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風漸起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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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上的痛苦有很多種,大致又可以分為肉體與心靈兩類別,焦明不是個心思敏感的人,於心靈上的痛苦理解不深,即使是中學時代看到順眼的前坐女生投入他人懷抱的時候,也不過是聳聳肩,雖然不好受,卻該吃吃該睡睡。不過此時,焦明卻正在忍受一種肉體上的痛苦,那就是失眠。看著講台上以純正的通用語做純粹理論講述的克希女士,感受著比平時更強烈的困意,卻總是是睡不著。

    關於肉體上的痛苦以何為最,眾說紛紜,不過從另一方麵考慮似乎也可以得出結論,那就是刑訊逼供的手段。事實上,幾天幾夜讓人保持清醒這一方法已經漸漸超過各種流血的酷刑,可見無法入睡可造成的痛苦不容小視。

    就這樣煎熬過一節大課,本想稍稍打個瞌睡,不過遺憾的是,由於半年時間養成的生物鍾,在克希女士出門的刹那,焦明完全精神了。心中暗罵,卻又無可奈何焦明晃晃悠悠的起身,思考怎麽解決問題,第一個念頭就是安眠藥,進而想到可能具有類似功能的魔癮藥劑,最後方案就是從冰蓮手中討要。至此猛然恍悟:難道老子也是婚前憂鬱症,前三天才發病,這有夠遲鈍的。

    搖頭苦笑,即將出門的焦明卻是猛然頓住,隻因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心中響起。

    …你丫個俗人還能有憂鬱症這麽高大上的病,想瞎了你的心,按照本醫生的診斷,這隻是緊張過度而已,與期末考試之前卻從未溫書複習過的小學生一樣,啊!不對,考慮到這是個喜事,應該是和春遊前夜睡不著覺的小學生一樣,總之與小學生一樣傻乎乎的就對了…

    …你,你怎麽又回來了?…

    …是啊,驚喜不驚喜,意外不意外,哈哈哈…

    狂笑聲中,這個聲音不再理會焦明的各種問題。無措懵逼之中的焦明反身靠在牆上,隻覺得腳踩棉花,天旋地轉,眼前陣陣發黑,就仿佛蹲坑半小時之後猛然起身一般。恰在此時,隻聽一個聲音關切的道:“你怎麽了?沒事吧?”

    聲音混混沌沌,仿佛自帶回聲特效,焦明轉過頭,看到冰蓮美麗的臉上全是擔憂焦急之意。

    “呦,大餅臉(冰蓮),好久不見!”焦明話音剛落,便‘啪’的一聲用雙手捂住嘴,雙頰隱隱作痛的同時莫名的恐懼從心底深處湧起,隻因這根本不是自己想說的話。

    “啥?”冰蓮滿腦袋問好。

    “牙疼。”焦明從指縫之間漏出兩個字,急中生智之下勉強找個理由搪塞,同時手上也沒敢放鬆。

    …你是水係魔法戰士哎,說牙疼,哪個傻叉會信?這麽長時間不見,你的腦子也壞掉了?這可怎麽辦,腦袋的病都不好治的,像中風腦溢血等等…

    …剛剛是你說話?…

    …是啊,老朋友重逢打個招呼很正常吧?難道你是占有欲特別強的那種人,老婆和別的男人說話也要揍一頓?俗話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果然不假,你何時多出這個奇怪癖好的?…

    …你到底是誰?…

    …連人家的名字也記不住,真是太傷心了。那麽我就再告訴你一次,本大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完全,嗯?那什麽來著,讓我想想,隨口起名字這種事果然後患無窮,還需要翻到前麵章節去找,哦,是了,在這裏…

    意識到根本問不出結果,焦明拍拍腦袋,記起當初的辦法,直接溝通氣係魔法媒介,果然成功的屏蔽了這個咋咋呼呼如癲似狂的聲音。

    “你看起來真的不大好,不如我扶你去找尖雹大人。”見焦明變幻不定的表情趨於緩和,冰蓮這才溫言問道,不知何時攙扶過來的雙臂下移,左手攬住焦明的腰部,右手抓住焦明的手十指相扣。而這一瞬間,兩人都感覺到對方的指端在微微顫抖。

    “真的沒事,老毛病犯了,緩緩就好。”

    冰蓮聞言挾著焦明回到座位,而焦明也勉力控製發軟的雙腿,掩飾自身的虛弱。兩人一坐一蹲,四目相對,十幾息之後,焦明終於調整好了自身的狀態,用力握了握冰蓮的手,以中氣十足的聲音說道:“大概是剛剛上課的時候沒睡好,起床低血壓什麽的,不用擔心。”

    “你上課在睡覺?”

