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想法實在是神邏輯了，林煜聽得驚呆了。

    蘇蕙被他看得心裏發虛，硬著頭皮說：“我最大的理想是做個富二代，混吃等死，這夢想輩子沒能實現，大學考了個考古係，還被我媽嫌棄，成天碎碎念，說我鐵了心要做啃老族。”

    “啃老族？”林煜很好，咂了咂話味，有些想笑。

    “是啊！”蘇蕙很有些怨念的說：“我媽太討厭了，連我爸都說樂意養著閨女，她偏要嫌棄我，拿我跟親戚家的小孩，嫌棄我這嫌棄我哪的。那時候，我發誓，等我有了小孩子，讓他們做混吃等死的富二代。”

    林煜“噗哧”一下子笑了，在蘇蕙要殺人的目光，他趕緊舉手表態：“我支持你，明天，我率兵出征，給我們兒子打地盤去。”

    給了一個“算你識相”的眼神，蘇蕙心滿意足的捧著還很平坦的腹部說：“好兒子，從明天開始，老媽讓你見識見識，一代明後是如何煉成的。”

    林煜想笑不敢笑，扭頭吩咐傳膳。

    蘇蕙不知道，這一頓晚膳之後，是他們長久分離之前的最後晚餐。

    次日，林煜率兵出征，臨行前下旨皇後垂簾聽政。朝人心惶惶，倒也沒有大臣跳出來唱反調，讓林煜想要槍打出頭鳥的想法泡了湯。

    接手朝政之後，蘇蕙苦搜記憶，找出跟治國有關的記憶，照葫蘆畫瓢，倒也有不少令朝臣們眼前一亮的舉措，令她的聲望暴漲。

    禍國妖女之名再被人提及，那也是相對於被滅掉的北寒國而言。對於蒼龍帝國，她是一代賢後，是福星。

    相較蘇蕙迅速在朝堂站穩，林煜的狀況不妙了。

    林煜率領大軍離京後，途遭受不少流寇的狙擊，都是一些不願歸降蒼龍帝國的前北寒名將或權貴，糾結不少流民落草為寇，趁著東蒼國入侵之際，落井下石。這幫流寇的攻擊，給大軍造不成什麽損傷，卻讓大軍的士氣低迷。

    蒼龍帝國的建立，是在覆滅了北寒國的基礎，對原北寒國國民而言，蒼龍帝國是侵略者，而來自蒼龍故土的討伐之聲，讓他們受到兩麵夾擊。在蒼龍帝國軍，蒼龍舊部是絕對的骨幹，這些人受到的影響最大。

    林煜一直保持沉默，仿佛沒有察覺到大軍士氣低迷。隻有熟悉他的人，才能發現他的眼眸裏逐漸陰暗，逐漸帶有一種毀滅的氣息。

    蒼龍帝國軍的行軍速度，想象的慢，直到大陸曆385年二月，才在嶺東關攔截住了東蒼國征伐大軍，跟林傲叔侄見麵。

    兩軍陣前，跟林煜長得幾分相似的林傲，風度翩翩，看到親侄兒，是一幅痛心疾首的模樣嘶吼：“林煜，你還不知悔悟麽？”

    林煜心裏一直有個幻想，叔父被人蒙蔽，才會做骨肉相殘的蠢事。他沒有忘記，叔父曾經多麽疼愛他，親兒子更疼。

    叔父的罵聲，讓林煜這個幻想破滅了。

    同時，林煜也看到裂雲軍的軍旗在林傲的身後，對啊，裂雲軍統領跟也是林傲的兄弟，看樣子他們是早結成同盟了吧，之前，裂雲軍攔截入侵北寒的朱雀大軍，真正要幫的也不是他，而是阻止朱雀國來分這一杯羹吧。

    “林傲，別裝出一幅道岸貌然的樣子，想摘桃子，看你有沒有那麽長的手？”林煜不慍不火的說。此時此刻，他心裏頭完全沒有對叔父的期望了。親情什麽的，在皇權的爭奪，太淡薄了。

    哪怕林煜擺明了車馬，要刀兵相向了，林傲卻不想打，在他看來，林煜的部下都是他的兵馬，是東蒼國的子弟兵，真要打起來，那是自相殘殺，是自損根基。

    林傲吹胡子瞪眼的痛斥：“林煜，你簡直冥頑不靈，難道你要讓你身後的蒼龍舊部，跟隨你一起對著父老鄉親們舉起屠刀嗎？”

    這話一說，林煜聽到身後的部下一片嘩然，他盡管早有預料，心仍忍不住往下一沉。

    對著父老鄉親舉起屠刀的罪名，他背負不起，哪怕他知道林傲是詭辯，可是他卻無法辯駁，這一刻，他感覺所有的言辭都是如此的蒼白無力。

    留在蒼龍故地的，都是難離故土的老一輩，而當年被帶到北寒國的蒼龍舊部，都是青壯年一輩，麵對跟著林傲來的父老鄉親，他們真的舉不起屠刀。

    “蒼龍子弟們，你們還不醒悟，要跟著林煜這個孽障一條道走到黑嗎？”林傲痛心痛首的喝道，嗓聲洪亮，在兩軍陣前轟響，震人耳膜，讓林煜身後的大軍士氣低落。

    “林傲，你真能黑白顛倒啊！”林煜說著，腦子裏思索著辦法，但是，他能想出的也是一世的記憶裏，他兵敗而死的場景。

    他是要死了嗎？

    是哦，一世也是386年二月，他被左將軍韓延殺死，這一世，他刻意不用韓姓之人，卻不知殺他的人，又會是誰呢？

    林煜轉頭，用一種特的目光緩緩掃過身後諸將，心情平靜得近乎詭異。冥冥，似乎真的有一種力量，讓他循著相同的軌跡前行，那麽，他重活這一世的意義何在呢？

    他的眼裏，突然閃過一抹迷惑，隨後，又被濃濃的寂寥與絕望取而代之。

    他的耳畔，仿佛有無數祖先的魂魄在低吟，用那個被他厭棄的乳名在喚他，鳳皇，鳳皇，何不高飛還故鄉？無故在此取滅亡？

    故鄉？

    他看向蒼龍故地的方向，一抹淺淺的嘲弄笑意染眉梢，他早己經沒有故鄉了。前一世，他滅了前秦，在阿房即位，做了西燕皇帝，他的生命仍一天天寂寞下去，擁有的，似乎除了蒼白，疲憊之外，再沒有什麽了。

    不對！前一世他唯一的執著，不是複國，也不是複仇，而是要以最驕傲的姿態，洗刷畢生的恥辱，在前秦滅亡後，他苦苦執著的東西灰飛煙滅，他沒有了活下去的理由，死，對他而言是一種解脫，是他在求死。

    可是，這一世他還有蘇蕙，還有他們未出世的孩子。

    還記得出征前，蘇蕙說過要給他們的孩子掙家當的，這一仗他不能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