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十三千米處挖出的一個活物，怎麽能說是‘有閑心’？這可是十三千米啊！”焦明反手拉住伊思的腕子，指著地上的‘六足蟲臉蜥蜴’，“你不覺得奇怪嗎？”

    “是挺奇怪的。但是完全沒有第一爐鐵重要。”伊思看看地上的怪物，再看看焦明，“而且看起來也隻是普通的動物而已，類似這樣子的六足海獸海裏麵多得是。還有六足蜥蜴，六足鱷魚，後者你應該見過，鱷魚領就是以之命名，還有聽說伊扶森神權國的神之寵獸也是如此，六肢有鱗有尾。”

    說罷，伊思見焦明仍舊發現新玩具的小孩子一樣興趣不減，無奈又招呼來人手，命其將地上的東西搬去河灘冰棍工廠凍起來，“這下子你滿意了，有空慢慢研究便是。”

    焦明剛想就標本死活問題辯解兩句，地上的生物卻是抽搐兩下，隱約的心跳聲停止。焦明完全不想做心腹複蘇急救，心理是一道坎，且也不知這玩意有沒有肺，便默認了冷凍起來慢慢研究的方案。

    而在被伊思扯回去做事的路上，又疑惑於伊思等人相對‘淡然’的應對表現。毫無疑問，這種事情若是發生在地球，絕對可以引起巨大的轟動，若是依托網絡展示出足夠的證據，各研究院所與大小媒體絕對二十四小時內到齊。

    但在此方世界，伊思的應對也好，剛剛稍一呼喝便散去的圍觀湊熱鬧者也好，甚至用擔架將這東西抬走的兩人也好，驚奇雖然是有的，卻完全沒有發現新大陸的架勢。對比地球，大概和工廠後院挖出一箱子民幗法幣差不多，事件本身稀奇是挺稀奇，但主體是個無用物，卻也不過如此。

    猜想著這些有的沒的，焦明繼續幹活。直到中午時分，煉鐵爐架設完畢，簡單調試效驗之後，將那些補眠的火係魔法師叫起，準備試煉第一爐鐵。大部分加班了一夜的人選擇去睡覺，卻也有少部分精力旺盛的選擇見證這激動人心的一刻。

    而焦明這邊，卻也恍悟了一點。在這個沒有基礎常識普及的世界裏，人們對地下生物才能秉持如此淡然的態度，而不是去依照基本的生物學常識對地下生物生存的環境進行猜測論證。且另一方麵，有西柯頓之壁的木質碎片在先，大概亦提高了人們的耐受程度。

    待鐵水傾倒出爐，人群歡呼聲響起，焦明這才回神，跟著眾人一起抬高手臂歡呼，雖然內心其實沒啥波動，卻也不能冷著臉煞風景。第一批鐵錠鑄成，且不論品相如何，無疑是成功的開始，接下來隻要修修補補的維持運轉，效率和成品率都可以依照鱷魚領的經驗慢慢摸索提升。

    於人群中擠到伊思身邊，焦明提醒道：“讓大家去睡吧，而且你也該休息了。”

    周圍環境嘈雜，待焦明第二遍高聲重複，伊思才明白過來，當即用凝構物構成講台將焦明和她自己頂起。二人還算有默契，焦明用盡全力大喊一聲安靜，而伊思順勢開始演講。這一番套話自不用詳細描述，無非是分功勞許前景，最後放大家回去休息還不忘鼓舞明日起再接再厲。

    雖然焦明一再暗示簡短，仍在興奮之中的伊思卻是才思如泉湧，愣生生講了二十多分鍾，焦明差點沒一手刀將這女人砍暈了事。

    而在回領主府的路上，焦明與伊思幾句話簡單明確了煉鐵廠的屬性，如利潤分成既股權，還有經營權和管理人員安插。總體來說秉承了過往各個工廠的慣例，伊思顯然暫時沒有爭奪什麽的想法。

    不過焦明沒什麽特別的心腹，且明白這麻雀似的小廠子不過是個示範工程，是以在管理人員方麵大開綠燈，伊思點誰的名字就算是誰。而伊思也有長遠打算的考量，隻拿了一半的管理崗位，剩下一半請焦明與春雨商量。