    “咳咳……這不重要。”焦明尷尬而生硬的轉移話題:“你今天怎麽來找我了?”

    冰蓮先是輕哼一聲,算是放過溜號睡覺這件事,接著左左右右觀察焦明的臉確認無事之後,這才回答問題:“托你幫個忙。”

    “哦?”焦明笑道:“什麽事把學生會會長大人難住了?”

    “我還不是學生會會長。”冰蓮糾正一句,接著問道:“邊走邊說?”

    在去餐廳了路上,冰蓮簡單講述了事情原委,在這三日的挖人行動中,始終不順利,效率極低。詢問之下,終於從工匠的口中得知,另有他人也在做同樣的事情。冰蓮想起更早之前在克頓城的見聞,頓時重視起來,深入調查之下,卻隻得到了一個名字:特羅領。搜尋記憶,對這個名字毫無印象,冰蓮又在學生會與其他貴族子弟熟人之中詢問,仍舊無果,無奈之下隻好請埃文的情報網出手。

    “原來如此,不過聽起來沒什麽需要我幫忙的。”焦明撓撓頭,卻覺得特羅領這個名字有些耳熟,細細去想卻又一無所獲。

    “當然是你去問埃文這件事情。”

    “唉?為啥是我?”焦明大惑不解。

    冰蓮歎一口氣,一副關愛智障的表情道:“你沒發現埃文對你有些特別嗎?”

    不由自主地收縮了下後門括約肌,焦明做出冤枉的樣子大呼:“藥可以亂吃,但話不能亂說,什麽叫他對我有些特別?我是直的,不是彎的!且不說我倆馬上要結婚了,他也有女朋友,這話若是讓別人聽……”

    冰蓮噗嗤一笑,紅著臉一巴掌拍在焦明手臂上,“瞎說什麽呢!我的意思是,我去問,要欠人情,你去問,九成九是免費。”

    焦明眨巴兩下眼睛,無從辯駁。從金屬降價開始,埃文便似乎十分樂意與焦明分享情報,甚至是近乎強塞過來,而且上次焦明尋問艾米麗提起的某個已死氣係魔法大師的時候,不出半天便收到了手指那麽厚的一疊資料。雖然總感覺這詭異的態度中有問題,但如此方便好用的消息渠道實在舍不得放棄,也便這樣默認下來。

    “好吧,我明白了。”

    焦明如垂頭喪氣的走進餐廳,與冰蓮一起在慣例的位置坐下,看了對麵的埃文一眼,本想斟酌一下用詞,但想想還是算了,通用語水平有限,半文不白的話聽起來反而別扭,索性直接問出問題。

    “特羅領暫時還不存在。”埃文立刻回答,笑容中帶著古怪,仿佛對這個問題早有預料,甚至還在不滿於二人怎麽現在才問。

    “這是什麽意思?”冰蓮追問。

    “因為我決定把我還沒到手的領地叫做特羅領。”

    “原來是你在壞我好事?”冰蓮立刻明白了一切,心中有氣,笑容也僵硬起來。

    “彼此彼此而已。”相比於冰蓮的極力掩飾,埃文卻是完全雲淡風輕,看不出內心情緒,保持著微笑的說道:“因為你的招攬,我在藍蟒王國可是多花了三成的費用。”

    焦明與冰蓮麵麵相覷,大為驚訝,這言下之意豈不是說這貨在整個王國聯合境內招攬人手,這手筆可著實不小。再進一步聯想到金屬降價引起的小作坊破產風潮,這貨趁機大挖牆腳,顯而易見的早有預謀。

    桌麵上就此陷入一陣略顯尷尬的沉默,而阿薩薩則是一臉迷糊的左望右看,最後問道:“在聊什麽?為什麽突然不說話了?還有二位為什麽不吃飯,今天的午餐不和胃口?”

