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敦煌索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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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衝的騎術當真不錯,他一馬當先,其餘人都跟在身後,那女子原本也是是跟在慕容衝身後奔跑的,看著馬背上的兩個人,她忽然一抖韁繩,轉向右邊駛去。她才不想和這些人在一起,她要靠自己的力量躲開黑沙暴,這些笨蛋都被吞噬了才好。

    慕容衝一直在快速的催動馬匹,然而一天兩夜沒吃飯,隻不過在尹玉成馬車上填了一些瓜果,他感到自己的體力在一點點兒流失,意識也逐漸模糊。他看到了小小的自己,在母妃的懷裏吃著酥酪;看見少年的自己因為她嫁了別人,而在沙漠裏流浪;看到前秦的士兵舉著夥火把衝進皇城,皇城被燒成了一片廢墟;看到自己僅穿小衣蜷縮在榻上,苻堅喝得大醉推門進來。想到苻堅,慕容衝發出撕心裂肺的一聲大喊,從馬背上直挺挺的摔了下去。

    而尹玉成並不知道身後的情況,因為她早就昏迷了過去,她就這麽伏在馬背上,無人駕馭的馬一直向前跑。

    李暠帶著士兵及時趕到了黑沙暴肆虐之地。黑沙暴追著尹玉成等眾人,李暠則帶人追著黑沙暴的尾巴。這些敦煌本地的士兵都很有經驗,告訴李暠:“黑沙暴速度很快,馬上就會離開這裏。隻要不在沙暴的漩渦中心,危險沒有那麽大。”

    李暠命令士兵手持鐵棍,每走一步,都用鐵棍插到土裏,固定住自己,緩慢的進入黑沙暴救人。即便他的目的是救助尹玉成,但是路上遇到了其他人,他們也不能不救。

    李暠騎著紫風在黑沙暴裏艱難的行進,黃沙迷眼,他幾乎看不清前麵的路,但他想到尹玉成正處在危險之中,就更加堅定的前行。或許是老天聽到了李暠的心聲,黑風暴的漩渦中心忽然轉向,改向右邊行去,雖然依舊滿眼都是黃沙,但是風的嘶吼聲終究是慢了下來,也不再有被沙暴卷上天撕碎的危險。紫風的速度加快,載著李暠迅速的掠過了一匹馬,黃沙迷眼,看不清馬背上是不是有人,李暠心念一動,催動紫風返回到那匹馬身邊,馬背上果然趴著尹玉成。李暠顫抖著手探了探她的鼻息,鼻息溫熱,她沒事兒,她沒事兒,真是太好了。時隔兩年再次相見,卻沒想到是在這種情形,還好他及時趕到了。

    尹玉成做了個夢,她夢見了紫風,紫風已經長成了高頭大馬,她開心的抱著它的脖子轉了許多圈。李暠將尹玉成抱到紫風上,昏迷中的尹玉成一直在喃喃的說:“我的書,我的書——”李暠笑了,此時她最掛念的就是她心裏真正寶貝的東西,他真想變成她的書。

    李暠帶著尹玉成穿過黃沙往回走,遇上了被衝散的陳七、小茹和幾個護衛,陳七後悔將尹玉成交給慕容衝,他見到李暠馬背上的尹玉成,簡直要痛哭流涕,立刻上來致謝,並且要帶走自家的姑娘。李暠沒有立場留住尹玉成,隻好將尹玉成交給陳七和小茹,漫天黃沙中,小茹能認出自己家姑娘,但是竟然沒有認出這個救了自家姑娘的公子是舊識李暠。

    小茹抱著尹玉成緩緩的騎馬向前走,越靠近敦煌,風沙越小,看來危險已經過去了。尹玉成居然以頑強的意誌力醒了過來,她並不知道是李暠救了自己,醒過來之後的她,艱難的讓陳七他們去找慕容衝,自己則帶著幾個護衛回到馬車被卷起扔下的地方,開始手腳並用的挖自己帶來的的書。

    當索泮帶著府兵趕到這裏的時候,看到的尹玉成就是這一個蓬頭垢麵,滿臉沙塵,正在土裏挖書的女子。索嗣知道了她是誰之後,內心是崩潰的。他暗暗想這實在不太像個大家閨秀啊。

    將尹玉成交給陳七之後,李暠沒有立刻回去,他帶著人繼續搜尋,在路邊一棵倒下的樹冠裏找到了一個昏迷的女子,這女子當然就是負氣自己走向右邊的那個來曆不明的女子了。她實在倒黴,沒想到黑沙暴臨時改變放向,向她猛撲而來,她被卷到半空中,手腳亂抓,居然抓到了一棵被連根拔起的樹,她緊緊抱著樹不鬆手,借著樹的重量沒有被摔到地上,直到沙暴減弱,風速變小,她才掉了下來。然後,聽到有人來了,她就閉上眼睛,“昏”了過去。

