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妍找到把椅子坐下，表情辨不清喜怒，“你是如何適應這個世界的？”

    沈璃生活的時代與現代完全不同，無論是對衣食住行的傳承習慣，還是對世界的認知、物體的認識，甚至說話的方式都是有很大差異的，難道就沒人覺得奇怪嗎？

    “的確，剛開始的時候，這個世界對我來說很陌生，為了盡快適應，我便以失憶為借口，選擇多聽、多看、多學。現代的人們堅信科學，大抵是不相信靈魂穿越之類的事情。”沈璃慢慢走到窗前，看著窗外。

    於妍並未急著言語，而是食指無聲輕敲桌麵，雙目微閉，等待下文。

    想到了什麽，沈璃又轉身看了看於妍，見於妍隻是安靜地坐在桌子旁，昏暗的燭光後看不清表情，繼續說道“至於其他的，恐怕還要感謝你。”

    ……這是為何？

    “生前的你，從小父母離異並各自有了家庭，你也算是無親無故，除了唯一將你帶大的奶奶，但已經離世。你一向獨來獨往，沒有朋友，見到你的同事都覺得你話很少，不喜與人相交，大家對你也隻是敬而遠之並不了解。就算之後的你變得愛笑愛說話了，同事們雖然覺得有些詫異卻無人在意，反倒更樂意接受，說到底隻是個不熟的同事罷了。”沈璃認真看著於妍說道，想在她不動聲色的表現中看出一絲異樣。

    可惜，從頭到尾於妍都在靜靜聽著，仿佛在聽一些與自己無關的事。

    看不出於妍的想法，沈璃隻好放棄，走到了一排架子前，架子上放著不少照片，沈璃在其中摸索出了一張奶奶的黑白照片，“除了這一切給了我便利外，還有一件事。”輕撫著奶奶的黑白照片，沈璃的嘴角噙著微笑，有感激甚至還有一絲懷念，“我醒來後不久，奶奶的老房子就要拆遷，有人找到了我，商量拆遷事宜。原來啊，奶奶生前就做了安排，把所有的一切都留給了她唯一牽掛的孫女，而我順理成章地接受了這一切。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我雖然舉目無親，但有了這筆拆遷款首先給了我一個良好的生活保障，讓我沒有後顧之憂、勇敢去追逐和接受所愛，而，趙醫生不僅帶我適應了這個世界，也給了我一個幸福溫暖的家。”

    夜，寂靜無聲。

    掩映在燭光後的於妍呈現出一個安靜神秘的黑影，隻是映照在燭光下的左手，無聲輕敲桌麵的食指已然停了下來。

    不知怎的，這一刻的氣氛有種窒息般的凝重、壓抑之感，沈璃直覺自己並不會得到寬容了，或許後果還很慘，本能的恐懼彌漫起來。

    但，沈璃竟然湊近了兩步，連忙說道“趙醫生是無辜的，他什麽都不知道，傷害你是我對不起你，如果你要報複就報複我一個人，我絕無怨言！”前世今生，無論是趙公子還是趙醫生，或許都是沈璃陰暗的人生中，唯一的救贖了。

    氣氛依然安靜而神秘，過了一會兒，於妍動了。

    隻見於妍起身向前走了一步，剛好從昏暗的燭光後走到了燭光中，麵上表情終於變得清晰可見，是，平靜得不起一絲波瀾。

    沈璃下意識的輕輕鬆了口氣。

    “你又是如何與人類的道士相識的？”於妍走到沈璃的麵前，看著沈璃的眼睛問道，這事容不得半點虛言。

    “吳天師是我在朋友家的一場白事上偶然遇見的，我本不想與之接觸，但他一眼便看穿我的靈魂有異，他確實會幾分法術，我也算被他抓住了把柄。好在現代大多數人們都不願相信科學無法解釋的存在，加上吳天師性格高傲、看不上凡人，所以那個時候的他三餐不繼、窮困潦倒，我便提議接濟他的生活，前提是他得替我保密且不得幹擾我的人生。”沈璃倒是沒有躲避於妍的眼神，應該沒有說謊。

    “那你可清楚那位吳天師所做之事？”於妍繼續問道。

    “不清楚。”沈璃輕輕搖了搖頭，見於妍眉頭輕皺，又說道“但我知道吳天師以前是靠幫人驅邪捉鬼勉強營生的，想來該是與鬼魂打交道得多，被他抓走的那些鬼魂多半會被他超度、投胎轉世，至於那些執念太深、不肯投胎的鬼魂，應該會被他關起來，等消了執念再行超度。”

    “你怎麽知道的？”於妍挑眉。

    “電視上不都是這麽放的嗎？”沈璃說得理所當然。

    於妍安靜地看了沈璃好一會兒，直到對方手足無措、無地自容才罷。

    窗外透進來一縷朝霞，天快亮了，於妍來到窗前，背對著沈璃微側首，“將你的一切都告訴趙醫生，如果趙醫生依然接受你，我便不再追究。”

    餘光見沈璃癱坐在地，心中有了數，於妍轉首消失在窗前。

    命運就是這般不公平，要說於妍一點都不在意肯定是假的，可發生了這些事情以後，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於妍到底還是做不到毫無心理負擔地奪走這一切，即便這一切就是前世的自己夢寐以求的，即便這一切本該屬於自己，即便現在的自己可以毫無障礙地拿走這一切，即便除了重新投胎，自己可能已經沒有其他退路了。

    可是，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啊，要怪，隻能怪命運的捉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