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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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承仁的一天糟糕之極,他們早上愜意的出門時候,絕不會想到,等到晚上的時候,他們會在距離韶州城十裏遠的常坑鄉。

    這還要從他們吃早飯開始講起。兩人覺得到了嶺南,怎麽也得嚐嚐這裏的美食,今日又是放風第一天,更要慶祝一下。於是打聲招呼便急急奔著韶州最熱鬧的集市去了。

    今日正是趕集的日子,韶州又是湘粵之間的要地,來往行人極多,各種特產看花了他們的眼睛。從濃香的油粘米,到豐滿的芋頭,甚至還有潭州的金黃柑橘,花哨的炮仗、潮州的甜美糕點,新鮮茶葉,熱鬧的木偶戲。真是讓兩人大開了眼界。

    不一會,肚子填飽,想起了今日還有任務,趙琴韻便拉著王承仁向城外走去。既然要熟悉環境,首先便該熟悉本地的地理和天文。

    還未走出多遠,王承仁拉住琴韻姐嘿嘿一笑,指指路邊一個算命的瞎子,嬉皮笑臉道:“琴韻姐,我們第一次單獨出來做些事,要不要算算一天的氣運?”

    “切,你不是隨你師父學了那麽久陰陽術嗎?還要找他算?”

    “我這不是沒學到家嘛,要到算命的地步,隻怕還得悟個十來年吧。”王承仁訕訕道,他其實也想看看真正的算命是什麽樣子。

    趙琴韻也有些躊躇,她太希望自己此行能立下大功,將教導自己數年的四娘拉出火海,可是也知道這種算命的人,騙子太多。猶豫了一番,點點頭:“那就算算。”

    兩人慢慢走到瞎子麵前,還沒開口,瞎子先說話了:“兩位請坐。”

    趙琴韻有些驚訝,不知他怎麽知道自己是兩個人。拉著王承仁大大咧咧坐下,看了瞎子一會,問道:“算命如何算?什麽價格?”

    瞎子問道:“可是看吉凶?”

    “正是。”

    瞎子摸著胡子想了會,道:“二位乃是貴人,且不要錢好了。既然有位姑娘,便測字吧,兩位也不用寫下來,告訴老朽即可。”

    趙琴韻看看王承仁,讓他說一字,說實話,她是不信這算命什麽的,畢竟曾經見識過不少被騙的人。

    王承仁想了許久,猶豫的說出一個字:“仁”。

    瞎子聽罷,取來一隻墨筆,在地上寫上一個“仁”字,或許是瞎的緣故,字寫的歪歪扭扭。問道:“可是此字?”

    “正是。”

    瞎子沉吟一番,搖搖頭:“此行不順啊,不順。”

    趙琴韻心中一緊,問道:“為何?”

    瞎子不回答她,用很有磁性的聲音問道:“貴客們此行,並非隻有兩人吧。”

    王承善驚訝道:“你怎麽知道?”

    瞎子又寫出一個“忎”(作者注:“仁”的異體字),指著道:“此行人數眾多,需得同心協力。”接著又寫出一個“忈”(作者注:“仁”的另一個異體字),又指著道:“此事雖幫手足夠,可是關鍵隻有兩人。”

    王承仁和趙琴韻對視一眼,難道說的是顧管事和文舵主?

    瞎子意猶未盡,指著後麵兩個歪歪扭扭的字,嚴肅道:“又是千心,又是二心,以老朽看來,恐怕難以同心同德,事情極有可能會壞在這個‘心’上麵。”

    趙琴韻不服氣道:“此行我們誌在必得。”

    瞎子搖搖頭:“姑娘說道誌,看這‘忈’,差一筆,再看這個‘忎’,卻是頭倒過來,更是不成,因此此事難矣。”

    王承仁已信了些,著急問道:“那如何才能解脫?”

    瞎子指著第一個“仁”道:“若是有仁,便不用心。”

    王承仁對趙琴韻指指自己,臉上笑意盈盈,然而瞎子卻又潑來一盆冷水:“可是這個‘仁’方正嗎?”

    “不方正。”這是實話,一個瞎子能寫字已經很了不起了。

    “如何才能方正起來?”