    李暠將女子抱了上來,“昏迷”中的女子偷偷的睜開眼睛看了看英姿勃發的李暠,如今的李暠更加沉穩,顯得男子氣概十足,女子暗想:這位公子比那個比女子還漂亮的家夥帥氣多了。

    李暠根本沒注意到女子的長相,他將女子交給士兵,就繼續往前救助路人,女子也沒多停留,覺得自己恢複的差不多了,就偷偷的溜走了。等李暠站在尹玉成馬車被拋棄的地方,尹玉成已經被索嗣接走了,沙下的書也已經清理過了,但是還有不少尹玉成的衣物、用具,他命令士兵過來幫忙,衣物全都是沙子,是不能要了,但是尹玉成帶著的茶具、文房四寶等等,他想都整理好了給尹玉成送過去。

    而可憐的慕容衝從馬背掉落的時候剛好滾落到了山坡底下,落入了一個坑裏,搜尋的人來來去去好幾次,也沒有任何人發現他。他就如同打不死的小強,在昏迷了一上午之後終於醒了過來。萬幸他從書生那裏偷來的包袱一直緊緊的綁在身上,他從包袱裏拿出錢,到前方的小鎮買了兩個饅頭,好好的填了填肚子,再次向敦煌城行來。他來敦煌的目的是進入淩雲書院,找到尹玉成,他為什麽要找尹玉成?現在還不能說。隻是慕容衝沒有上帝視角,他不知道路上幫助自己的姑娘就是尹玉成。當然以他的聰明,很快就會知道的。

    表麵上看起來有著角色光環的這些人,在這樣一場肆虐的沙暴裏沒有什麽傷亡,實則不然。慕容衝受了不輕的外傷,那女子更慘,被卷在半空撞擊到了內髒,已經有了嚴重的內傷,如果不治療,結果可想而知。

    黑沙暴裏真正毫發無損的人是宋繇,他雖然一開始距離沙暴最近,但是十分機靈的最早發現了黑沙暴的端倪,以最快速度的騎馬向路上的人報訊,並且一路奔馳,躲開了黑沙暴。若沒有宋繇及時報訊,這一路上恐怕要多失蹤一些人,尹玉成等人也不見得能夠保全。現在黑沙暴已經過境,他又騎著馬進了敦煌城。宋繇很容易就打聽到了李暠的住處,他沒想到自己兄長如今在這敦煌城裏這麽有名,宋繇騎馬來到李暠居住的別院,一眼就看到別院門上掛著的牌子“李宅”。

    這處別院原本就是李氏的產業,索家使用的時候這塊牌子都沒摘,等李暠拿回居住的時候就更不會改變了。然而這個李字深深的刺傷了宋繇,和自己的兄長生父不同,原本就是宋繇的心結,他始終都是記得自己要振興宋氏的。此時的宋繇不過才十七歲不到,看到兄長住所的牌匾,年少的他覺得無法接受,於是調轉馬頭,去找了個客棧住下了。他想自己反正也要去索家,在那裏是一定會見麵的,兄長那時見到自己會不會抱著自己痛哭流涕呢?

    此時,遠處的山上,帶著麵具的小旋風遠遠的看著那黑沙暴肆虐,暗想:“不知道她躲過這場災禍沒有?我昨晚已經放過了她,又提前示警,我欠她的已經還了。”想到此處,他勒緊韁繩,胯下駿馬嘶鳴,小旋風舉起左手刀,喝令眾馬賊:“走,我們去下一個鎮子搜尋!”馬賊跟在小旋風的後麵如風一樣跑遠了。

    不過這些人裏,尹玉成是最先進城的。她模樣狼狽的站在城下,看著城門上的那兩個大字“敦煌”,心中十分感慨,想到這一路的艱險,想到了郭瑀和自己說過的話,心中默想:終於活著到了這裏,先生,我這不是浴血,是浴沙啊。

    敦煌自古以來就是我國的曆史文化名城,“敦煌”漢代即已得名,公元前111年,漢朝正式設敦煌郡。東漢應邵注《漢書》中解釋敦煌一詞說“敦,大也。煌,盛也。”也有說法敦煌一詞來源於自西域的少數民族語言,而非漢語。這裏曾是七條道路的交會處,在群雄爭霸的十六國時期,敦煌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作為東西方往來交流的窗口,敦煌很早就是一個國際都市,也是絲綢之路上十分重要的一站。這裏有世界各地的風物、藝術、文化的匯聚,具有獨特的美麗與風土人情,是一個燦爛而盛大輝煌的城市,的確配得上敦煌之名。

