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事出突然，焦明雖然不覺意外，卻也心中忙亂，此時聽懷中的小詩言說可以修補倉底漏洞，竟是不知如何反應作答。

    “還是修一修吧，能夠打亂敵人的計劃也是好的。”冰蓮並沒有專斷，而是詢問焦明的意見。畢竟現在情況並不危急，不能隻是船艙漏水沉沒在即而已，對普通人是滅頂之災，對這群魔法戰士什麽也算不上。

    焦明目光落在小詩的臉上，輕咬舌尖以疼痛恢複冷靜，思考眼前的處境，冰蓮的理由不錯，但問題是小詩的完全會否受到威脅。冰蓮輕易看透了焦明的遲疑，說道：“我們一起下去，定然不會讓小詩出事。”

    焦明點頭，抱著小詩與眾人一起從中倉向底倉行去，卻發現一個水手也不見，驚訝的問道：“船員呢？”

    去甲板探查情況的黃霞返回，答話道：“都跳海逃生了。”

    一問一答之間眾人已經來到底倉，焦明沒有出海經驗，不知道這種行為是否正常，但也顧不得詳細分辨，隻因底倉的情況太過嚇人，海水從破口處如泉水般汩汩湧出。從爆炸發生至現在也不過兩三分鍾的時間，海水卻已經灌了半個底倉。

    “有把握？”焦明柔聲問小詩，卻沒等到回答，隻見那個突起跳躍的水花以肉眼可辨的速度漸漸縮小，且越縮越快，竟是在十幾個呼吸的時間裏消失不見。

    “好了。”小詩喘著粗氣，額頭見汗，卻露出一個邀功似的笑臉。

    “厲害！”焦明讚道，又補充一句：“欠你一頓大餐！”

    不過還沒等眾人舒一口氣，冰蓮眉頭微皺，吸了吸鼻子，然後大聲道：“小心，又來了！是毒氣！”

    一眾魔法戰士先是緊張，然後便放下心來，毒氣什麽的根本不在意。但焦明卻驚聲問道：“小詩怎麽辦？”

    “這毒氣不簡單，不止是小詩，我們所有人恐怕都扛不住。”冰蓮眉頭越皺越緊，單手托掌，五指微曲顫動，就好像在手心揉捏一團不可見的物質。顯然在用火係魔法媒介分析空氣中毒素的性質。

    “不能化解毒性？”焦明問。

    “有半天時間研究的話還差不多。”

    幾位高環魔法戰士將信將疑，互相對視，然後最年輕毛躁的紫芒說道：“沒感覺啊。”

    “濃度還太低而已。”說罷冰蓮帶著眾人上到甲板，果然見上風方向百米外的海麵上氣泡翻滾，冒出黃色濃煙隨風飄向帆船。同時也見到周圍的海麵上遠遠近近的都是奮力遊開的船員水手，不過在上風口方向的幾個人比較倒黴，已經趴浮在海麵上一動不動。

    這時一個胖子哭著衝了過來，跪倒在眾人身前，磕頭如搗蒜，求眾人救救這艘船。焦明隱約記得此人是船長，一位一環的土係魔法師。

    “綁上木板扔下海。”冰蓮吩咐道。紫芒立刻行動，不出五秒便聽下麵撲通一聲。

    “這是為何？”焦明問。

    “免得誤傷。”

    此時一位八環魔法戰士保鏢反手從甲板圍欄上掰下一米長的木杆子，深吸一口氣蓄力向那邊打出，雖然命中冒泡的地方，卻由於浮力不能深入海麵下，黃煙隻是晃了晃便繼續飄飛過來。

    焦明伸臂瞄準，建立空間通道延伸過去試探，卻聽冰蓮驚呼一聲：“不要！”。接著便感覺氣係魔法媒介失控，腦袋被大錘擊中一般，一陣劇痛從大腦蔓延至全身，眼中景物先是被血色侵染，然後左右搖晃，同時上嘴唇一熱，腥舔的鼻血流入口中。

    冰蓮與蘿花扶住摔倒的焦明，接著冰蓮以膝枕形式抱住焦明，滿臉關切地問：“你沒事吧？”

    平日裏嬌嬌柔柔的聲音，此時焦明聽來卻是轟轟隆隆且自帶回聲效果，仿佛無數個人在耳邊詢問著這四個字。趕緊捂住耳朵，情況稍好，卻發覺入手黏膩，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是七竅流血。

