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阿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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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國皇宮,已是深夜卻燈火通明。

    宮內木塌前,夏無啟為塌上少年細細把脈。夏無啟得知此人乃是那從天而降的異人,卻在回宮途中再度昏厥,顯是一體軀孱弱之人,但國君尋了宮中太醫診治皆查詢無因,便請了他這民間的神醫。

    “如何?”國君開口,眼中甚是期待。

    夏無啟起身向國君揖禮說道:“身子暫無大礙,隻怕是這裏的問題!”夏無啟依言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還請夏先生費心!”國君拱手道。

    “容我再看看吧。”夏無啟歎了口氣,輕撫黑須。

    門庭外,廊台邊,阿房在為阿政收拾著臂上的傷。阿房眼中盈著淚水,略帶哭腔的說:“明明是群儒士,下手怎地也不知道輕重!”口中雖埋怨那些王侯公子,手裏卻溫柔地往那細嫩的手臂纏著白紗。

    阿房,名為夏玉房,是那殿內為少年診治的神醫夏無啟之女,自阿政被作質子送來趙國時便與他相識。這些年來阿政總受欺負,身上盡是大大小小的傷,趙國官室不能讓這質子死於此地,便托了夏無啟父女管照,獨留其母趙姬深居內宮。

    “還有阿房在呢!我不怕。”阿政看著阿房稚氣的麵孔忽地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

    “可是阿政還是會回到秦國的”放開了阿政手臂上綁好的白紗,阿房小聲的說,雙手捏著裙袂。那布料不堪揉捏,轉眼便皺了。

    阿政頓時眉開眼笑站了起來,兩手插著腰說:“阿房你可以和我一起去秦國啊!也把夏老爹帶去,讓他嚐嚐我們秦國的酒!”隨即臉色一變,氣勢也萎靡下來,坐在地板上懨懨道:“可是我都不知道他們還記不記得我娘親在這趙國”

    阿房一看阿政精神變差急忙安慰他:“不會的不會的!他們不會忘記阿政的!哪怕那些人不來帶你走,那阿房陪著你就是了!”

    阿政看向阿房的眼睛,那眼眸裏流溢著濃濃的誠懇。

    “不!我一定要回去!帶上你,帶上娘親,還有夏老爹。我想和那些將我送到這裏的那些人說我在這裏,仍過得很好,我要恩謝他們,讓我能遇到阿房。”阿政拉著阿房的手站了起來,微笑著低聲吟說。

    阿房眼眶中淚水轉動,不敢看阿政的眼睛,於是低下了頭。她不知該如何應話,偏偏阿政又接著說:“阿房,要是我做了秦國的皇帝阿房,你做皇後好不好?”

    阿房猛地抬起頭,咬著下唇,接著竟嚎啕哭了起來,梨花帶雨。阿政不知所措,急忙說:“你若不願,今後我不提便是,你別哭啊!”

    阿房仍舊哭個不停,畢竟隻是個歲的孩子,皇帝皇後隻是並不是他們所想的那麽簡單,但誰都知道皇帝皇後是夫妻,阿政要她做夫人那不是欺負人嗎?連夏無啟都沒問過,怎能應答?一邊不願叛離父親,一邊又不想阿政傷心,便隻能阿房自己傷心了。

    夜色愈深,夏無啟終於出來,隻見到那廊台邊阿房蜷縮一團熟睡於地上。

    “走吧。”夏無啟抱起了阿房,阿政身上挎著藥箱,在走廊中逆光而行,那背影漸行漸遠。

    殿內,隻剩下了那天外少年一人。他已然醒來,卻仍舊記憶模糊,腦海中隻有殘碎的畫麵。兩方語言相通,夏無啟以這天外少年夢囈所述為其定名夏星。

    天外少年昏睡時曾有說到:“這是什麽這是夏字?為什麽是紅色的”“星神星神是什麽”

    赤腳走到殿外,天外少年左右顧望,卻沒有發現任何與記憶碎片相符的點滴之處。這個世界,很陌生。

    “夏星就夏星吧。”天外少年扶著石欄柱上的獅獸雕像自言自語,想來是接受了這個地方這裏的人所給予的名字。

    夏星望向夜空,心中似又一頭猛獸將破囚而出,但這感覺卻轉瞬即逝,再捉摸不到分毫。疑惑了一會兒,夏星還是回到了殿內,胡思亂想中過了一夜。

    次日清晨,夏星於靜謐中朦朧醒來。殿內已有侍女端著清水等待洗漱,見他起身,連忙過去伺候。

    夏星不解,為什麽這些人要幫他穿衣服?明明自己有手有腳。這一盆東西是水嗎?這真的用來洗漱的嗎?

