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電梯驚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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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鳳。
青州,陰曆七月十三。
天灰蒙蒙,雨水自辰時落下,這時轉急,漸漸滂沱,整個山-N縣蒙在秋雨中,天地間白茫茫一片。
莽山腳下,稀稀落落的茅草屋掩在山林當中,頹敗又窮困。
住在村尾的範婆婆昨夜在屋後做飯時,突然一陣頭暈,栽倒在地,再沒能爬起來。
今天辰時,隔壁的胖小子乘著父母做早飯的空檔,偷摸的溜出門,在雨裏四處撒歡,哪裏積水就往哪裏竄。
沒一會兒就弄得渾身濕透,沾滿淤泥。
婦人做好飯,喚了好幾次也不見人,怕雨天出意外,慌忙尋出門來。
胖小子正在門前的水窪裏打滾,全身上下,就兩隻烏溜溜的大眼睛還算分明。
婦人氣得火冒三丈,抄起門邊的掃帚,攆著倒黴孩子進了範婆婆的後院,這才發現老人家僵硬發青的屍體。
範婆婆不算半坡村人。
前些年北邊鬧饑荒,家裏遭了難,丈夫兒子雙雙橫死,拖著孤苦無依的孫子前來投奔遠親。
外來戶本就不受村裏人待見,更別說逃難來的,沒少遭人閑話。
村民見著婆孫倆都要罵罵咧咧的道一聲晦氣,避之不及,生怕沾染黴氣。
消息傳得極快。
老村長由小兒子攙扶著趕來時,範婆婆家的涼棚下麵已經站滿村民,盡數堵在門口,也不進門,一是覺著嫌晦氣,二是茅屋太小,擠不下太多人。
村民們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交換著各自的猜測和小道消息。
“村長來了,村長來了!”劉二眼尖,隔著厚重雨幕,老遠就瞧見一撥人不疾不徐的走來。
老村長年逾古稀,滿頭稀疏銀發,穿一身麻布單衣,右手拄著一根黑漆油亮的拐杖,左手由小兒子扶著,走上幾步就要歇息半晌。
他慢慢走來,幹癟生滿老人斑的臉皮緊繃,威嚴自生,眼珠環視一圈,嚼舌根的三姑六婆立即識趣的閉嘴,讓開一條道。
範婆婆的屍身安放在裏屋。
老婦人頭發散亂,眼珠黯淡無光,麵部表情扭曲,麻布衣服全是泥灰,顯然死前非常痛苦,也曾極力掙紮過。
村長顫巍巍的踏進門檻,擺擺手,示意不用扶,自己能走。
他來到床前,抓住範婆婆僵硬的手掌,渾濁的眼裏止不住的往外淌淚水。
“老姐姐,小六子來看你啦。”
村長抹著眼淚,絮絮叨叨的說了些往事。
兩人是遠房表親,小時候離得近,湊在一塊玩鬧是常有的事。
“俺爹,當心身子。”旁邊伺候村長的漢子擔心老人家哭著背過氣,趕緊撫著老人的後背捋了捋。
村長擺擺手,嗚咽道:“老三,這裏用不著你,我在和老姐姐說會兒話,你去縣城一趟,把呂生叫回來,送老姐姐最後一程。”
漢子欲言又止的撓著頭,外麵傾盆大雨,下得又急,山路最是難走,一趟走下來,累著不說,就怕路上遇見山洪。
“愣著幹什麽,還不趕緊去,要是路上偷懶,回來看我不抽死你!”老村長好似知道兒子心中所想,轉頭就發起脾氣。
漢子嚇得一個激靈。
別看他生的彪悍,身長八尺,麵圓耳大,滿臉橫肉,十裏八村出名的渾人,其實老實巴交的一個人,父親積威已久,叫他跪下,他也隻能乖乖跪著。
一旦老村長發起脾氣,他就沒轍,隻能唯唯諾諾的應下。
臨出門時,老村長吩咐道:“慌什麽!你先去村口,請王木匠過來一趟。”
“俺省得,你放心。”漢子點頭應承下來。
……
