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些都是‘老黃曆’了。隨著工廠的出現，自然伴生出魔法工人這種存在，當然其實說白了，也不過是‘魔法工匠’的升級版。

    但這一次升級，卻有質變之處，那便是‘單一重複’的使用魔法並獲得穩定收入。這首先以以熟能生巧的方式趟平魔法晉升的道路，又解決了底層魔法天賦者小家庭的經濟問題。

    要知道，幾口之家中，若有一個魔法師每日練習，筋疲力竭卻毫無收益，在其‘貨與貴族家’之前就如同白養個廢人，真的會對家庭經濟造成巨大壓力。

    而前者的意義更為重大，完全可以讓低環天賦者不再是被魔法師圈子放棄的一種存在，或者更簡單的回到黑石的例子，即使生出低環天賦的子嗣，對家族總體實力的影響並不大。一二環水係魔法天賦孩子，隻要勤懇修煉，也隻是比四五環天賦者落後個幾年而已，並很可能在七八環的時候再無任何差別。

    但想通了應對家族老古董的說辭，焦明卻又苦惱於其他方麵，並且悚然之間發覺自己身上的巨大問題。

    一夫一妻可不是一個簡單的事情，在某種程度上體現了人人平等，既是對夫妻雙方，也是對整個社會中的所有成員。但自己一邊幫助下屬朋友‘苞二奶’，並也暗中搞曖昧，另一邊卻宣揚人人平等。

    於外來說，是埋下輿論的地雷。於內來說，更是一種拷問。不能親自踐行的信念，便不是信念，隻是蒙人的狗屁教條而已。那麽在這一場即將發生也必然發生的巨大社會變革中，自己究竟扮演什麽角色？革命的領路者與導師？亦或隻是個忽悠人去送死的神棍？

    卻說眼巴巴等待答複的黑石，表情本是期待，待看到素來敬重的焦明先生臉色越來越難看甚至額頭冒汗，終變為混雜著失望的惶恐。

    “先生，您沒事吧？”

    “啊？”焦明回神，目光焦點落回眼前十六七歲少年身上。“抱歉，這個問題有點複雜，我還得和冰蓮商量一下。不過先問一句，你們這裏有沒有休妻這一說，或者說離婚之類的。”

    “這……從沒聽說過。”黑石翻眼珠子回憶，後搖搖頭，接著悚然高聲驚問：“您不會是想和冰蓮少領主……”

    “沒有的事情，你小小年紀，別瞎合計大人的事情。”焦明沒好氣的擺擺手。

    “我已經不小了。”黑石不滿道。

    “嗬嗬，喝醉的人都說沒醉，也隻有小孩子才會強調自己不是小孩子。”

    “那麽大人的應對是什麽？”

    焦明豈會被如此小小反問難住，以‘過來人’的嘴臉給出答案：“成熟的大人會高高興興地‘承認’自己是小孩子，並發自內心的感謝誇讚。”

    黑石一時啞口無言。

    嘴皮子仗小勝一局的焦明卻是嘿嘿一笑，本打算客氣兩句便回去找冰蓮相談婚姻製度方麵的事情，卻又想起最初的話題與目的。是以稍稍整理思路和表情，再次開口道：“玩笑就此打住，我們說回最初那個打工少年。你覺得家族工程隊給出的薪水是多是少？”

    黑石卻還沒從諸多雜事中回轉思路，待焦明重複強調第二遍，這才沉吟思考。不過這個問題不用於前兩問，太過開放讓人摸不到頭腦。

    “我不太明白先生的意思。我家的工程隊中，沿襲五年前您在組織建房子時所給出的規章製度，所有水係魔法戰士，不論出身隻要工作量相同，都會給以相同報酬。不過我們同樣是五環水係魔法戰士，若去發電廠推磨，掙得會略多一些。

    而四係魔法師之間比較，以十天計。水係和土係差不多。比化肥廠或煉鐵廠的火係魔法師，卻大概隻有三分之二。而相比於挖礦的氣係五環，更是隻有四分之一。所以應該算是少吧。”

    焦明點點頭又搖搖頭。“是我表達得不清楚。我是想問，你覺得應該如何確定一個合理的薪水水平。”