    “我沒事，還活著。”見冰蓮與蘿花都是又要張嘴詢問的樣子，焦明趕緊補充道：“安靜別說話，讓我緩緩先。”

    話音剛落，焦明便被身邊小詩的咳嗽聲弄得偏頭痛複發，且聞到一股惡臭的氣味。毒煙的濃度提高了。

    焦明顧不得難受，轉動發疼的大腦，提議道：“扔劍試試，瞄準海麵下兩米處。”剛剛試探過去的空間通道並非毫無戰果，不僅發現噴煙裝置是個四米直徑的扁球與其所在的深度，也發現其表麵沒有空間扭曲層，也就是不能防護箭矢。

    有大劍的六人全都微微遲疑，冰蓮則是氣道：“補兩把！”

    刷刷刷三聲，三柄大劍被甩了出去。冰蓮更氣，叫道：“停！一會若是近身肉搏怎麽辦！”反應慢一步的三人悻悻放下長劍。

    微弱而沉悶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從中可以斷定長劍擊中目標，不過眾人盯了幾秒便確定釋放出來的濃煙並沒有減少。

    “不若遊過去看看能否破壞水下的東西？”紫芒試探著問道。

    “太危險，再想想別的。”冰蓮並未否定，言下之意便是若無其他辦法，也隻能如此冒險了。

    “有人會操帆嗎？”焦明再次問道，想的自然是試試能否躲避開。“滿帆就是，不用考慮航向。”冰蓮說著偏頭示意另外兩位大媽八環魔法戰士去擺弄船帆，同時搬動木板木桶丟下甲板，給四散逃離的船員一條活路。

    但事情並沒有想象中那麽簡單，滿帆幾分鍾之後，船的確在動，但是由於魔法戰士操帆不熟練且底倉還有半倉的海水，船行很慢。而那個釋放濃煙的東西居然也會移動，保持著安全距離吊在上風口的位置，根本甩不掉。不過總歸雙方都在移動，毒氣擴散之下濃度並沒有增加，卻也讓小詩咳嗽不止眾人直犯惡心。

    焦明又用打濕的布料捂住小詩口鼻，咳嗽稍稍緩解，雖然不知道毒霧的成分，也不知道這樣防毒是否有效，但即使是一層心理安慰也是好的。眾人有樣學樣，也很都成了‘蒙麵大盜’。

    “看來不把我們熏暈。敵人是不會露麵了。”又過了幾分鍾，冰蓮望著依舊濃煙滾滾的遠處，無奈歎氣。

    “以這個濃度，需要多久？說不定毒煙會先耗盡。”焦明說道，不過緊接著就暗罵自己烏鴉嘴，隻見釋放煙霧之處旁邊又有兩處開始冒泡，放出淡黃色煙霧，不出幾十秒，顏色變深，與最初的那個一模一樣。

    “扔東西！”冰蓮大叫一聲，並帶頭拋下船上的雜物。眾人得了提醒，立刻明白減重加速的意圖，跟著忙活起來。焦明自然不會閑看著，剛想伸手，卻聽到冰蓮的指派：“能不能把倉底的水傳送出去？”

    “剛才那種感覺一次就夠了。”

    “有空再與你解釋，但相信我，隻要在倉底短距離施法是沒關係的。”

    魔法戰士的力氣可不是玩笑，扛著巨石仍舊健步如飛，搬運這些順帶的貨物更是輕鬆，且搬完了貨物還不滿足，又把一些亂七八糟不影響主體結構的東西，如樓梯船員生活用品等等，拆下來扔掉。而焦明也不停的用半米長的空間通道將倉底海水排出，然後漸漸看到了小詩的成果，一道半透明毛玻璃似的物質將破洞封堵住，四周處與碎爛扭曲的木頭無縫接合，無一絲海水滲入。

    折騰了近二十分鍾，船與毒氣裝置的距離漸漸拉開，對方一開始的炸船行為顯然就是為了減速，卻因小詩的土係魔法而失算，同時也說明這個毒氣裝置的推進能力有限，並不能跟上全速前進的帆船。

    “注意警戒，敵人若還不放棄，便隻能孤注一擲了。”冰蓮高聲呼喊提醒眾人，聲音大得百米之外也能聽到。

    “你這是想嚇跑殺手？”焦明問。

    “最好如此。”