    “這次許你多占些便宜，那家夥昨天居然臨陣退縮。”想起昨日請這貨做個中間人緩和與鱷魚公爵之間尷尬氣氛的時候她居然拔腿就溜，焦明猶自恨得牙癢。

    伊思卻是撲哧一笑，溫言勸慰幾句然後不動聲色的換過幾個更重要的管理崗位。焦明默許，接著猶豫片刻，終究耐不住好奇，尋問伊思用什麽條件打動鱷魚公爵，請其過來打孔。

    “算是一個聯盟的附贈條件吧。”頓了頓，伊思望向遙遠的清水城，語氣中稍稍有幾分怪異，“這麽多年，我一直將王國王室與我的親疏關係看做理所當然，雖然看慣了種種利益的權衡與交換，卻從未想過這一層親情亦是如此。”

    焦明轉動腦筋，大概明白伊思所指，卻沒想通與自己的問題有何聯係。在紅山王國這樣勉強還算穩定的封建社會內，王國王室對一個有天分的旁係子弟，必然從小優渥以待，二十多年下來，伊思亦是習以為常從未深刻反思。此番因為工業化，受到的待遇如烙餅般來回翻個，再心大的人也該想想這個問題，曾經對自己的好，究竟摻雜了些什麽。

    而伊思的敘述也正如焦明料想，因為兵工廠的建成，王室主家將冷藏快半年的熱情又拿了出來，甚至比以往更熾烈。還玩起了指腹為婚這一套，表示不論伊思生出男孩女孩，都可以與主家

    聯姻，親上加親。

    “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恨，父母猶是，況呼遠親。”焦明感歎一句，因為對幾百人的大家族沒什麽認知，本著‘站著說話不少疼’的原則隨意評論，“許多事情反思起來，真的麵目全非。”

    伊思不置可否，隻是繼續道：“這次去鱷魚領，不僅是為我們的煉鐵廠，為了在西柯頓之壁上打孔去請人。我還帶著王國王室的結盟文書。”

    焦明恍然點頭，甚至記起瘋子人格曾說起過，魔法戰士是絕佳的熱武器戰爭尖兵材料，鱷魚領必難獨善其身。顯然，這第一根橄欖枝已經遞過去了，不，這甚至不是第一根，埃文在更早之前就表達出了對鱷魚領的親善態度。

    接著，焦明又想起此方世界結盟等事情的尿性，不由問道：“不會又搞和親或是質子吧？”

    “當然有和親。”話說半截，伊思盯著焦明的表情等著看笑話，待達成目的後，解釋道：“但隻限於幾個侯爵伯爵家族。之所以沒提出與冰蓮和親，因為我們調查得出的結論是幾年之內都不要提出與之和親這樣的條件，以免弄巧成拙，畢竟這個狀態下的女人是很不理智的。你們兩人的事情我可是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所以這裏麵也有我的功勞哦。”

    “謝了！”

    “另外，質子也是有的。若是契約簽署，很快鱷魚領的二小姐就會成為裏奧珀特大人的關門弟子。”

    焦明聽這名字耳熟，回憶片刻想起這位是紅山王國秋收慶典前夜於大船之上見過的那個九環之上老者。至於鱷魚領的二小姐，焦明更是見過多次，雖然不忍那個可愛的小家夥卷進這種事情裏，卻也無可奈何，隻是質疑道：“鱷魚領的二小姐才兩歲，除了學說話還能學啥，而且我記得裏奧珀特大人是土係。”

    “隻是名義而已，且效忠裏奧珀特大人的水係魔法戰士家族就有兩個。”伊思頓了頓，本著坦誠的態度，又鄭重語氣道出更深一層次的理由。畢竟明麵上的招數是瞞不過人的，早些挑明有利無害，“而且學會說紅山王國語就足夠了，若是不會說鱷魚領話就更好了。”

    “我靠，這有點毒吧？鱷魚領會答應？”焦明當然領悟得到這種歸化政策的可怕，若成功實施再待青春期時派個帥哥誘惑一二，基本是從根子上完成挖牆腳。十三四年的時間，獲得一個頂級水準的魔法戰士血脈，簡直賺上天。

