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歸途(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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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珩,我叫你珩妹好嗎?”

    “珩妹不好聽,叫我珩珩吧。”

    “哦?”

    “我叔叔,我爺爺奶奶都是這般叫我。”

    “好吧,珩珩。嘿嘿,很奇怪的。”

    “珩珩,為何你的功夫那麽好呢?”

    “從小苦練的唄。”

    “能教給我嗎?”

    “好啊好啊。來紮個馬步吧。”

    “馬步好紮,你看我這姿勢標準嗎?唉你拿樹枝幹嘛?”

    “雙腳向外!”“啪!”“背挺直!”“啪!”“屁股收回去!”“啪!”

    “咦,你怎麽不紮了,不是想習武嗎?”

    “我腳疼,不,哪都疼。我想起來明年要考試,今天還有篇文章沒背熟,我要走了。哎呦,沒事,沒事,不用扶我,隻是骨折了而已。”

    “你要考試了嗎?”

    “對啊,我來京城便是為了考試,寒窗苦讀十來年,便是為了這一刻。”

    “可是考下來有什麽用呢?你還是打不過我。”

    “讀書人可不能打打殺殺。考出來後,我便能成為一方父母,運用所學治理天下,讓百姓安居樂業,讓天下不再亂。你功夫再好,也隻能救一人,十人,百人。而我一旦能安定一方百姓,豈不是能救萬人,億人?”

    “哇,你好厲害,那你這次能成功嗎?成為榜眼?探花?狀元?”

    “額,這些恐怕很難,能上榜就很不錯了。”

    “沒有誌氣,我墨珩都敢號稱武林第一人,你卻連第三都不敢去想。”

    “額,這個,這個沒有可比。”

    “啪!”

    “哎呀好疼,珩珩你又怎麽了?你看都腫了。”

    “趕緊去讀書啊,不考個探花什麽的你配得上我嗎?”

    “是謝謝珩珩!”

    “珩珩,你嫁給我好嗎?”

    “好啊,等你考完試再說唄。”

    “我現在越來越有把握成為狀元了。”

    “嗯,然後呢?”

    “聽說狀元要被賜婚啊。”

    “什麽?”

    “若狀元未曾成親,聖上便會賜婚,以示天恩。”

    “你有了我,還敢賜婚給你?”

    “我們未成親,聖上便敢。”

    “皇上住哪裏?”

    “怎麽了?”

    “這麽霸道,我要去殺他啊。”

    “珩珩乖,珩珩乖。我們現在成親了,你就不用殺他了唄。”

    “成親啊,我想想吧。”

    “我們大婚之後,你能跟我縱橫天下嗎?”

    “若我上榜,便不能,我會成為官員,長住一地。”

    “那我能自己去縱橫天下嗎?”

    “珩珩別鬧,這樣的話,你我何必成親?”

    “那我們會怎麽生活?”

    “你隨我一起去管理一地政事,我應該會常常出門,你隻需要在家中等我。或許哪一天你覺得無聊,我們便生許多孩子,教導他們慢慢長大。等孩子們長大,我們就安安穩穩的找處安靜的地方去度過晚年。那裏可能有水,可能有山,最重要的是,有你,有我。”

    “”

    “珩珩,怎麽了?你不滿意嗎?”

    “我隻想和你一起登華山,渡西湖,淋春雨,穿海浪。你知道的,我在一個地方呆不住。”

    “珩珩!”

    “明日便要開考了,你且好好休息,我回房再想想,或許等你考好了,我會給你個大驚喜呢。”

    “真的?”

    “真的。但是你如果考不好,我這裏樹枝可多的很嘍。”

    “珩珩。”

    “什麽?”

    “謝謝你。”

    墨珩看著漸漸關上的考院大門,思緒萬千。春雨漸漸落下,長街之上很快沒有了行人,隻有雨滴擊打在瓦片之上的聲音。

    她想起那個雨天之中,撐著傘的他一把將她擁入懷中。也是那個滴滴答答的聲音,也是那如絲的清冷濺在腳踝上。

    “再見吧!”她強忍淚水,回頭看看關閉的大門,那裏的他,應當正為了畢生信念奮筆疾書著。一張娟秀的字條靜靜躺在他餐籃的最下麵。等他看到的時候,考試已經完畢了。

    咬咬牙,她不再猶豫,淋著細雨走到長街盡頭,那裏有匹馬。她一躍而上,頭也不回的向遠方衝去。她無意在一個駐地停留,她要去找自己的家,就如同叔叔一樣。

    這一奔奔死了她的心,兩顆曾經靠近的心兒就此冷卻。那並肩行過的山與水,並排數過的星與月,一同看過的人和事,連同綠意盈盈的青春,全部變成了黑白色。

    她就這樣向家的方向策馬馳騁。這一路上,她的劍術越來越高,眼界越來越寬,武林第一人的名頭已經不能讓她滿足。她將墨月傳下來的墨門傳承一個個拿出來看著。

    萬物已經無法融入她的心,無數英俊的人與她擦身而過,無數的醜惡與美麗對她也如過眼雲煙。這黑白的世界已經沒有什麽跟她有關,隻剩她孤零零的一個人屹立於天地間。墨珩想起墨月,終於知道為何墨月一直都是一個人,這或許就是墨門傳人的命運。

    終於有一天她停下了腳步,數十年對劍道的專心終於出了結果,所有的喜怒哀樂被她集中在一個點上,現在想要噴湧出去。

    她在一處墳墓之中試練著,重複著曆代墨門傳人領悟的“非攻”劍法。每出一劍,便在墓中地上刻上一痕。不知道揮出了多少劍,也不知道用出了多少劍法。

    終於這些劍招連貫起來,簡化,簡化,再簡化,簡化為十招。

    十招一出,天下寂靜,無數道雷霆落下,將墳墓炸成粉末,墨珩身受重傷,全身功夫盡失。一時之間,天地充斥了鬼哭狼嚎,無數的人做下了最為恐怖的噩夢。

    唯有渾身鮮血的墨珩,靜靜的看著這一切,等待著白色的鞭子繼續落下。她似乎早就沒想活著了,因為這天地沒有她的容身之處,至少,她愛的人和愛她的人,都不在了。

    霹靂到此為止,滿意的回了家去。天地複歸寂靜。唯有她,依舊孤孤單單一個人。

    她拿起劍,完美的劃出一道弧線。功力被廢算什麽,渾身經脈盡斷算什麽,她的劍,一直在她心中,奪不走。

    她繼續在這世間孤獨走著。然而這時開始,她用劍殺一人,就能聽見劍的悲鳴,於是不忍再用,找一地厚葬了,拿起另一把劍,繼續行走著。

    手中的劍換了很多把,從破劍,鐵劍,寶劍再到鐵劍,破劍,最後改為木劍,樹枝。直到有一天,她扔掉了手中的樹枝,看著自己的手,知道再也用不到劍了。經脈雖然斷著,丹田雖然空著,可是她有劍,她是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