知道那爆炸聲是從哪裏傳來！

    是從天空之上！

    人們清楚地看到，那暗沉的天空中，一顆又一顆星星明滅，它們炸開了！不知墜落到了宇宙的何處！

    “星星……爆炸了……”

    “快看月亮！月亮裂開了！天啊！世界末日降臨了嗎！”

    所有人都害怕了！

    那輪明月竟然破裂了開來，那一道道黑色的裂痕就如同在人們的心髒間蔓延一般，衝擊著人們的心理承受力。

    季川呼吸急促，真的是要世界末日了嗎？地星也會像那顆月亮一樣破裂而開嗎？自己很快就要隨著整個世界消失在漆黑死寂的宇宙之中嗎？

    季川此時此刻大腦一片空白，麵對眼前發生的一切，他隻能靜靜地等待結局的到來，根本什麽都做不了。

    這是一種絕望的無力感，不可逆轉的絕望，沒有一絲希望的絕望。

    對於這種來自宇宙的泯滅，一切都是徒勞無功，這讓季川深深體會到一句話的含義。

    除了時間，一切都會終化虛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