漢子冒著大雨,因為熟悉山路的緣故,下午就趕到縣裏的酒鋪,找到被老板指使得團團轉的呂生。
呂生一聽消息,顧不上工作,辭別老板,心急火燎的就往家裏趕。
半坡村離縣裏有幾十裏,雨天道路濕滑,極是難走,一來一回就是整天。
呂生和漢子夜半時分進村,驚起一陣犬吠,由於天冷,倒沒人出來查看。
剛進堂屋,呂生就頓住,直愣愣望著堂屋中央那口簡易的棺木。
他心裏淒苦,仍懷著幾分期頤和僥幸,輕聲向裏屋喚道:“阿嬤,我回來了。”
苦澀的言語在空蕩蕩的屋裏久久回旋,最後歸於沉寂。
呂生紅了眼眶,眼淚不爭氣的直流。
他步伐沉重的挪到棺木邊,手掌在棺木生硬的紋理間撫過,按住棺蓋,用力一推,露出一條縫隙。
“阿嬤……”呂生帶著哭腔嗚咽難言。
漢子杵在門口,沒出聲也沒離開,留呂生一人在屋裏,他多少有些不放心。
屋外風雨交加,呼呼的狂風刮進茅屋,清冷透心。
“轟隆!”天際電光猛地一閃,雷聲滾滾而至,幾欲將人掀翻。
漢子驚了一跳,還沒緩過神來,一道宛如歎息的呢喃在耳後乍然響起。
聲音時斷時續,聽不真切,仿若來自九幽,不似人聲。
大漢麵色刷的一下變得紙白,渾身的寒毛都立了起來。
“呂生,你有沒有聽見奇怪的聲音?”
“呂生?”
呂生沉浸在親人逝去的傷痛中,撲在棺材上麵,哭聲漸起。
漢子呼喊幾聲,呂生都沒理他,壓抑的哭聲忽遠忽近,飄渺不定,詭異非常。
他艱澀的咽了咽口水,恨不得拔腿就跑,可是腳掌生根似得,牢牢的釘在原地,怎麽也動不了。
那怪聲愈加清晰,很快就響徹屋內。
“病毒清除程序啟動……”
“注入納米蜘蛛,清理中……清除完成。”
“提取九鳳疫苗……警告,提取失敗,疫苗庫存為0。”
“定錨點坐標:145,25,狀況一級,準備跳躍。”
一陣長時間的沉默之後。
轟隆又是一聲雷響,緊接著棺木裏邊傳出細細碎碎的輕響。
大漢隔著遠些,還呆著,呂生卻是驚呼出口:“阿嬤!”
逝世的範婆婆活了過來!
老婦人睜開眼,在棺材裏半坐起來,迷茫的打量一圈,還沒有言語,滿是褶皺的額頭就散發出一道溫煦的亮光。
隨後光中浮現出一片綠意盎然的嫩葉,懸停在半空。
如果要形容大漢此時的心情,大約就是無數的*****在胸口奔騰而過。
他一輩子守在田地裏,見識不算多,荒誕的鬼怪傳聞倒是知道不少,不過它們的作用僅限於嚇唬不聽話的小孩子,成年人沒幾個信。
大漢自忖膽大,遇見鬼怪絕對不慫。
可是如今見到真人真事,腳都嚇軟了,腦子裏逃跑的念頭百轉千回之後,不知道哪來的勇氣,一咬牙,一跺腳,跳進屋裏。
一把拽住呂生的後頸,口裏疾呼:“呂癡兒,快走!”
話音剛落,葉片的光華猛漲,映亮了整間茅屋。
待光芒褪去,狹小的屋裏又多出一個人。
大漢打眼望去,這人年紀不大,也就少年模樣,模樣甚是俊美,留著一頭長短不一的頭發,看著像是痢疾,又像是受過剃發之刑。
九鳳至古就有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的說法,所以世人皆蓄積長發,視為短發之人為不忠不孝。
再往下瞧,少年穿著古裏古怪的服裝,顏色豔麗,既沒有麻布的素淨,又沒有絲綢的輕盈。不過看著精神,多少有些人類的氣息。
大漢心中稍定,逃跑的步伐又快了幾分。
少年一出現,那片發光的綠葉就飄忽落下,最後墜在少年的耳垂,隨著他的移動,左右輕搖,顯得妖異非常。
妖異少年打了一個哈欠,眼裏擠出幾分濕氣,黑白分明的眸子,瞥了一眼落荒而逃的大漢,不再理會。
而是轉頭問道:“範婆婆,你感覺怎麽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