    尹玉成和小茹一起騎在馬上,周圍是索家的府兵和索嗣,沒有時間去領略這座城市的風土人情,不過不著急,如果她嫁到這裏,將來有的是時間。尹玉成被索家的府兵護送到了索家,心裏失落的索嗣則是一路沉默,到了索家他就借口有事兒開溜了。

    見索仙之前,尹玉成得先去梳洗打扮,除了全都是沙子的書,她帶來的衣物都沒了,府裏的仆婦專門去問索月借衣服來給尹玉成穿。索月聽說尹玉成到了,還要借自己的衣服,簡直七竅生煙:“不借,不借。她以為她是誰啊。我還沒找她麻煩,敢和我借衣服。”尹玉成聽說也不生氣,就問索府的丫鬟借了兩身衣服,自己和小茹換好,急忙去見索仙。

    索仙已經在正廳等候多時了。尹玉成見麵行禮,雖然她穿了下人的衣服,但是梳洗過後的她看起來真是風姿出眾,索仙對於索嗣去接尹玉成回來十分滿意,對他突然跑掉十分不滿,但是看見這樣落落大方的尹玉成,索仙都覺得索嗣實在配不上人家姑娘。

    索仙招呼尹玉成落座:“我們尹索兩家都不是外人,我就叫你侄女了。你這次能來參加書院的開學典禮,我真的是十分高興。一路上可還順利?”這一路可以說不順利的很,但是尹玉成非常得體的點頭:“托世叔的福,一路行來十分順利。侄女久聞敦煌索氏世代望族,百年傳承,仰慕已久,今日能夠來到府上,真是榮幸之至。”

    尹玉成一番話將索仙說的心花怒放,而尹玉成說的並非客套話,而是實話。

    在這裏要對敦煌索氏家族做個簡單的介紹,內容並非原創,來自閱讀過的眾多材料與前輩學者的研究成果。

    敦煌居民裏除了西域本地土生土長的遊牧民族包括大月氏、烏孫人和塞種人等,還有許多是從中原遷徙而來的漢人。事實上,前秦苻堅在試圖統一北方的過程中,就不斷的往河西走廊遷徙居民。從中原遷徙而來的人中,有一類是因為獲罪而被貶謫而來的人,這類人大多是朝廷官員,受過良好的教育,這些人的到來,很大程度上加強了敦煌的文化底蘊。

    敦煌索氏就是由內地遷移而來的家族,在敦煌有北索和南索兩支,到東漢末年的時候,經過百年沉澱,索氏就已經成為了敦煌的名門望族。索氏在敦煌總人口中所占比例一度達到6,可以想見當時家族之繁盛,前涼政權還將索氏列入了“涼州六姓”。索氏家族從漢代起前後綿延發展近千年,對西域的政治、經濟、文化、宗教都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雖然是移民家族,但敦煌索氏一向以儒學傳家,保持了良好的家風和家教,索氏不僅人口眾多,更厲害的是英才輩出。西晉著名的“敦煌五龍”——索靖、汜衷、張甝、索紒、索永,索氏家族就占了三人。十六國時期,索氏家族的人大多文武雙全,身居要職。前涼政權裏不僅有姑臧太守索泮,還有伊吾都尉、張掖太守索孚,征虜將軍索元會等。而索氏家族最為難得的就是能夠憑借自身影響力,在各政權頻繁更替的情況下始終處於不敗之地。

    介紹到此為止。

    現在敦煌索氏的家主是索仙,上一代家主就是索仙的祖父共有四個嫡子,索仙是二房長子,大房的索泮是索仙堂兄,他在姑臧為官,放棄了家主之位。索仙自從繼任家主以來,將整個家族運轉的緊緊有條,並出任敦煌郡祭酒一職,相當於當地的教育局局長,在河西文人圈裏頗有影響力,幾乎可以和郭瑀比肩,當然是幾乎,郭瑀是神話一般的存在,這當然是不可撼動的。

    現在索氏祖宅裏住著的索家人裏,隻有三房的索月和比她大三歲的索嗣尚未成親。索嗣年輕有為,今年初擢升為太守府議曹,這個職位不太好解釋,隻能說相當於智庫的位置。索嗣也同時幫著索仙處理家族事務,已然是索家年輕一輩裏的翹楚。淩雲書院曾經是索家祖先索靖所開,這次索仙重開書院,並且延續了淩雲之名,顯然是懷有遠大的抱負,所圖甚大,索嗣自然也要在書院裏出力。

    尹玉成和索仙聊了許久,索仙問了她一些詩文的心得,尹玉成對答如流。索仙看尹玉成的眼神立刻不同,簡直就是在看未來的侄媳婦,他心裏想著:“和尹家的親事需要快些定下來才好,書院開學之後就立即派人去尹家下聘。”

    引用資料占了不少行,多寫些字補上。嗬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