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沐日之後第一天上課甲班的人格外的少。王穆進來一看，竟然少了四個學生，包括他最欣賞的索嘏，而這四人還沒有任何人事先請假。等索嗣反應過來要假裝他們請過假的時候，為時已晚。索月也不知道慕容衝怎麽沒來，感到十分奇怪。

    加上陳征的座位也空著，整個課室裏空蕩蕩的。竟然隻剩下索嗣一個男生，和三個女生一起上課。索嗣渾身不自在，尤其看到辛瑤，居然不知道自己昨天大醉之後，是讓自己這個男子送她回府的，心裏暗罵，這些長得好看的女子好不檢點。

    前半程課上完，尹玉成、宋繇、索嘏、慕容衝前後衝進了教室，其實慕容衝回來的比他們都早，無奈慕容公子回來之後又去洗澡換衣服，才拖到了現在。索嗣一看尹玉成身上穿的還是昨天去莫高窟那身衣服，這衣服加上今天都穿三天了吧，這哪裏像個大家閨秀？索嗣再次嫌棄的轉過了頭去。

    尹玉成既然知道了慕容衝是自己師兄，告訴索仙他是冒充馬元正的話就無論如何都出不了口了。何況郭瑀告訴了慕容衝他堂兄已經回到了燕地，慕容衝表示會主動離開書院，去投奔堂兄，尹玉成就想等他走了，自己就報告索仙，去把馬元正接回來，別再放什麽羊了。這可能是尹玉成一生中第一次做昧良心的事情，她整個上午上課都坐立不安，一直給自己做心理建設。慕容衝卻一側頭，給了尹玉成一個千嬌百媚的笑容，還無聲的喊了她一句：“師妹！”尹玉成看明白那唇語，立刻怒從心頭起，拿起書本在慕容衝頭上砸了一下。慕容衝沒有還手，隻是笑嘻嘻的看著尹玉成。經過昨晚的相認，兩人彼此之間的關係自然近了很多。慕容衝一直孤苦，忽然有了一個師妹，自然對待尹玉成就如同親兄妹一般，索月的神經再次繃緊，再次把尹玉成當做了自己的情敵，下課之後拉著慕容衝就跑。辛瑤在兩人身後咬著嘴唇想，如何能夠看到慕容衝的腋下有沒有紅痣呢？

    關於慕容衝的身體特征描述自然是來自苻堅，其實他還說了別的幾點，但是廣大愛八卦的人們，諜者也不例外，就隻記住了腋下紅痣這一點，這是多麽曖昧的描述，想想就讓人覺得香豔之極，但這顯然增加了偵查的難度。辛瑤思前想後，決定還是親身去試探慕容衝，至於宋繇根本不在她的視線範圍裏。宋繇和李暠兄弟相認，那場麵感人之極，她親眼所見，絕對不會有假。

    盡管心裏已經準備好了，而且明知期限隻有七天，辛瑤還是遲遲沒有出手，她告訴自己她隻是需要一個合適的時機，而這個時機很快就來了。因為郭瑀逃脫，天王震怒，三天後苻堅就向全河西宣布，如果不交出郭瑀，將起兵百萬攻占河西地區，河西現有的政權都陷入了惶恐之中。

    尹玉成看到這則檄文的時候，玉指輕敲桌子對慕容衝說：“好一個殺一人，可救一國。不知河西這些君主和文人會如何做呢？”

    慕容衝說：“他們心裏害怕的恨不得知道先生在何處，馬上交給前秦，免了眼前的災禍，然而又怕被人唾罵，表麵上一定還會表現的絕對不屈從於前秦的威脅。”

    尹玉成說：“苻堅不能向天下明示要抓你。卻可以明示要抓先生，以示自己愛才之心，一樣的虛偽。你真的想做什麽皇帝？”

    慕容衝說：“我不是想當皇帝，我是想恢複我燕國的政權。這兩者是不同的。”

    在前秦的壓力之下，果然各個政權都怕人暗中尋找郭瑀。索仙在這時站了出來，向張天錫上了一本，表示應當聯合河西各股力量，甚至東晉政權，共同對付前秦，若是一盤散沙，早晚被各個擊破。索仙表示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自己開設書院就是為了尋找和培養說客人才，他願意派書院的才子前往遊說各個政權的統治者，達成盟約。行合縱之策，就是索仙重開淩雲書院所下的很大的一盤棋。隻是他沒有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麽快。

    張天錫雖然膽小，卻終於被索泮和索仙說服，決定一試。快馬往返，當天索仙就收到了聖旨，開始選派書院的能人。雖然所有的事情都是秘密進行，但是辛瑤還是打聽到了一絲消息，這已經是奶娘給她的七天裏的第四天了，辛瑤確定慕容衝不會去充當說客之後，把消息送到了綢緞店。

    因為女子不適合去，有官職的索嗣和李暠不去，索家要成親的女婿馬元正不去，最終確定的派出人選是甲班兩人，索嘏前往屬地，聯絡反秦的張育人馬；宋繇前往鮮卑族的禿發部落，聯絡其族長。其餘的人都來自乙班，分別被派往代國、東晉、大夏的赫連部落、隴西的乞伏鮮卑等幾處政權或者武裝力量。宋繇去禿發部落是索仙和李暠親自為他選的，他原本的想法是去東晉，畢竟東晉占有名義上的正統地位，取得他們的支持在名分上就占住了腳，後麵的事情則名正而言順。

    當宋繇到達禿發部落和族長相見的時候，他才知道為什麽會這麽安排。因為族長真是他的好同學陳征，現在當然應該改口叫做禿發烏孤了。禿發烏孤從小收到漢文化的影響，漢文水平很高，為了進淩雲書院學習，才盜用了陳征的邀請函，李暠將他的身份報告給索仙，索仙請他離開書院，是為了避免有心人因為邀請函的事情說話。