    趙琴韻看了一會,道:“上麵一橫需得挪一挪。”

    瞎子大袖一揮,擦掉三個字,擺擺手開始趕兩人:“向哪挪,便向哪去,隻要記住仁字,必然馬到成功。”

    王承仁和趙琴韻麵麵相覷,齊齊看向將那一橫挪正的方位:北方。

    韶州的北城多住的是貧民,無論是貨品的價值,成色,都和城中心差了太多。

    “瞎子說的是城外還是城內?”趙琴韻猶豫道,她不想走太遠。

    “不如今天我們先在城內看看,然後再到城外瞧瞧。琴韻姐你不是要勘察地形嗎?總是都要走一遍的。”

    於是一對金童玉女開始在這破爛的大街小巷裏到處走著。雖然他們還是穿著慶儀樓中的雜役服裝,然而清秀亮麗的麵容,氣宇軒昂的氣質都讓人側目。路邊玩耍的髒孩子都被母親拉了回去,怕惹他們不高興。

    趙琴韻無暇管這些,她不停抬頭看著錯落有致的房屋和遠處高聳的城牆,心中計算著地形地勢,道路房屋位置。兵法有雲:夫地形者,兵之助也。料敵製勝,計險厄遠近,上將之道也。霍先生教導她的第一課便是將吉祥村周圍的地勢推演一邊,哪裏可攻,哪裏可守,哪裏可逃,哪裏可追。雖然此時文詩源早已將韶州城內把握在手心,然而別人的終究是別人的,自己走一遍,心中有底,若有什麽計劃也好隨心所欲安排。

    然而貧窮的生活總不會漂亮,你要在黑暗處穿行,就要做好惡心的打算。

    趙琴韻和王承仁就沒做好準備,他們很憤怒,他們看見了黑暗。

    一個男子正在劈頭蓋臉抽著泥巴地裏的孩童,那約莫六七歲的孩童沒有雙臂,隻疼得四處翻滾,站不起來,聽那“嚶嚶”的哭聲,似乎還是個啞巴。

    王承仁哪裏忍得住,一腳飛出,將那男子踢出幾米外,一把扶起渾身泥巴混著鮮血的孩子。

    趙琴韻也趕忙過來,兩人仔細一看,那孩子身上早已新傷舊傷布滿,深的可見骨,淺得也掉了塊肉。兩人想起罪魁禍首,回頭看去,哪裏還有影子,早就不知道哪裏去了。

    孩子“哇”一聲哭了出來,“咿咿呀呀”不知道說些什麽。王承仁一聽之下,臉色冷了起來,抓住孩子下巴,掰開了嘴,看了一眼。怒火已不能自己,指著剛那人逃跑的方向:“可是那人做的?”

    孩子淚流滿麵點著頭。趙琴韻不明所以,也輕輕看了看孩子嘴裏,那舌頭已齊根斷掉,傷口還未長好。趙琴韻捂著嘴,退後兩步,心中有惡心,有厭惡,最終是刻骨銘心的仇恨。這還有人性嗎?

    王承仁想追出去,卻被孩子拉住,用手在泥巴中寫了三個歪歪扭扭的字:“家,常坑。”

    趙琴韻心疼不已問道:“你想回家,是嗎?”

    孩子點點頭,指著城外,“咿咿呀呀”又說了什麽。

    王承仁問道:“這常坑在哪?遠嗎?”

    孩子搖搖頭,寫了兩個字:“十裏。”

    趙琴韻看看天色,尚早,對王承善道:“不如我們便送他回去,若時間晚了就找個地方住了,明日再回來。”

    王承仁點點頭:“好,我正有此意。”

    一定下主意,便不再猶豫,兩人出城直接按照孩子所指方向往常坑行去。

    十裏路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一路山路眾多,還要過河。孩子能走便自己走,累了就讓王承仁背,一路說些話,看看風景,這短短的路程竟然走了兩個時辰,等他們站在鎮上大街中時,太陽都下山了。

    天色已晚,鎮上人煙稀少,房子卻多,都亮著燈,告訴人們白天這裏會很熱鬧。

    “好了,你家在哪裏?我們送你去。”王承仁心中高興,想起算命的瞎子,對趙琴韻道:“看來那瞎子還是有些本事,說要來北方,果然在北邊就碰到做善事的機會,你說我們是不是應了那個仁字啊。”

    孩子指了個方向,三人走過去,見到一座大院子,破爛的院子掛了一個破爛牌匾,寫著“迎來客棧”。

    “你家是這客棧?”王承仁話音未落,便聽到一聲痛徹肺腑的哀嚎:“兒子啊~,你可算回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