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說我死了？”蘇蕙問。 由於角度的關係，她的身形隱在陰影裏，唇角勾起的笑容，冰冷，還透出一抹嘲弄。

    韋亦策知道她成功逃脫，放出韋家遭災與她有關的消息，又誤認為她死掉的，就應該是華雲郡主的人。

    人無傷虎意，虎有傷人心。

    是華雲郡主先招惹到她頭上，她隻是順勢做了一筆交易，雙方都得利，以後井水不犯河水，可以不必再有交集。誰知，華雲郡主的人還不想放過她，真當她是好欺負的吧。

    很快，雷老的話證實了她的這個猜測，“這消息是英王府傳出來的，我們也順水推舟了一把。似乎是韋亦策有意誤導了華雲郡主的人，送小姐離開的同時，在自己院子裏打死了一個丫環，還將其毀屍滅跡。”

    韋亦策玩這一手，不管出於什麽居心，都對她有利，蘇蕙略閃了一下神，目光又轉為淩厲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我倒想看看，若是世人都知，華雲郡主為逃婚，指使丫環彩玲等人毒殺韋亦韜，擄韋氏族人韋芙蓉替嫁，並欲栽髒給韋亦策，她臉上又有多少光彩？”

    雷老表情凝重的說：“英王府勢大，華雲郡主又極受太後寵愛，這種直接針對華雲郡主的傳言，怕是不容易散播，官府一定會直接壓下。”

    “自然不是直接散播傳聞，可以編個劇本，借助戲園子茶樓傳播嘛。”蘇蕙不在意的擺了擺手，心裏開始琢磨這個劇本要怎麽編。

    雷老扯了扯嘴角，表情極為古怪。他可是知道蘇蕙之前編排過鍾妃的劇本，直接把北寒皇跟鍾妃，都給整成了笑料。

    那個劇本一出來，僅很短的時間內，就在全國遍地開花，紅火到爆，戲園子茶樓場場爆滿，也冒出一批大紅大紫的名角，男女都有，全都是演邪妃的，戲裏演皇帝的都是些歪瓜裂棗，據說每場謝幕都被扔臭雞蛋。

    那可還是直接針對的北寒皇跟鍾妃，官府卻也不好打壓，饒是雷老聽說了各地反饋回來的消息，都有些個接受不來的感覺。後來，他從林煜那裏得知，蘇蕙這姑娘就是始作俑者，就覺得這姑娘簡直是個歪才。

    此刻，聽說她又想編排華雲郡主，雷老也替那位郡主掬了把同情淚，無論如何，那位郡主都癡戀著他家太子爺，他其實對那位刁蠻郡主還是有幾分好感的。

    但是，看了蘇蕙的神色，雷老再不敢多置一辭。

    到了後宅，蘇蕙就看到院中有位老婦人，身著暗青色的長褙子，下麵著同色的馬麵裙，看得她不由愣住了。

    大晚上的，老婦人竟然在澆花，燈籠灑落的昏黃色光下，她的滿頭銀發一絲不苟，那雙老眼看似渾濁，落到蘇蕙臉上時卻分明有一抹精芒閃動，似那一眼就洞悉了蘇蕙的心裏所有秘密。

    蘇蕙下意識的繃緊了心弦，生出戒意，而且她莫名的感覺這老婦人對自己有敵意。

    雷老在旁邊說：“這位是殿下的乳母蘇嬤嬤。”

    這個看上去很精明厲害的老嬤嬤，竟也姓蘇？

    蘇蕙微微一愣，打量著對方的杏花眼，還有似曾相識的五官，她的心裏頭不免有了某種猜想，試探著說：“不知道兵部尚書府的嚴老夫人，跟嬤嬤有什麽關係？”

    蘇嬤嬤似未料到她一見麵就有此問，微怔，忽的歎了口氣，把灑水壺遞給身邊的小丫環，甩了甩衣袖，打啞迷般說：“就是你猜的那樣。”

    蘇蕙一瞬間便浮想聯翩，眼神冷了，淡淡的問：“玉陽蘇家被滅門，有沒有你們從中推波助瀾？”

    這話真是讓蘇嬤嬤驚到了，一時失語，震駭的望著這個未到二十的少女，難道她真是妖孽，竟然連這也能猜到？

    “我是猜的。”從蘇嬤嬤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蘇蕙愴然一笑，看著麵色大變的蘇嬤嬤，眸子淺淡，涼涼的說：“毀了蘇家，你們能睡安穩了吧？玉陽蘇家血流成河，你們暢快了吧？姑姑被韋家人折磨至死，你們解氣了吧？”

    看著形色大變的蘇嬤嬤，蘇蕙心裏恨意盎然，有說不出的憤恨。

    “你是怎麽猜到的？”勉強定下了神，蘇嬤嬤忍不住問。

    “其一，玉陽蘇家滅門日，林煜出現得太巧了，總有人慫勇他去，那人如果恰好是蘇家女，動機就有問題了，換個說法，就是那人知道蘇家有變，林煜趕在那個節骨眼去，得到璿璣圖的可能性很大。否則，蘇家能保有璿璣圖多年，一直都安然無恙，憑他一個亡國太子，怎能到蘇家奪寶？”

    蘇蕙說著，一直盯著蘇嬤嬤的眸子裏，露出失望的神色。直到現在，她都沒有在蘇嬤嬤那雙杏花眼裏看出一絲慚愧。

    “那還有其二呢？”蘇嬤嬤平靜的問。

    “其二，自然是兵部尚書的老母親是蘇家女，而她也恨蘇家，若是她沒有趁機踩蘇家一腳，薑言區區一個玉陽總兵，任什麽能對蘇家下手？”

    這話說出來，完全是蘇蕙的推測，沒有說服力。

    連雷老也為之搖頭，蘇嬤嬤更是一笑，輕聲慢語的說：“這全部都是你的猜測，薑言屠了蘇家，也不會事先向兵部報備，更何況我姑母隻是兵部尚書的母親，並不是兵部尚書。你這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從蘇嬤嬤的話裏，蘇蕙聽出她跟嚴老夫人是姑侄關係，越發覺得直覺可信，冷笑說：“真是欲加之罪嗎？證據那個東西，很多時候，並不需要。蘇家滅門的仇，姑姑的死，總要有什麽人承擔責任。”

    “如今這年頭的小姑娘，都是這樣狂妄了麽？嗬嗬亡國太子，嗬嗬，誰給你的膽子，敢這樣羞辱我家太子？”蘇嬤嬤嘲諷的笑道，透著貓戲老鼠般的殘忍。

    雷老聽得臉黑了黑，卻並沒有吭氣，但是，他不表態，蘇嬤嬤偏要逼他表態，她的目光瞅了雷老一眼，透著幾許傲慢說：“雷老，在這個院子，可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都能帶進來的。”

    麵對蘇嬤嬤不加掩飾的露出敵意，蘇蕙笑了，很冷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