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在酒樓的那次，狐狸很小心，動作輕柔，每一次觸碰都像是在嗬護唯一的至寶。他不停的喚著我的名字，每個字都埋進我心裏。

    “狐狸……祁靖遠……”我回應著他的每一次低喊，心裏的創傷一點點好起來。

    那些曾經被我當成鎧甲保護自己，讓自己變得堅強的“傷疤”正在一點點脫落，剩下的卻是一顆從內裏強大起來的心髒。不需要任何鎧甲的保護，也能夠“刀槍不入”！

    翌日，鬼穀重新恢複昔日安寧的模樣，靜靜等待著除夕夜的到來。

    關於記憶被徐夫人“改寫”過的小偷去向岐郅城中的何處這個問題，我提了一點自己的見解：“我認識一個客棧掌櫃，她那裏應該缺個賬房。看這人資質不錯，不如交給她試試？”

    “你說的是祝嵐吧？”高漸離依舊坐的端正筆挺，倒是一邊的狐狸早就露出自己狐狸尾巴，斜躺在地席上啃雞爪。

    今早我醒來時，狐狸已經不在身邊。我疑惑的看著另一張床榻（此前他還沒醒時就安置在我房間裏的），剛穿戴洗漱完就看見他扛著一隻野豬、拎著兩隻山雞走進院子。

    一解釋，我才知感情他是跑到山裏抓野物給我“補身子”去了，臉頰一熱，我極度沒出息的不敢瞧他的眼睛。

    狐狸借了徐夫人家的廚房，把野物洗剝幹淨燉了。留一部分給徐夫人他們，其他好吃的、大補的全都給我，他自己卻以“爪子和翅膀”沒肉不養人為由奪走了小娘我最愛吃的的東西。

    我喝了碗湯，油而不膩，手藝確實不錯。不過，卻是吃不下什麽東西，他煮得太多，看著就飽了。

    所以，此時他們在吃飯，而我卻在喝茶。“正是祝掌櫃，跟著她應該沒問題。她身邊有個朝廷的人，就算找得到，也不敢做什麽的。”

    我瞧了一眼今天也上桌吃飯的小偷，故意避開與馴龍勢力有關的話題。

    他此時的身份是一個家鄉遭受戰亂災禍，失去所有家人逃到魯國的普通百姓。途中遭遇劫匪，得鬼穀傳人高漸離所救，暫住鬼穀。

    高漸離點頭讚同，但眉峰還是隆起的：“那個祝掌櫃經營的蓬萊客棧確實不錯，不過，她的人品似乎有些——”

    他極度困擾的看著我，當初在蓬萊客棧他被祝嵐“騷擾”的次數也不是一回兩回。這位正心正氣的劍客心裏怕是都有不小的“可怖”陰影了。

    “祝嵐的人品有什麽問題？”狐狸啃著雞爪，不明所以的朝這邊看來。

    高漸離立時閉口不言，臉色很是難看。狐狸見他這種表情，立刻就充分發揮他腹黑的本事坐直了身體道：“你不會是被她做過什麽吧？”

    此言一出，其他吃飯的人全都齊刷刷把目光落在高漸離身上。

    隻有我翹了翹眉，依舊看著狐狸。可惜，這廝忘了一件極其重要的事——當初高漸離同我一起行動時，用的是他的身體，所以，即使是被做了什麽，其實也是他倒黴。

    果不其然，高漸離忽地勾起唇角，也露出一個毫不遜色的狐狸的“惋惜笑”來：“是啊，被做了好多事……”

    瞧他那委屈巴巴的模樣，活像是平白受人欺負好多次的小媳婦。不好！我剛感覺眉頭“突突”跳了跳，一隻啃了一半的雞爪子就朝高漸離砸過來！

    “高漸離！”狐狸怒吼的同時，高漸離已經把雞爪子穩穩接在手中。

    他用反擊的目光看著祁靖遠，手卻鄭重的將雞爪子放在麵前的桌上：“沒吃完的東西不要亂扔，你知不知道戰亂連年，這天底下有多少人吃不上飯？”

    “噗——”我一口茶噴出來，高漸離什麽時候在說話上變得如此“狐狸”了？莫不是用他的身體久了有些東西被同化了麽？

    我趕緊拿出巾帕蘸去嘴角的水珠，又擦幹淨麵前的地席。

    狐狸那邊立時飛來兩道眼刀，他冷著臉站起，要吃人一樣沉聲道：“陸淺，你該不會坐視那家夥，額，也就是我的身體被那個叫什麽祝嵐的做了什麽吧？！”

    此前我給狐狸說過蓬萊客棧的掌櫃祝嵐，他還讚過人家直率大方呢。

    “自然沒有！”我趕緊坐直了身子，用保證的口吻道：“雖然祝掌櫃確實喜歡調侃‘你們兩’……那個，我這麽說沒錯吧？反正他們確實是兩個人。”

    狐狸和高漸離對視一眼，同時點頭。其他人啃著骨頭瞧我們，一副“鐵定看好戲”的模樣。

    鬼穀的這種特殊習慣，此前小娘我已經領教過了。特別是俆菱筠，她和江無夏在此前還懷過一個孩子，不過那孩子最終還是沒了。經曆過這種痛，她依然保持好心情也是難得。

    “不過，人家祝掌櫃也隻是嘴上說說。她的心上人是張易甫，這是大家都知道的。而且，她也委實沒做過什麽。隻是有點愛開玩笑。在我看來，是個不錯的人。”我竭力解釋，真怕他兩又打起來。

    狐狸眯著眼睛，眼縫中是一道懷疑的冷光，不過看的卻是高漸離：“真的？”

    後者倒是還看著我這邊，我立刻朝他猛點頭。這廝上回不是已經見識過狐狸暴走的模樣了嗎？現在還惹他做什麽啊？馬上要過年了還打架，能不能讓人舒心過年了！

    其實，小娘我也怕自己忍不住暴脾氣將兩人各打五十大板了事。

    顯然，高漸離讀懂了我點頭的意思，終於是說了實話：“確實如她所說，那個祝掌櫃雖然有些不小的缺點，但為人直爽熱心。是值得托付的人。”

    後半句話高漸離是對徐夫人他們說的。

    狐狸的眼睛睜大了些，仿佛在說“算你識相”。徐夫人瞧著乖巧吃飯的小偷，下了結論：“那就送你去蓬萊客棧吧，記得，忘記過去好好開始新的生活。”

    “晚生明白，多謝前輩！”他放下碗筷，疊手行了一個大禮。

    他並不知道，徐夫人要他忘記的“過去”原本就不是他真正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