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漢我活了幾十年，從未見過如此心腸惡毒之人！”高昌大叔終於忍不住怒吼出聲，像一隻蒼狼的海鷗在為自己即將遭受敵人撕裂的最後一鳴。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高昌大叔，趙家到底同他說了什麽，能把那麽忠厚老實而又堅韌的人生生逼成這樣？

    “老頭子，那趙家……”李嬸也察覺事情必定無以複加的嚴重，端端說了一半就再也出不了聲兒。高啟明走過去扶住她，圓溜的大眼睛朝我望過來。

    我拉開墊子，扶氣得臉色鐵青的高昌大叔坐下。

    他喝口水緩了好一陣，才握緊桌角道：“那趙家讓我們家把淺淺交出去，換得不用交五兩銀子、五十隻白玉扇貝和橫公魚。他以為我不知道他們家在想什麽！咳咳——”

    說著，高昌大叔氣得咳嗽起來。

    我急忙去拍他的後背，心裏卻冷不丁緊了一下。趙家發現我能驅使小動物了？不至於啊，他們送賬單來的時候，我正和高啟明收拾趙家小惡霸。

    唯一知道我會“禦獸術”的隻有小惡霸，他哪有時間去告知趙大川？

    莫非……是我臥龍穀的身份……不不不！絕無可能。我甩掉心裏的想法，望著高昌大叔，看看他接下來說什麽。然而，高啟明這小子卻突然暴跳如雷。

    “他們要用淺姐換？為什麽啊！混蛋惡霸！”

    “啟明，別鬧。先聽聽你爹怎麽說，我們再想想辦法。”李嬸反過來拉著高啟明的手安撫他的情緒，可我卻看見李嬸的手臂都在輕輕顫抖。

    高昌大叔終於平了咳嗽：“他們不是不想要橫公魚，隻是想自己親自去抓——可惜，還缺個誘餌。傳說那橫公魚夜化為人，混進家裏食人髒腑。是一大凶！那趙大川的親戚，看起來溫柔和藹，卻字字陰狠。”

    “說什麽朝中有位極為重要的貴人被人行刺，雖然請了天下名醫，卻治不好。不僅如此，還生了詭異的邪病。因此需要橫公魚去救命，而我們家的淺淺不過是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用她去誘捕橫公魚，對她來說是大功一件。什麽狗屁道理！”

    高昌大叔將水碗重重放下，濺了一桌子的水。

    “孽障啊！怎麽老天爺不收了他們去！”李嬸拉過高啟明，抱著他又捶又哭，“淺淺雖是孤女，但在我眼裏早已是我的女兒，怎麽能讓他們禍害了去？”

    高啟明也急了，一邊拍著李嬸的肩膀以示安慰，一邊朝高昌大叔道：“阿爹，你快想想辦法，決不能讓淺姐落進他們那夥惡人手裏啊。”

    “放心……老頭子我是不會讓他們得逞的。淺淺啊，你……”高昌大叔的話說到一半就頓住了。

    因為他發現身為當事人的我不發一言，而且連害怕的意思都沒有。高啟明和李嬸也發現我異常安靜，少年倒是沒說什麽。李嬸卻抹著淚過來拉我的手：“這孩子，不會是嚇傻了吧？”

    “你放心，我們高家兩老向來都把你當自己的親閨女看待，不會將你交給那些惡霸的。”李嬸使勁握了握我的手。

    額，其實我並不是被嚇傻了。我隻是想到了一個讓那些貓兒行動的方法，對於趙家的威脅我一點都不擔心，要拿小娘我去誘捕橫公魚？

    隻怕到時候本姑娘倒過來說服橫公魚吃了他們！

    我抽出手摸摸鼻子：“我沒事，高叔、李嬸，還有啟明，讓你們費心了。之前我就想趙家為什麽要冒著逼得你們魚死網破的大險刻意刁難，一開始還以為是算準了眾人為不讓自己的親人上戰場，不會同意你們大鬧。”

    “現在看來，他們真正的目的隻是想要略施壓力，好讓你們把我交出去。”我挑眉，用大活人誘捕橫公魚，當然是我這樣的小姑娘最好了——年紀輕，肉質好嘛。

    最重要的，是我沒有可以不顧一切鬧翻的親戚。我在海棠村再怎樣厲害，說穿了在他們眼裏不過隻是區區孤女。

    雖然高昌大叔和李嬸護著我，但隻要向他們施加壓力，等他們無法承受時，自然會將我交出去。到時候，要怎麽處置還不是趙家說了算？

    不過，他們會得逞麽？做春秋大夢去吧！

    “淺淺，你可別做傻事。”李嬸擔心我，已經顧不上她自己傷心了，隻是一個勁拉著我安慰，“我和你高叔不會丟下你不管的。實在不行我們就自己想辦法去抓那什麽橫公魚。”

    高啟明也湊過來，小臉嚴肅道：“是啊淺姐，隻要大家齊心，不怕那些惡霸刁難。”

    然而，高昌大叔立刻給兩人潑了盆冷水：“傳說中那橫公魚是吃人的，又有靈性，我們要怎麽抓捕？”他也不顧桌上的水漬，衣袖掃過桌麵端起所剩無幾的水碗抿了一口。

    “那……”這可怎麽辦？李嬸犯難了。

    高啟明見自己爹娘遲疑，急了：“不管怎麽辦，反正不能把淺姐交出去。淺姐對我們那麽好，還找了那些稀奇的寶貝換成錢，我們家才買了這間鋪子。阿爹、娘親，你們素日裏都教孩兒要懂得知恩圖報……”

    “啟明，你放心。爹說過絕不會將你淺姐交出去的。”高昌大叔放下碗，深吸口氣，用盡力氣下定決心道，“孩子他娘，你去把我們家剩下的半兩銀子拿來。啟明你去幫你淺姐收拾包袱，趁天黑，我親自送淺淺出無腸鄉。”

    李嬸點頭，又猶豫道：“那，咋們家咋辦？”

    “沒事，我們家不是還有個學功夫的兒子嗎？他們不敢做得太過分的。等淺淺逃走了，我再想想辦法用豬心肺或者牛心肺試試能不能捕一條橫公魚。”高昌大叔苦笑著安慰道。

    李嬸這回沒了猶豫，迅速轉身道：“我馬上就去。”

    “李嬸。”我拽住她，“不必去了，趙家的事，我自有辦法。他們今天想用我去誘捕橫公魚，若是我逃了，說不定他們又會盯上哪個孤苦無依的孩子。”

    因為我是外麵來的孤女所以比較好欺負，不過一旦我消失了，那原本生長在無腸鄉的那些沒爹娘的孩子一樣要倒黴。

    若是沒有能力反抗，自然要逃的。不過，現在本姑娘要鏟除他們趙家的勢力，還是辦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