    禿發烏孤見到宋繇的時候，真是大喜過望，抱著他又蹦又跳，當晚接風宴席上，禿發鮮卑的小姑娘們熱情的跳著舞，敬著酒，不喝就不退下，宋繇隻能一碗接一碗的喝下去，很快就醉倒了。第二天他醒來的時候，禿發烏孤已經將結盟書蓋好印鑒交到了他手裏。禿發烏孤告訴他：“我得到消息，前秦已經對書院派出的使者進行了截殺，大部分死者還沒有達到目的地就死在了路上。”

    宋繇完全呆住了，他一屆文人，從來沒想過前秦的手會伸這麽長，手段會這麽血腥殘忍，他也是足夠幸運，才能順利達到目的地。禿發烏孤說：“你不能在這裏停留，不然他們幾路人手聚集起來，我怕你難以脫身。你裝扮成商人帶上結盟書和我派出的使臣，我派人保護你，你趕緊走。你記住，我們永遠是兄弟，即便那幾家沒有結盟成功，我還是願意和前涼一起對抗前秦。”

    禿發烏孤不愧是一代王者，行動力極強，他找人把宋繇裝扮成了路上最常見的波斯商人，粘著大胡子，使臣混在隊伍中間，商隊帶著保鏢和美麗的侍女，馱著貨物就上路了。禿發烏孤告訴宋繇，那些貨物都是真的，是送給他和他兄長的，讓他千萬不必客氣。宋繇知道，多路的使者被殺，已經意味著索仙苦心經營的合作計劃失敗，但是究竟是誰走漏了風聲？

    宋繇等使者離開敦煌的當晚，辛瑤身披薄紗，來到慕容衝的居所，想找慕容衝，慕容衝的臥房裏已經熄燈，她推門進去，卻發現屋裏沒人。辛瑤悻悻然剛想往回走，卻碰到慕容衝回房，慕容衝借著屋裏的月光看見辛瑤，立刻上前問：“阿瑤，你去哪裏了？我剛才去找你，你怎麽不在？”

    辛瑤鬆了一口氣：“你去找我做什麽？”

    慕容衝反問：“你這麽晚來找我又是為什麽？”

    辛瑤的心砰砰直跳，知道關鍵的時刻來了。她把心一橫，對麵的這個不僅是她喜歡的男人，也是個漂亮的男人，反正不吃虧。辛瑤忽然伸手抱住了慕容衝，慕容衝不解風情的問了一句：“阿瑤，怎麽了？是不是屋裏有老鼠嚇到你了？”

    辛瑤為免自己笑場，根本不敢回答，她的手往下挪動，摸到了慕容衝的腰間，輕輕的解開外衣的衣袢。慕容衝畢竟是個大男人，立刻明白了辛瑤想做什麽，他按住辛瑤想繼續的手：“阿瑤，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辛瑤輕輕的恩了一聲，把手抽回，繼續解慕容衝的衣服，想看到慕容衝腋下的情況，那就非把慕容衝的衣服都脫光了不可。慕容衝的氣息開始變粗，他一把抱起辛瑤放到了床上，俯身在她耳邊說：“你想要的可是這個？”

    辛瑤感覺到了危險，立刻清醒起來，她結巴的說：“我隻是想脫了你的衣服，看看你身材如何。”

    慕容衝已經冷靜了下來：“這屋裏沒有掌燈，你能看的出我的身材？阿瑤，從第一次見麵你就誤把我當做女子，你對人的身材沒有什麽認識的，不要撒謊，告訴我究竟怎麽了？”

    辛瑤慢慢推開慕容衝，坐了起來。月光下慕容衝那張人神共憤的臉顯得更加魅惑，她心裏天人交戰，要不要真的撲上去？

    慕容衝繼續問辛瑤：“阿瑤，說實話。”

    辛瑤咬了咬嘴唇：“我想問你，你愛她嗎？”她說的這是心裏早就想問的一句話。

    慕容衝笑了：“她是誰？”

    辛瑤輕輕的說：“那個和你有婚約的人。”

    慕容衝問：“如果我和任何人都沒有婚約，我隻是我，一個窮困潦倒、朝不保夕的人，你願意和我一起走嗎？”他這麽一說，辛瑤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心裏又高興又難過。是的，她如果想知道他是誰，直接問他就好了，不必脫他的衣服。

    過了半晌，辛瑤才說：“去哪裏？”

    慕容衝說：“不知道。或許是浪跡天涯，你願意嗎？”如果此時屋裏有燈，辛瑤就會看到慕容衝此時看著她的目光灼灼如日，充滿了期盼。是的，這一生如此寂寞，即便是逃亡，我也不想一個人在路上。

    辛瑤又問了一遍：“你愛索月嗎？”

    慕容衝已經知道辛瑤的回答了，他冷冷的說：“我不愛，但是我喜歡和她在一起，她那麽的在意我。”慕容衝站起來，對辛瑤下逐客令：“你走吧。”

    辛瑤下床，再次回身抱住了他，這一瞬仿佛千年，因為她知道，可能此生再也不能這樣相近。辛瑤說：“對不起，你問的太突然。我沒想好，我——”

    慕容衝聲音變得溫柔：“其實易地而處，如果我是你，也會做同樣的選擇。因為我們最愛的終究是自己。”

    辛瑤起身離去。她終於知道了他的身份，卻也終於失去了他。她也無法再繼續尋找山河圖的任務，因為他不會再讓她靠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