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焦明同學有何高見？”埃文順勢問道。

    “高見談不上，隻是覺得薩蘇小家子氣，辦個高級魔法學院還摳門得很。何不廣納賢才，從平民苦力之中招收魔法天賦高者。如此一來，學院是這些人唯一的晉升之路，勤懇修習魔法是唯一改變命運的機會，自然不想學院廢止，進而拚死效力。”焦明頓了頓，看二人的反應。

    冰蓮早聽過類似的建議，並不驚訝，隻是仍舊不習慣焦明指摘強者的說話方式，而埃文則是驚訝與沉思，然後緩緩點頭。

    心下滿意，同時對比新鍾國的應試教育與這些天與艾米麗大師的相處，焦明續道：“而且在我看來，如此寬鬆的環境卻並不適合養尊處優的貴族子弟，沒有壓力便沒有動力，這些學員已經把這裏當成交際攀附的場所，誰還記得這裏是為了應對對外戰爭而設立。”

    高級魔法學院作為新生事物，對比與以往的師徒傳承製度，雖然贏在人數更眾，但亟待解決的問題去更多，並未發揮出該有的優勢。

    一方麵對比舊有的師徒傳承製度，就算是艾米麗這樣的新手大師，已經將焦明指使得團團轉，同時傳授知識的深度廣度與課堂之上不可同日而已。

    另一方麵對比焦明深有體會的應試教育，學院的學習壓力約定於零，近乎‘放羊式管理’，學與不學全憑自願，不僅沒有中考高考為限，居然連期末考試都沒有。

    “想要更多的羊肉羊毛，便不是羊想吃多少草就吃多少草，必須依照科學管理或經驗教訓，按時按量的填喂，才能上膘長毛。”

    焦明的這個比喻讓冰蓮埃文皆是皺眉。畢竟傳統認知中魔法師高人一等，是毋庸置疑的統治階級，豈可與羊相提並論。但細細想來，卻又發現其中相似無可辯駁，同時心中不快更增，畢竟從未意識到的老底被忽然揭穿，誰也不會開心。就好像乍聞‘百無一用是書生’這句話的古代士林，先是炸毛一般反駁，但午夜夢回卻又難免捫心自問，印證日常中的百般挫折與無奈，陷入自我懷疑。

    許久之後，埃文苦笑著將剛剛說過的話重複一遍：“或者兩件事情並沒有我們想象中那麽大的差距。”

    焦明暗中嘿笑，略覺舒爽，接著話題繼續說：“現在高級魔法學院裏的環境隻適合能管理自己的學員，如你如我，但如你我者能有幾個。這個問題那些家族長輩自然看得明白，而高級魔法學院去年三百學員，今年二百，便可謂佐證。待明年又有多少？若不做改變，怕是幾年之後，不用煉金師一脈打壓，便會自行漸漸消亡。”

    車廂內短暫的沉默，冰蓮發覺氣氛沉重，笑道：“我本是在問解決的辦法，怎麽說著說著這學院都沒了。”

    埃文沉吟片刻，說道：“按照引入新學員的思路，青藍學院的經驗近在咫尺，且從借鑒比鬥這件事上看，高層即使現在想不到，不久之後也會想到。”

    冰蓮的笑容一頓卻又越發燦爛起來。剛剛引起這個話題，便是想借用焦明與埃文的見識得出一個應對方案，然後想辦法賣給學院獲利。起初埃文沉默並不意外，畢竟家族背景牽累，而焦明一如既往的有辦法，讓冰蓮很是開心，甚至威嚇的話都有了大綱。不過最後埃文提示時間有限，則顯然是看破這份買賣。

    雖然被猜到想法略有不爽，但這份提醒也是一種變相的支持表態，還是令人開心的。畢竟客觀來講，焦明的點子雖然精妙，但若想完善方案增強說服力，還需對此世界處事規則更了解的埃文才行。

    既然已被看破，冰蓮便直接說出自己的計劃，並拉著二人進一步討論，甚至對與學院方討價還價的細節做了預想。焦明被啟發思路，又將浮現在腦海的聯賽製度吹噓一通，畢竟循環賽要比簡單的淘汰賽有趣得多。直至焦明日常般被艾米麗大師拉走繼續試驗，這一整套計劃案已經基本包裝完善成型。

    而艾米麗的心情似乎相當不錯，哼著歡快的調子，有節奏地微微搖晃身子，甚至再次和焦明一起布置藤蔓法陣，自從上次發現春光外泄之後已經好久沒親自動手了。

    “可是收到克文安斯的回信？”焦明猜測道，畢竟在這個存在空間魔法的世界，上層信息的交流並不比地球慢。

    艾米麗點頭，一邊繼續按圖紙擺布藤蔓，一邊笑著道：“不僅最終目標沒有重疊，而且在基礎部分還有頗多可以借鑒之處，下午的幾句隻言片語，已經讓我想出好幾個細節改進方案。而且對方對我的研究也很看重，願意多做交流。”說到這裏卻又收斂笑容，拉了拉衣領，佯怒道：“轉過頭去，眼珠子不想要了？”