    不過事情顯然不會這樣簡單的結束，待帆船完全離開黃色毒煙的範圍之後，三艘小帆快艇漸漸靠近過來，上麵總共一十二人，都是兜頭罩臉看不見容貌。

    焦明想得明白，對方這是準備來硬的了，先是吩咐蘿花帶著小詩一起藏起來，然後找到冰蓮詢問自己的戰術任務。

    “藏起來，想辦法用氣係魔法陰人。”冰蓮一邊整理著彈藥背包與‘發射底座’法杖，一邊想也不想就說出回答，顯然早有預案。

    “我們會勝利的吧？”

    “當然！若是對方很有自信，就會像上次一樣直衝過來砍人了。”冰蓮說著平舉法杖對準一艘小帆快艇，打出第一發大火球，近失。

    “手別抖，這三十米還打不中。”焦明故作輕鬆地道。

    “說不抖就不抖，哪裏那麽容易。”冰蓮說罷又是一發大火球，對方舉盾迎上，冰蓮立即引爆藥包在盾牌上炸開，於周圍的海麵上形成一圈圈漣漪。“火係魔法的對戰之中，施法一定要短促，既可以避免因對方幹擾而施法失敗，也可以免得對魔法媒介失控而反傷自身。氣係魔法師的具體技巧我不知道，但想來應該差不多，你那樣慢悠悠的樣子必然會引來麻煩。”

    “你這麽說，我一會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那就躲起來也行，反正你今天的任務就是見見血，別露醜就行了。”

    “對你的男人有點信心好不好？”說罷焦明伸臂瞄準，不停的暗示自己這是遊戲，然後怪叫一聲手指下劃，甩出一道淡白色發出輕輕風嘯聲的空間裂縫。可惜的是對方顯然經驗豐富，對這粗陋的招數一眼看破，隻是偏偏身子便躲了過去。“那個啥，我找地方蹲坑去了，你自己小心。”

    回憶一番這艘船的結構，焦明便轉身去中倉的一處通風口藏好，在這裏正好可以看見甲板上人的腳麵，簡直就是最佳的偷襲位置。像每個男生一樣，焦明當然有衝出去開無雙，然後抱得美人歸的念頭，但考慮到自己蹩腳的戰鬥力，從理智上考慮唯有現在這樣才是最好的選擇。有時會別給專業人士添麻煩才在是一個新手最大的任務。

    不過預想中激烈的戰鬥並沒有發生，或者說隻發生了幾秒鍾，當來人發現四位殘疾的八環魔法戰士之後，便沒了信心，呼哨一聲留下兩句屍體跳海離開。冰蓮最終沒有決定追擊，水下似乎是對方的主場，還是不要冒險為妙。而焦明則是有些意猶未盡的感覺，心跳如鼓久久不能平複。

    “虎頭蛇尾。”收拾殘局的時候，焦明如此感歎。

    “無傷無亡，虛驚一場，再好不過！”冰蓮答。

    眾人勉強操縱船隻順著散落海麵的雜物原路返回，最開始發生爆炸的地方隻有幾具屍體和雜物沒有逃生的船員。冰蓮又在船長的房間裏翻找，沒有找到海圖一類的東西，也不知是否剛剛被扔掉。

    “這是大陸的西海岸，我們向東航行便一定能找到陸地，至於那些船員，若是他們也向東逃生，便很可能再遇上。”焦明說道。眾人聽了都是點頭，事情就此定下。

    辨明方向，依照焦明的方案，向東航行，大約一個小時之後果然發現了兩個船員，接著陸陸續續發現了更多。半是好奇半是審問，焦明詢問其為何棄船逃跑，船員的回答很簡單：怕死。詳細再問，焦明得知了南方發達地區普通人對魔法師的態度就和對待傳說中的神仙差不多，神仙打架，凡人自然是有多遠跑多遠。

    焦明感到歉意，卻又無可奈何。在這樣的文化背景下，口頭的道歉毫無意義，因為這些船員並不認為自己的尊嚴受到了傷害。隻好準備與冰蓮商量一個寬裕的補償方案，便接著問：

    “為何向東？”

    “有陸地。”

    “多遠？”

    “遊半天即可。”

    這對眾人當然是好消息，但壞消息是，直到最後也沒有救到胖子船長。

    船一直向東行駛，待看到陸地的不久，船底傳來滯滯扭扭的木材摩擦聲，顯然是觸礁了。小詩再次出手，修補滲水點，勉強維持船隻駛上沙灘。焦明關切之下仔細觀察小詩的情況，看其還算精神，這才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