    “在雇傭之初，便會談報酬。談得攏就幹，談不攏就算，這有什麽問題嗎？”這一次黑石大概理解了題麵，卻仍舊未能把握住核心。

    焦明抓抓頭發，稍作思考開始進行引導。

    “如果我以一半的薪酬雇魔法工人，如何？”

    “這可招不到人手，他們當然可以另尋東家。”

    “如果我聯合所有工廠主一起壓低薪水。又如何？”

    “魔法工人還可以離開鱷魚領，回去南方世界。”黑石搖搖頭，反而一副小大人的模樣誠懇勸道：“請先生千萬不要如此做，我們的移民計劃會徹底失敗的。”

    焦明翻個白眼，若非對黑石還算了解，差點以為這貨存心氣人以報複剛剛‘小孩子’的問題。“廢話！我當然不會這麽做。這隻是應用題的假設性已知條件，當初講數學題的時候，閃鱗抬杠的那些問題還沒聽夠嗎？一會找水池的毛病，一會找步行速度的毛病。”

    “哦。原來如此，先生您嚇我一跳。”黑石恍然，且似乎是想起有趣的往事，嘴角微翹。

    “如果出於種種原因，那些魔法勞工無法離開鱷魚領。比如他們在這邊有家有業，亦或是南方的工作給出的報酬更少，甚或南方世界幹脆陷入亂戰。”

    這一次黑石思考的時間更長，然後還是堅定的搖搖頭：“如此條件下，一半的薪酬或許能雇傭到人手，但我仍然不建議這樣做。總覺得……不太穩當，對，就是這樣。

    幾年的移民政策下，境內魔法勞工的數量已經不少，或許總體實力仍舊無法與我們匹敵，但鬧將起來，不論如何處理，處理得好不好，都是大麻煩。並且必然導致工廠停產，交貨失期，經濟損失信譽損失巨大。”

    焦明點點頭，這個黑石不愧是當初那一班中最出挑的一個，已經可以進行相當成熟的社會推演。要知道，這是在沒有經受過相關曆史教育的情況下，一個沒見過沒聽過‘罷工’的人，能想到這一步，著實不簡單。

    “你說‘整體實力無法與我們匹敵’，這個‘我們’是指誰？”

    “當然是鱷魚領人，或者說，鱷魚領水係魔法戰士……”話至此處，黑石表情一變，意識到問題或許更嚴重。隻以原住民與新移民來劃分似乎並不準確，若是一半薪酬，或許很多鱷魚領水係魔法戰士也將加入‘大鬧’的那一邊，讓實力的天平再次傾斜。

    “這……似乎大事不妙。”

    “當然‘大事’，卻未必‘不妙’。”焦明滿意的點點頭，終於將話題引入預定戰場，“那麽回到最初，如何確定一個合理的薪水水平。”

    黑石再次陷入長時間的思考，眉頭時皺時舒，目光的焦點卻是從桌麵筆尖，滑向不知何處。恰此時，敲門聲響，黑石的族叔青泥帶著鐵軸和蝶噠返回，而三人進屋後感受到氣氛的怪異，皆是一愣。

    “沒事，學術討論而已。事情辦得怎麽樣？”

    “回大人，一切順利。”

    青泥恭敬回答。另兩人亦是附和。焦明見三人表情還算正常，隻是青泥這中年漢子臉色稍有點冷，想來該是有點小問題，但無傷大雅。接著分別安排了蝶噠和鐵軸，一個繼續語言方案，一個回去安頓家事，最後對青泥說道：“我和黑石再聊一會，和您請個假。”

    青泥卻是慌忙擺手。“大人您客氣了。花角鹿·黑石才是我們家族的家主，請假什麽的，我可沒資格批。您和家主在這裏聊著便是，我去忙了。”

    焦明又與這位客氣廢話幾句，才送其出去草棚，轉回身卻正對上黑石一雙明亮的眼睛。

    “想出辦法了？”

    黑石搖頭。

    “那你瞪我作甚？”焦明沒好氣道。

    “先生的問題不足夠明確，‘合理’具體是指什麽樣的標準？”

    焦明露出一個笑容，心中有三分讚歎也有三分期待，反問：“你覺得呢？或者說，你想到了什麽樣的標準？”