    焦明繼續埋頭工作，雖然已經摸清艾米麗的性子，知道其即使放出些福利也並不會在意或生氣，卻也不想用鹹濕之相徒惹人煩。“師傅，我們鱷魚領跟克文安斯稍稍有點仇怨，若是你與他太過親近的話……”

    “怎麽？你管我？”艾米麗眯起眼睛，麵色轉冷。

    “怎麽敢，但若是我們的研究成果反而成為屠戮鱷魚領魔法戰士的利器，小徒良心不安難以自處。”

    “你不想幹了？”艾米麗自然聽得出言下之意。

    焦明苦著臉，盡量博得同情。“您看小徒能夠來到學院，全靠鱷魚領的支持。若是幫助克文安斯這種事情發生，我想幹也幹不下去啊。您也不想要一個恩將仇報之人為徒吧？”

    艾米麗一呆，顯然陷入最後這個邏輯怪圈，若是強壓焦明工作，則焦明就是因強權而恩將仇報，道德敗壞難保日後不會反目，再也不能重用。反之若是將之踢出門牆，則丟了個好用的徒弟，仍舊大虧。總結起來竟是隻要與克文安斯深交，便必然保不住一個有德有才的徒弟。

    “第一次發現，你這張嘴也挺厲害。”艾米麗哼了一聲諷刺道。

    “您過獎了。”焦明不急不躁，甚至停下手上的工作，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好小子！有性格！”艾米麗真的被氣到了，但一方麵有九環強者坐鎮，一方麵相交合作多日，也算有交情，轉不開麵子直接翻臉動手。隻好丟下一句明天答複，然後傳送回家生悶氣。

    望著空蕩蕩的房間，嗅著若有若無的香氣，焦明感到一陣後悔，但很快將這份悔意拋諸腦後，轉去隔壁研究改進多次的傳送法陣。

    不久之後，送來瓜果零食的蘿花卻發現這邊並沒有進行空間實驗，驚訝的問：“今天這麽早結束？”

    “艾米麗急事離開，今晚的實驗內容是我自己的傳送法陣。”事情未定，焦明也不想讓旁人跟著胡亂憂心。

    “冰蓮大小姐還等著與鱷魚領的例行通訊，要不要知會她一聲？”

    焦明點頭，往日在艾米麗這個研究狂人的帶領下，實驗經常拖延到後半夜，經過幾番商量，才在中間休息的空隙安排入通訊時間。這次就讓冰蓮早些入睡，也為明日的商談養足精神。

    很快，蘿花引著冰蓮到來，與鱷魚領通訊完之後，冰蓮輕聲試探著詢問焦明：“你看起來不大開心，實驗不順利？”

    焦明勉強露出個笑容，猶豫著說不說艾米麗的事情，卻不想這一個遲疑便被冰蓮看破心思，在其追迫之下又不想胡謅說謊，便索性實話實說。

    “真的不必如此……”冰蓮聽了一半便明白事情大概，如此喃喃著抱住焦明，笑中含淚。

    “算是我個人小小的道德潔癖吧。”焦明本不想以此行為從鱷魚領換取一些什麽，說出實情也隻是覺得沒必要隱瞞，此時冰蓮的狀態才真的有些措手不及，隻好有些尷尬的抱著，甚至本該亂竄的雙手也老實地輕撫少女顫抖卻挺拔的背。

    良久之後，冰蓮緩和了激動的情緒，問道：“給你的實驗找兩個助手如何？”

    “四環就雇傭助手，太奢侈了吧？”焦明笑道，原本在鱷魚領，灼杉等人都曾經勉強算作焦明的學徒，但當時對此方世界這方麵的傳統了解較少，也不甚在意。但此時已經在這個學院混了許久，對師徒傳承製度了解日深，普遍來說，隻有八環以上才有資格招納助手、學徒甚至弟子。五環六環若想收徒，雖無明文禁止，卻總有一種‘野雞大學’的味道，說出來不僅自矮三分而且遭人鄙視。

    冰蓮微微一笑，擦擦眼角，留下一聲稍等便轉身而出，不久之後帶著一票人回轉，道：“今天晚上，我們都是你的助手。”

    被拉壯丁的都是焦明的熟人，蘿花與黃霞紫芒姐弟當然逃不掉，小詩、利爾墨勒與閃鱗亦然。

    隻有兩人令焦明意外，一個是叫做寒夜的陌生小男孩，聽冰蓮介紹，除了三環水係魔法戰士天賦之外，還有一環的氣係魔法天賦，是閃鱗的遠房表弟。另一個則是女仆裝的諾諾爾墨勒，多日不見，饑寒之態褪去，反而成了一個不輸冰蓮的美人，且今日才知其居然從父親那裏繼承了二環的氣係魔法天賦，剛好堪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