    “我自己來吧。”夏星揚起頭對那宮女笑著說,看上去像是個聽話又又教養的孩子。

    侍女恭敬地將絹巾雙手遞上,躬著腰,低著頭,不敢有半點逾越禮數的舉動。

    洗漱後,侍女為夏星更換了一身精致華貴的錦衣。

    “這身衣服真好看。”夏星對侍女笑著說。

    侍女不答話,低著頭退了幾步,那表情卻是肯定了夏星的話。

    過後,侍女牽引著夏星來到了正殿,麵見趙君。

    正殿中,夏星立於堂下,趙君居於堂上,跪坐在桌案之後。趙君不動身形,眼睛卻凝望著夏星。

    “我該怎麽稱呼你?”夏星打量著宮殿問著堂上的主人。

    趙君默不作聲,視線從未離開夏星。文武百官還未上朝,趙君身旁隻站著一個內務總管。

    這時,那太監說話了。

    “大膽!麵見陛下竟不行禮!還出言不遜!”

    尖裏尖氣的聲音讓夏星直哆嗦,但他並不明白那太監說的話是什麽個意思。

    “行什麽禮?”夏星大膽的問。

    那太監似乎被氣著了,上前一步,還想說些什麽,趙君卻開口了。

    “爾非凡人,無需與孤行禮。”趙君說著客氣,那神情卻並不是這般和氣。

    國師屍骨未寒,趙君心中自然難受,他的脾性下方臣子不敢揣測,於是無人能理解心中憤恨,而今又將舉國之期望寄托此人身上,作為一國之君他怎能沒有識人慧眼?

    堂下這人分明隻是個稚氣未脫的孩童,言行中無半點天人之資,將一個大國壓與其身,實在是不明之舉。

    “陛下?這麽個叫法啊?我想要問問,這兒,是哪裏?”夏星停下了打量的目光,認真地詢問。

    “這裏是大趙,孤為趙王,你稱孤為陛下,無錯。”趙君身體微向前傾。

    “大趙?趙國麽?那你知不知道我是怎麽來到這裏的?我為什麽會來到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夏星開始變得激動,甚至上前了幾步。

    趙君睜大了眼睛,原本還抱著一絲希望,而今看來,趙國還是隻能靠自己了。

    “孤,不知。”趙君閉上了眼,後傾身體靠在了壁上,言語中透著無盡的憔悴和悲哀。國師,終是枉死了。

    堂下,夏星沉默了許久後開口道:“我出去看看吧。”

    趙君允下其要求,把夏星安置在夏無啟居處,讓他好生照料,並請求夏無啟若發現這少年表現出奇人之處立即報知與他。

    此外,趙君將那不說話的侍女一並托於夏無啟,助夏無啟一同照看夏星,夏無啟連道家中尚有小女照顧得來,不必如此費心,夏星則於一旁不言不語。

    夏無啟終是帶著夏星與侍女離開了宮殿,心中埋怨那趙君太過執拗,一個病人自己都有夠忙了,還多送了一個來。

    原來那侍女是個啞巴,口喉有病。夏無啟被稱為神醫,卻無法醫治其症。

    迎著初升旭日,三人緩緩行於逐漸繁鬧的街道。在這片平凡下,卻有許多人不知,天下格局正悄然變化。

    夏無啟的家離皇城並不遠,那是一個雅致的木閣小院。

    阿政和夏玉房雙雙跑了出來,夏無啟叫住他們,告知二人於今日起這名為夏星的少年和這啞巴侍女會在他們家住下。

    二人大喜,牽著夏星與啞女進了木閣為他指指點點介紹這個小家。

    夏無啟望著四人的背影歎了口氣,掀開了左手袖子看著血脈上的那一點熒光,心中默然道,本來,我就已經老了啊!