    “按照以前與您學習的，解決數學題的思路，我最先想到的是上限與下限。前者很簡單，我們家族將所有工程款項盡數分發，白玩一場，甚至倒貼一些，這便是極限了。但是後者，我卻越是想，越發覺還可以突破，並且感到不安與悚然。”

    “你似乎比我想象的還有優秀。說說看，別擔心，這隻是建立在假設條件上的學術討論而已。”

    “剛剛我覺得一半已經是很過分的事情，但仔細想想並非如此。就好像您講過的‘溫水煮青蛙’。隻要緩緩降低薪水，且每次隻是一部分行業，並在報紙等宣傳媒體做好工作，完全可以達到一半的水平。

    然後我又覺得以體麵的生活為標準，卻發覺‘體麵’一詞也太過含混。便明確到‘三環熟練工讓一家四口吃飽穿暖有房住’這一標準，卻發覺現有三分之一的薪酬便足夠。”

    說到這裏，黑石欲言又止。焦明短暫沉默等待，然後追問，“還有嗎？”

    “後麵的……”

    “沒關係，別忘了，這些隻是假設。”

    “我與新移民們聊過他們過去生活，在藍蟒王國上學的時候，也見識過一些。知道那是一種掙紮在生存線上的狀態。甚至為了一頓飯，他們願意做任何事情。

    所以我就想，能否將魔法工人的生活水平繼續壓低，直至這種為了活命什麽都願意幹的程度。而答案……恐怕是肯定的。”

    “既然你覺得可以，一定是想到些手段了？”

    “並不需要去想，隻要照搬藍蟒王國工匠區的情況就可以。讓工作機會成為一種稀有的東西，那些魔法工人為了生計，會不斷的自己降低薪水水平。”

    “滿分！”

    “先生不要玩笑，想明白這些，我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為什麽不開心。”

    “我覺得自己是個壞人。”

    焦明拍拍黑石的肩膀作為安慰。“隻是發現一種可能，當然不是壞人。”

    黑石還是黯然搖頭，不再說話。

    “那我們換個話題，你們這些小家夥，現在都在做些什麽？”

    “大多在幫家族做事，熟悉各方各麵，學習管理家族和企業。還有在外麵，有幾個在高級魔法學院學習，有幾個跟著利爾墨勒在傳送門公司。這您應該記得，還是您介紹過去的。”

    “鱷魚領之內的，能抽調出來嗎？”

    “這恐怕需要冰蓮少領主……”黑石意識到這話有點嗆人，聲音越說越低。

    “明白了。”焦明嘿嘿一笑，“你們就做好繼續上課的準備吧。而且是比數學更難的政治。”

    這卻是一次臨時起意而做出的決定。在焦明原本的計劃中，勞動黨的建立本打算在魔法工人中展開，並采用大浪淘沙的模式篩選提拔人才。但今日見到黑石，卻發覺一點，實在沒必要放著現成的人才不用。

    雖然黑石等人有著各種各樣的問題，但勝在年輕，三觀未定。完全可以灌輸一番，效果或許比那些‘人生經驗’十足的老油條們更好。

    “滿分！”

    “先生不要玩笑，想明白這些，我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為什麽不開心。”

    “我覺得自己是個壞人。”

    焦明拍拍黑石的肩膀作為安慰。“隻是發現一種可能，當然不是壞人。”

    黑石還是黯然搖頭，不再說話。

    “那我們換個話題，你們這些小家夥，現在都在做些什麽？”

    “大多在幫家族做事，熟悉各方各麵，學習管理家族和企業。還有在外麵，有幾個在高級魔法學院學習，有幾個跟著利爾墨勒在傳送門公司。這您應該記得，還是您介紹過去的。”

    這卻是一次臨時起意而做出的決定。在焦明原本的計劃中，勞動黨的建立本打算在魔法工人中展開，並采用大浪淘沙的模式篩選提拔人才。但今日見到黑石，卻發覺一點，實在沒必要放著現成的人才不用。

    雖然黑石等人有著各種各樣的問題，但勝在年輕，三觀未定。完全可以灌輸一番，效果或許比那些‘人生經驗’十足的老油條們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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