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蛻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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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師,我們回去吧,當心受涼。”始畢可汗沉重的對宇文似之道,他見慣了生死,可是今日這一幕還是讓他心中堵得慌。

    宇文似之點點頭,道:“帶上他們吧。”說完扭頭回營了。

    始畢可汗沉吟一番,呼哨一聲,招來一名親衛,耳語兩句,便也回去了。

    劉鬆齡就這樣木然的被送入了一間黑暗的大帳中,任由突厥人將他包紮一番,手上仍然牽著那早已冰冷的寒玉。

    他就這樣躺著,不知道想著什麽。有飯送來了他便吃些飯,大軍啟程了他便抱桂兒,蹣跚的跟在後麵。沒有人理會他,沒有人過問他。

    終於有一天,桂兒的屍體已然起斑,眼看著發臭了,來了兩名士兵,從他手裏奪下桂兒,放在一片柴堆上,一把火燒掉了。

    劉鬆齡呆呆木木的看著曾經的愛人燒成灰燼,一言不發,在火堆前坐了一夜。

    第二天起來,大家驚訝的發現他已經老了十多歲,頭發竟已全白,滄桑刻滿了那臉龐。再沒有人議論紛紛,再沒有人大聲嗬斥他。甚至大軍都因為他而停下了兩天的腳步。

    沒多久,斥候傳來消息,後方中原武林人士前來。於是突厥人又將木頭人一般的劉鬆齡趕到大帳外,留下宇文似之和始畢可汗看戲。

    這場戲沒有多麽精彩,無非這個門派那個家族的勢力前來拘捕劉鬆齡,卻被老錢帶人一網打盡。在夕陽下留下幾具肮髒的屍體,和渾身賤滿鮮血,依然發著呆的劉鬆齡。

    如此幾次,突厥人已經習慣了這些奇怪的事情。劉鬆齡就如同劇場老板一般,不停的招來各色演員,給始畢可汗和所有突厥人演繹著中原人的齷蹉,醜惡。

    隨著大軍靠近突厥的土地,來的人漸漸少了起來,直至最後一批人被解決完,老錢留下一句話:“保重,公子。”

    就這樣,劉鬆齡作為一個閑人被留在了突厥。沒人提起怎麽殺他,或者放他,就像個吉祥物一般,始畢可汗一直供著他,反正吃的也不多,花不了多少錢。

    宇文似之最初看過他幾次,後來也漸漸不來了。隻留下一句話:“我在等他。”

    終於半年過去,大家幾乎都把這個牙帳中的吉祥物忘卻的時候。他終於不再發呆,好像生平第一次一般,他自己起身,走出屋外,看著大草原,藍天,遠處起伏的山,項鏈般落在大地上的河流。他狠狠的轉動了下眼珠,眼中映入了萬物。

    一旁驚訝不已的衛兵走上前來,聽他長籲一口氣:“帶我見宰相吧。”

    宇文似之的住處在始畢可汗王庭旁,一處小小的帳篷,裏麵卻是中原的裝飾,有案桌,有書櫃,有木床,有蚊帳,還有幾名婢女。

    劉鬆齡坐在宇文似之麵前,已經沒有曾經的張揚,沉穩的像塊石頭。

    “老師。”劉鬆齡低下頭緩緩一禮,麵色認真。

    “為何喚我老師,我可沒說收你。”

    “學生欲學,老師肯授,便為師。老師已收下學生了。”

    “教了你什麽?”

    “人心。教我體會愛恨情仇,教我明白人心殘酷。”

    “如何教的?”

    “在學生自暴自棄時不放棄學生,反而一遍遍讓我看清敵人心思。”

    “我沒做什麽。”

    “不,都是老師您做的。沒有你,學生的傷勢沒人理會,桂兒的屍體沒人處理,學生不是病死,便是餓死。若不是每次老師您帶始畢可汗在我身邊看守,或許學生早喪生在他人手下,至少老錢不會放過我。”

    “看來你醒得差不多了。”宇文似之笑著點點頭示意婢女上茶。

    “是。”劉鬆齡低眉順眼,又拜了下去。

    “那如今可知道你的錯誤?”

    “利欲熏心。”

    “今後當如何?”

    “雲淡風輕。”

    “非也非也。”

    “學生愚笨。”

    “利欲熏心,會讓私利蒙蔽雙眼。雲淡風輕,卻又會讓你分不清輕重。”帳門打開,始畢可汗靜靜走進來,坐在劉鬆齡身邊,垂頭傾聽。劉鬆齡卻連看都沒看一眼。

    “人之處事,需分清輕重緩急,若都雲淡風輕過去,隻會什麽事都做不成。然而在這輕重緩急之中,你又需得擯棄自己喜好,擦幹淨眼睛,為了你的理想,為了你的目的,做出最正確是事情。做到最後,便是跳出這個棋盤,自己去做棋手,將自己未來的每一步下到最精髓的地方去。”

    兩個學生一動不動,思索著這難懂的話語,好像快要成雕像了。

    中午過去了,宇文似之吃了些飯,看著發呆的兩個學生,安靜睡了會。下午起了身,發現兩人還在呆坐,便也靜靜坐在一旁。

    如此到了晚間,兩人同時動了,始畢可汗站起身來,威風淩淩的拱手一禮。劉鬆齡則是恭恭敬敬的倒了一杯茶,端在宇文似之麵前,道:“謝先生。”

    宇文似之端過茶,輕飲一口,笑道:“如今,你們便是師兄弟了。”

    始畢可汗和劉鬆齡相視一笑,互相擁抱著,好像是分別已久的兄弟一般,兩個心一下子連了起來。

    看著他們擁抱了一會,宇文似之又問劉鬆齡道:“曾經的一切,放下了嗎?”

    劉鬆齡收起了笑容,認真答道:“該放下的便放下了,該記得的不會忘記。”堅定如鐵。

    宇文似之點點頭,有些疲乏,對兩人揮揮手,道:“那便去做,做該做的去。”兩人便一同出了宇文似之的屋子。

    屋外的空氣有些清冷,繁星如同一隻隻聰慧的明眸一般,一閃一閃,月亮剛升至天邊,另一邊落日的餘暉還未散盡。草原上回蕩著牧人的歡歌和牛羊的閑叫。

    看著這壯麗的山河,兩個年輕人相視一笑,各自回房。

    劉鬆齡回到自己的屋子,走到床鋪邊,撫摸起枕頭旁邊的一隻白色瓷壇。抱起來,摩挲在臉上,好像還帶著桂兒的體溫一般。

    他抱著壇子慢慢走出帳外,尋了一處鮮花繁茂的地方,慢慢用雙手挖開一個小坑,親吻了瓷壇許久,而後將瓷壇輕輕放了下去。

    就這樣在這明媚的月色中靜靜呆了一夜,等到天快亮時,他一把把將土埋了回去,直到瓷壇徹底長眠花叢。

    他又掏出一個香囊,那是桂兒縫給他的,他把桂兒的骨灰和頭發放了一些進去。看了看,輕輕摸了摸,緊緊的貼身藏起。而後從懷中取出一塊小牌匾,咬破手指,在上麵寫著什麽,溫柔的插在桂兒的墳上。

    磕了兩個頭,他起身離去,未來還有很多事要去做。

    那墳前的花朵俏麗顫動,輕撫在那牌匾上,露出鮮紅的幾個字:“愛妻桂兒之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