    四個人共同坐在院旁廊台的走道中,其中兩個在唧唧哇哇的講,一個帶著微笑在聽,另一個則恭敬地跪坐於微笑的人身後,低著頭,不敢有半點逾越禮數的舉動。他們看不見,阿政舉著揮舞的手臂上,那血脈中同樣泛著熒光,隻是,他們看不見。

    正午,用膳時,夏無啟問夏星接下來有什麽打算,話中意思分明是休想在我家中白吃白喝。

    夏星無話可說,但是他不想久留一地,他想看看這世界,就好像以前從沒有好好看過一樣。

    午間,陽光煦暖,正是閑暇時候,夏無啟出診去了,阿房和阿政在院落中認字。

    夏星抱著竹簡坐於亭間,啞巴侍女站在他的身後。夏星看得懂這文字,竹簡上的篆文對於阿政和阿房來說猶如天書一般,但是對於夏星來說,他能完整地讀下這竹簡上的文篇。

    夏星看著竹簡,心中不知在想些什麽。

    書,是記載了很多事的東西,也是傳遞了好多事的東西,也許,從書裏能看見自己的來曆也不一定。

    聽他們說,自己是從天而降,那天上是什麽地方?書裏會有自己想要的答案嗎?

    “阿星!”阿房從不遠處跑來,稚嫩的臉紅撲撲,口中喘著粗氣。

    “怎麽了阿房?”阿星當下竹簡斷了思緒過去問道。

    “你去幫幫阿政,他在外麵又和人打起來了!”仔細一看,阿房眼中竟盈著淚水。

    “阿政不是在院子裏和你認字嗎?怎麽出去了?”夏星用衣袖揩去阿房溢出的眼淚輕聲問。

    “是我不好”阿房帶著哭腔說道。

    和侍女跟阿房一起向屋外走去,期間夏星知道大概的情況。

    在院中時,阿房與阿政念著書,院牆外就出現了一群紈絝子弟,他們嘲笑堂堂秦國皇子大字不識,還與小丫頭廝混,有失男兒威風,兩方漸漸吵了起來,最後紈絝子弟們先動手了,他們說不過阿政,於是扔了石頭進院裏,碰巧砸中了阿房的頭。阿政怒不可竭,一甩袖子就衝出了家門尋那群紈絝子弟理論,可那群紈絝子弟卻是不講道理,上來就是對阿政一頓胖揍。

    “啊啊!真是豈有此理!”夏星扒拉開阿房的秀發看見真有一個大包,於是也變的怒不可竭,提了袖子也衝了出去。

    阿房和侍女一驚,紛紛追了過去。

    夏星跑得快,將二女甩在身後,出了門就看到了被按在地上猛踹的阿政。夏星大喊一聲“住手!”就衝進了人堆。

    二女趕到時就看見了兩個人被按在地上打,侍女在懷中翻了翻,拿出了一塊青銅令牌跑到紈絝子弟麵前。

    一位公子哥見了令牌身下一顫,連忙停下了腳去拉同伴。

    紈絝子弟們在侍女麵前都停下了動作,為首一人恨恨說到:“這次放過你們,此仇來日再報。”說完便帶著一眾人風風火火離去了。

    侍女扶起了夏星,為他撣去身上的灰塵,眼中漠然。

    “沒事吧沒事吧!”阿房眼中依舊帶著淚花,伸手輕揉阿政眼角的淤痕。

    “無礙了無礙,我一個就能扛下他們所有人的拳頭。阿星你幹嘛摻和進來,害得你也被揍了,真是不好意思。”阿政大咧咧地拍著夏星的肩膀,拍起一陣塵埃。

    “本以為能給阿房討回個公道,沒想到他們人多啊!”夏星看了一眼阿房腦袋上的包,轉身對阿政說,然後,似乎是記起了什麽,看向侍女問:“對了,你剛才是拿了什麽讓那些人停下手的?”

    侍女聞言,拿出了青銅令牌。夏星接過細細端詳,隻見那令牌上刻著一個“趙”字,想來應該是趙國國君給的。

    “看不出什麽門道,咱回去吧。”阿政扯著夏星往屋裏走。

    此時,夏無啟出診歸來,滿麵怒容,走過去就伸手去揪阿政的耳朵厲聲喝道:“又去打架!又帶壞我女兒!”

    “爹爹!爹爹!不是這樣的!”阿房麵色一變,趕緊拉住夏無啟去救她的小情郎。

    經過夏星和阿房的一通解說後,夏無啟了解了來龍去脈也就放過了阿政。

    “罷了罷了,今時今日天下動蕩不安,待你們長大成人後怕是要大亂了,我教你們個一招二式防身吧!”夏無啟閉上了眼睛歎了口氣,忽地又睜開眼嚴肅道:“但你二人切不可欺壓弱小!”

    夏星愣了愣神,阿政卻興奮至極。夏星不明白夏無啟所說的話,可是阿政知道,挨打的日子要到頭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