    “不必大驚小怪，你真當鱷魚領的人都是傻的嗎？”伊思沒好氣的反問一句，接著道：“質子製度在鱷魚領也存在，其中利弊都看得明白，當然會派人來撫養。所以這隻是理想情況而已，其實隻要這位二小姐交上幾個同齡的好朋友，紅山王國就算是額外收獲了。”

    ‘當然是在不撕票的前提下’焦明心中補充半句，卻是沒有說出來。

    二人又聊了聊具體的結盟條款，普通促進貿易的優惠條件為前菜，核心自然是一個軍事同盟，一方受到攻擊，另一方必須出兵助戰，當然是有償的。且考慮到雙方實力的差距，鱷魚領方麵的條件更為苛刻一些，畢竟此方世界國際社會中連‘名義上的各國平等’也是不存在的。

    直至回到城堡，二人仍舊意猶未盡，但在頂層書房沒聊多久，安逸環境下困意襲來。伊思最後說過鱷魚公爵將去清水城拜訪之後，便告辭回房。焦明本還尋思何時恭送鱷魚公爵回家，現在看來，恐怕不僅這大麻煩送不走，還要接其他更麻煩的人過來：比如紫羽女士。

    焦明想了一些避而不見的辦法，比如讓紫羽女士坐船或是坐飛艇過來，但這樣區別待遇，恐怕隻會讓事情更糟。無奈之下，頓時一個頭兩個大，甚至連睡意也消散大半，仿佛學生時代麵對果考而失眠一般。更可怕的是，這等情況完全不存在教材去複習。

    不過很快，焦明也放開了心思，實在不行就使出殺手鐧，預先安排個人，到時候打個照麵便匆忙衝進來找自己離開。做好了考場作弊的小抄，也沒心思去冰棍廠看看那隻地下生物的情況，直接回臥室補眠。

    待正常人格再次醒來時，眼前一片血肉模糊仿佛屠宰場一般，惡心反胃卻是沒法控製身體去嘔吐，說不出的難受。

    …你在搞什麽？…

    “如你所見，打開看看唄。本以為能有點新奇的東西，但是，除去因為多長兩條胳膊而引起骨骼肌肉有所變化之外，沒什麽好玩的。”轉筆一般轉著小刀，瘋子人格一邊說一邊繼續工作，且從屍體的開放狀態來看，這粗暴的解剖已經接近尾聲。

    正常人格一點也不意外瘋子人格被這個來源奇特的新玩具吸引，隻是後悔沒有早些想到然後吩咐蘿花給這地下生物放血，這樣就可以避免這等鮮血淋漓的場麵。

    …商量個事情，出房間再交接控製權，我怕把早餐吐出去…

    瘋子人格卻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啟發，猛的一拳砸在手掌上，但因手上黏著半凝固的血液，拳掌交擊聲清脆中帶著令人不爽的滑膩。“對呀，早餐！我們是大吃貨民族，怎麽能不嚐嚐味道。”

    …喂！臥槽，你想幹什麽？有話好好好說，而且即使是吃貨民族，我們也是吃熟食的…

    “時間有限，我馬上就要去睡了，沒工夫等。”瘋子人格淡然回答，接著嘿嘿一笑威脅道：“你最好把手放開，否則我就直接伸腦袋進去啃。不過在此之前，我還想聽聽你的建議，我們是吃大腿肉比較好，還是內髒什麽的。不如吃腰子補一補，冰蓮是魔法戰士呀，體力不俗，應早做準備，我看腸子兩邊蘋果核一樣的就有點像。不過我記得小時候挺喜歡溜肥腸的，嘿嘿，不用這麽害怕，現在腸子裏必然有屎，即使是我也不會輕易嚐試的，最多舔舔外壁。”

    …你隨便吧，我等會再出來…

    瘋子人格得意一笑，接著用染滿鮮血的手將一個肉條撕下塞進嘴裏，一邊咀嚼一邊說話。

    “喂，真縮回去了？太慫了吧。話說這玩意的味道有點糟糕，完全嚼不爛，我再試試肝髒的口感就把身體給你。”

    待正常人格焦明控製了身體，猛然衝出房間，然後直接傳送去領主府的澡堂子，一邊催吐，一邊清洗手臂臉頰，當然內心中還回蕩著瘋子人格的放聲狂笑與尖酸嘲諷。

    …晚上用這玩意做一頓大餐給我，否則明天早晨我自己來…

    …滾去睡你的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