    “今天的大廚超水平發揮,這飯菜好吃到讓人難以置信。”焦明擠出一個笑容給迷糊的阿薩薩。

    “如此說來,還要恭喜埃文同學的特羅領大獲豐收。”冰蓮終於平複心情並換好商用表情。

    “還需再等幾日,才算是真正的大功告成,冰蓮同學到時候再恭喜不遲。”

    冰蓮和埃文都不是小孩子脾氣,多年的繼承人教育讓二人明白如何與仇敵在宴會上談笑,更何況此時雙方還隻是鬧出矛盾的朋友。不過這頓午餐剩下的時間裏仍舊有幾分尷尬,沒人有談正事的興趣,雜事卻也托不起氣氛。焦明對這些事情不甚在意,卻也無法出言想勸,無奈之下給阿薩薩翻譯了兩個笑話,卻由於種種原因,沒突出笑點,隻收獲了六個敷衍的‘嗬嗬’。

    飯後兩對情侶分開,各自找地方膩歪,臨近上課的時候,焦明提前回返,在路上與自稱某係統的家夥打了一陣子嘴皮子仗,卻仍舊一無所依,隻好再次保持溝通氣係魔法媒介的狀態,以求耳根清淨。

    下午課後仍舊被直接傳送回實驗室,焦明剛坐定便被自家師傅塞過來幾張紙,隻看一眼便認出這是薩蘇副會長幾天前的演講稿。不明所以之下隻能用迷茫的雙眼看著艾米麗。

    “怎麽不早拿出來?”

    “我哪裏知道您想看。”焦明弱弱的辯解。

    “不許頂嘴。”艾米麗先是嬌聲訓斥一句,卻是眉彎眼笑仿佛在打情罵俏,接著揚了揚這幾張紙,在嘩啦嘩啦的響聲中,說道:“為了響應薩蘇那老頭的號召,我們的實驗方向也要做出調整。”

    焦明頓時生出不好的預感:“還要推倒重做?”

    “別說那麽可怕的事情。”艾米麗瞪了焦明一眼,還用手揉了揉大臂外側,仿佛是怕冷一般。

    敢情您也知道,焦明心中如此腹誹,口中卻道:“那您的意思是?”

    艾米麗指了指演講稿,“合作啊合作,這還不明白?你怎麽又變笨了?就好像你的藤蔓法陣網絡與依托其上的密碼傳送盒。”

    “當初我就這樣建議來著。”

    “閉嘴!專心聽我說!”艾米麗臉一紅,卻是強行以師傅的身份壓下此事,繼續道:“接下來我們將現有的內中外三層法陣結構徹底拆開,再將最大的外層一分二位,總體成各自獨立的四對法陣組合,並非別由四位氣係魔法師控製,相互配合以達成傳送效果。”

    埃米莉邊說邊畫,以幼兒園也不如的水平蹂躪著焦明的藝術細胞,不過示意圖總體還是表明了人員分配。相隔萬裏的兩處,一邊是控製內層與外層甲的兩人,一邊是控製中層與外層乙的兩人。

    最後艾米麗總結道:“理論上以四個七環便可以實現九環大師全力施展的傳送,而四個八環,就可以像薩蘇一樣從前線那個距離將人傳送回來。”

    “居然要四個八環,這個距離傳送起來如此困難?”焦明第一次聽說這個情況,頓時對藤蔓法陣生出一種自豪感。

    “我的意思是‘安全’的傳送回來,若是生死不論,七環借助法陣就能勉強做到。”艾米麗做出補充,徹底澆滅焦明高漲的情緒,接著轉頭對實驗室角落的助手問道:“你們三個笨蛋聽明白了嗎?”

    三人麵麵相覷,搖搖頭,見艾米麗神色不善,連忙又點點頭。

    “真是多餘問你們。”艾米麗無奈歎氣,然後轉回頭對焦明道:“今晚加班,做出點樣子,明天我找薩蘇那老頭問問,再要幾個聰明些的助手。”說著到這裏,頓了頓,臉上浮起一絲笑意,問道:“你有沒有什麽要求,給你找個漂亮的小師妹怎麽樣?半夜加班累了的時候還可以揉肩捶腿,甚至還可以……”

    “多謝,不過我馬上要結婚了,請您‘暫時’手下留情。”焦明故作猥瑣的笑笑,以配合自家師傅難得的玩笑心情,畢竟相親事件之後,這是艾米麗第一次講半黃的段子。卻不想艾米麗立刻臉色一變,斥道:“男人果然沒一個好東西,這話我會轉告冰蓮的。”

    “師傅您不是吧?”

    “如果今晚的進度讓我滿意,我就忘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