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章 賞紅白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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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天際驅馳

    風染瞪著那紅白雙花,有點懵了。果然,聽見太後吩咐:“胡遠,替哀家給你少爺把花簪上。”

    把花簪上?

    照風俗,隻有逝者的未亡人才有資格簪紅白雙花,以寄托哀思。連逝者的妾室都沒有這個資格,當然簪花寄哀思隻是一個風俗,隻要正室同意,妾室也可以簪花以寄托哀思。

    風染不禁猜想,太後叫自己簪上紅白雙花,是委婉地承認了自己的身份?承認自己是賀月的皇夫?是太後的兒婿?如果先前那句“一家人”還比較隱晦,這下吩咐胡遠為自己簪花,暗示意味就太濃烈了!

    太後從不承認自己身份,到委婉承認自己身份,從想要逼迫自己殉葬到替自己簪花的轉變,風染猜想不出其的原由,但太後的態度轉變非常明顯。

    便在風染的思量,馮紫煙已經把托盤呈到了小遠跟前,小遠也是一臉懵懂,完全沒反應過來,隻是下意識地拿起絹紅,插到了風染的發髻上。插好了雙花,風染跪下作謝道:“兒臣謝母後賞花。”區區兩朵絹花,實在不必風染大禮跪謝。風染作謝的是太後用這種隱晦的方式,承認了他的身份。

    太後由馮紫煙扶著,半倚回床頭,頗有些困倦地說道:“回去歇著,好生將養身體。他隻望你好好活著。”

    出了祥瑞殿,小遠怕風染回程經過菁華宮又傷心吐血,趕緊請示道:“少爺,咱們從東南麵那個宮門出宮吧?”這樣就不經過菁華宮了。

    風染略略遲疑了一下,道:“原路回去,我不下轎,無妨的。”

    到底是伺候慣了的人,對風染的心思還是有幾分了解,距著菁華宮還老遠,風染便把轎窗上的小簾揭了起來,怔怔地望著越來越近的菁華宮。小遠趕緊在轎窗外勸道:“少爺,快把簾子放下吧,外麵冷,莫把轎子裏的暖氣跑了。”然後又吩咐轎夫,抬著暖轎飛快地從菁華宮外圍走了過去。

    透過小小轎窗,視線有限,菁華宮很快就看不見了,風染無精打采地歎了口氣,把轎窗簾子放下來。在風染心裏,賀月還是那麽鮮明地活著,在冥冥注視著他。回府路線,又一次從菁華宮外經過,隻是想讓賀月看看,看他為他簪紅白雙花的樣子。

    太後的態度大幅轉變,一定是賀月做了什麽。風染不想去探究賀月到底做了什麽,隻深切地感受到,賀月直到臨死,都在維護他。

    回到皇夫府,進入正院臥室,看著那熟悉而又空蕩蕩的寢殿,那些從前跟賀月一起相依相守,相扶相持的舊事時光,齊湧心底,可是,那個人,再也不能回到這裏來了,再也不能陪伴自己鬥嘴打趣,批折暖床了,再不能知冷知熱問寒問暖地維護痛惜著自己了……

    風染一張嘴,頓時又咯出幾口血來。小遠和鄭國泰一邊吩咐請太醫,一邊幫風染捶胸拍背,一邊擦拭血漬。風染喘息過來之後,吩咐道:“小遠,搬去容苑住。泰兒,跟你母親說,回頭把這正院封了罷。”

    小遠有幾分猜測風染是怕睹物思人,便勸道:“少爺,旁邊西院還空著呢。容苑那麽小,怎麽住人?”

    東院西院都距離正院太近了,難免不會睹物思人。倒不如搬去偏僻的容苑,好好靜下心來。風染沒力氣反駁小遠,隻道:“叫你搬,你就搬,哪這麽多廢話?!”

    史記:鳳至四年冬月十二日,成德帝出殯,靈柩送宗廟暫存,另擇吉日下葬。

    冬月十二日申時,天色昏黑之後,由太子風賀響響打頭,皇子烏親王,康親王隨後,帶領了群臣,王爺,宗室粗衣縞素,披麻戴孝,隆重為一代明君聖主出殯發喪。

    沿途許多百姓,夾道相送。百姓們感念成德皇帝多施仁政,廢除貴庶,大幅提升了庶族地位,改善民生,實惠於民,更兼率領著鳳國頑強抗擊霧黑蠻子的入侵,堅守防線,使路國免於遭受霧黑蠻子的蹂躪,經曆了十八年的艱苦奮戰,終於驅逐霧黑,實現了鳳夢一統,成德帝建立的豐功偉績,震古爍今,盛世可期,成化城裏的百姓紛紛跪著哭送成德皇帝的靈柩,緩緩出城,哀聲震天。

    雖然是夜間發喪,送葬隊伍和百姓們自發點燃的素燈素燭,把從成化城皇宮出來到效外宗廟的一路都星星點點地照亮,引導著成德皇帝的英靈一路走向生命的終點,回歸他的宗族。送行隊伍撒潑的紙錢冥幣,把沿途一路盡皆鋪陳得一片素白。

    把成德皇帝的靈柩送入賀氏宗廟之後,舉行了國喪祭祀儀式,然後把賀月的棺槨送入宗廟下的一個函洞密室裏暫存——這個函洞密室極為陰寒,當年太皇太後的棺槨便在這個函洞裏暫存了八年,毛皇後在賀月修好陵寢前也曾在此暫存了六年。

    雖然賀月遺言,不讓風染服喪相送,但風染哪舍得不送?就算行動上不送,終歸也會在心裏默默相送。還是風賀響響知道自己的父親,隻怕風染到時,又要傷心到嘔血,一早就吩咐太醫,到黃昏時給風染用了安神藥物,讓風染在賀月出殯之前就睡了過去。同樣的安神藥物,也給太後備了一份,太後年事已高,免得她老人家親送愛子出殯,悲慟傷身。

    因為用了藥,風染這一覺睡得深沉,醒來時見天色已經大亮了,一問時辰,知是冬月十日辰時了。風賀響響將於午時開始登基大典,並於午正時分落坐在朝堂上的九龍禦椅,稱為升座。

    自己能一宿無夢,平安大吉地睡到次日辰時,差不多睡了漫長的六個時辰,風染心知必是身邊的人給自己用了藥,讓自己在賀月的出殯之時,陷於深眠,以免自己又傷心一場。風染也不追究,隻是一歎便罷了。隨後,吩咐小遠服侍自己洗漱更衣,要去參予新帝的登基大典,恭賀新帝登基。

    風染吃了藥,昏睡了六個時辰,這用藥後的昏睡跟自然入睡有很大不同,用藥後的昏睡醒來,不是神清氣爽,精力恢複,而是酸腳軟,渾身無力,小遠和鄭國泰兩個一邊勸阻,一邊趕緊叫人稟告小少爺,或是當家奶奶鄭夫人。

    紀紫嫣先到,到底叔嫂有別,紀紫嫣不好進小叔的臥房,便在外麵小客廳裏相勸。

    不多時,風賀響響竟然也急匆匆地趕了來,他已經穿上了皇太子的大禮服:五龍九章九旒袞冕朝服。登基大典之前,他都還是太子。在登基大典上,太子殿下需穿皇太子大禮服參予,在升座之前,會有一個更換服飾的環節,把皇太子的大禮服更換成皇帝的九龍十二章十二旒袞冕朝服,然後午正升座,接受大臣們的跪拜,呼萬歲。

    “你怎麽來了?”風染強撐著,剛由小遠扶持著坐在床前梳頭,一看風賀響響大禮服都穿好了,想來應該是登基之前最繁忙的時候,便道:“登基的事多,忙你的去罷。”

    風賀響響便在床前,向風染跪下,行了大禮,說道:“昨晚父皇出殯,是兒子作主給父親下了藥……”

    風染道:“起來罷,沒怪你。”

    “……兒子一直想著,等父親醒了來請罪。”

    “快起來,是你的孝心,我沒怪你……”默然了一會,風染歎道:“……他也一定舍不得我傷心。你能善體你父皇之意,甚好。”

    風賀響響跪著又道:“兒子今日能夠登基稱帝,都是父皇和父親的教導養育之功,兒子銘感於心。父親若能參予兒子的登基大典,兒子深心所盼。隻是父親久病體弱,登基大典儀式冗長繁複,極耗體力,怕勞累了父親。再者,朝堂之上,兒子哪能接受父親的叩九拜之禮?豈不折殺兒子了?還請父親安心在府裏養病休歇。兒子心裏頭,隻盼著父親能夠平平安安地活著,讓兒子能夠日日承歡盡孝於膝前,便是父親疼惜兒子了。每多一日,都是兒子的福氣。”

    當初為了過繼風賀響響,鬧出廢儲風波,可以說,舉國上下都知道風大將軍過繼了成德皇帝的嫡子,這麽正式的過繼,就算不是親生的,也等同於親父親子的關係。既然是明確的父子關係,就萬萬沒有父親向兒子下跪,行叩九拜的理。

    平日裏在朝堂上,風染可以不行叩拜之禮。可是在風賀響響的登基大典上,眾大臣隆重其事地齊刷刷地跪下叩九拜,呼萬歲,就風染一個人直挺挺地站著,豈不是有受禮之嫌?像什麽樣子?眾大臣拜的到底是風賀響響還是風染?

    聽風賀響響說得有理,風染也不堅持,說道:“喝盞參茶吧。這幾天你也累了。若是大典順利,今兒你就歇在思寧殿吧,不必來我這請安了。”

    賀月駕崩,風染再是皇夫,也不能霸占著思寧殿。隨著新帝登基,作為皇帝寢宮的思寧殿也將迎來它的新一任主人。

    風賀響響道:“內侍們收拾思寧殿時,其有些是父親的東西,也有些是父皇的遺……東西,兒子都叫內侍拿箱子裝好了,等父親身體好一些,去瞧一瞧再安排怎麽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