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五章 麻衣陳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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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這是一種奇怪而且複雜,甚至於無法形容的感受。

    從這一點來看,我便知道他不是麵具人。

    絕不是!

    慧眼相神,陰極天的“神”與麵具人的“神”完全不同。

    陰極天眼中透露出來的神采是死寂,千木枯萎、萬花凋零一樣的死寂;麵具人眼中透露出來的神采是淩厲,三山峻極、四海浩湧一樣的淩厲。

    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神”,就像陰陽那樣對立,隻能相衝,不能共存。

    一個人隻能有一種“神”,絕不可能存在兩種水火不容的“神”。

    所以,陰極天不是麵具人。

    陰極天若有如無地站在那裏,有一種亦真亦幻的感覺,他用那雙空洞無物、灰色如霧的眼睛盯著太爺爺,沉默著,很久都沒有說一句話。

    太爺爺也沒有吭聲。

    他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陰極天,眨也不眨。

    太爺爺的眼睛是夜眼,和老爸一樣,自行修煉出來的。

    所以,在黑夜中,太爺爺的眼睛異常明亮。

    但這明亮的眼睛卻看不透陰極天那毫無光澤的眼睛。

    太爺爺兩腳微微分開,雙手自然下垂,頭不仰不俯,神情端莊而鄭重,白發白須一絲不苟,長袍長褲幹淨直挺,像極了得道的神仙。

    陰極天雙腿緊緊並攏,雙手背負在後,身子站得筆直,一張塑膠麵具上毫無表情,他的身高和太爺爺相差無多,看上去雖然高大卻很落寞。

    兩個人像兩尊雕像,屹立在湖邊,他們身上任何部位都沒有出現一絲一毫的動作,不但眼睛沒有眨,就連頭發、胡子、衣服都沒有動。

    時間仿佛一下子靜止了,世間仿佛一下子空蕩了,天地之間隻剩下兩個人,彼此相對而立,億萬年不動聲色。

    但兩股強大的氣場卻無聲無息地衝撞在了一起。

    這是誰都看不見的情景,但誰都能直觀地感受到。

    我自然也沒有動,因為我不能動。

    場中的其他人也都沒有動,因為他們不敢動。

    他們生怕打破了現在這種平靜卻暗蓄洶湧波濤的場麵,他們怕那種無法收拾的情形突然出現,他們自然不敢有任何動作。

    我片刻之間汗流浹背。

    我相信其他人也一樣。

    太爺爺和陰極天雖然都沒有動手,但是卻像是過了一千招、一萬式那樣,每一招都是致命的,每一式都是拚死的。

    無聲勝有聲,無招勝有招。

    觀看這一場無招之戰的人,每一個都緊張地透不過來氣。

    突然間,岸邊傳來“噗通”一聲,我斜眼一看,九大隊的長發女竟然倒在了岸邊。

    她居然暈倒了!

    這種緊張地讓人透不過來氣的場麵,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的住。

    無論是身體差或者是精神差,都會遭受波及。

    功力弱的長發女自然首當其衝。

    緊接著,九大隊的胖子也倒了下去。

    然後是大頭。

    大頭剛倒下去,我便感覺到自己身邊的江靈也無聲無息地垂下了腦袋。

    她那潔白如玉的臉頰上,不知何時紅暈一片,汗水如流。

    麵條忽然大叫一聲:“啊!我受不了了!”

    他發瘋似地端起衝鋒槍,猛地朝陰極天的後背開槍。

    “不要!”

    “住手!”

    陳弘生和渾天成幾乎是同時大吼一聲,然後都飛身前去阻擋。

    但是已經晚了。

    “嘭、嘭、嘭!”

    麵條打出了一連串子彈,依稀可見那些子彈的軌跡奔向陰極天的後背。

    但不知怎麽的,陰極天和太爺爺忽然都動了。

    兩個人瞬間化成了兩道灰色的影子,倏忽間斜衝上天,彼此交錯,如驚鴻一瞥,然後便雙雙落在地上,兔起鶻落,難分難辨。

    落地後,他們背對背,又緩緩轉過身子,彼此看著對方。

    渾天成早飛起一腳,踹向麵條,麵條像一截被擲出去的木頭一樣,飛了起來,然後“噗通”落地。

    他手上的衝鋒槍掉在了地上。

    不是摔落了,而是他無法再拿起了。

    他的手臂被自己打出去的子彈擊中,現在正汩汩冒血。

    剛才,太爺爺和陰極天那樣對立,就仿佛兩股狂猛無比的龍卷風正在激烈對撞,這時候,一個人突然衝向龍卷風的激戰處,後果可想而知。

    麵條想打破太爺爺和陰極天對峙的局麵,必然會遭受他們兩人的全力反擊。

    如果不是渾天成及時出手,麵條現在已經是個死人了。

    這個局麵解除之後,在場的所有人忽然大口大口地喘起氣來,紫冠道人雙腿一軟,坐倒在地,短發女和丁小仙也都痛苦地顫抖著,華明甚至跑到一邊、趴在地上嘔吐起來。

    陳弘生麵色慘白,如一張紙。

    這就像是一個人在奮力奔跑了一萬米以後,突然停下來休息一樣,無論身體表麵或者是身體內部都無法承受。

    很多人長跑之後都會雙腿發軟,都會麵色慘白,都會痛苦顫抖,當然也會嘔吐。

    我的三魂之力極強,還能承受住這種衝擊,老爸功力極強,自然也沒有什麽事情。

    不過,我看見老爸的脖子上已經溢出了一些汗水。

    能讓老爸出現這種狀況的場麵,實在罕見!

    場中,陰極天忽然開口了。

    “你就是陳天佑?”

    陰極天的聲音很怪,像是一截木頭劃在石頭上發出來的聲音。

    別樣的沉悶,別樣的嘶啞。

    我看見老爸的身子微微聳動了一下。

    因為他聽見了“陳天佑”三個字。

    或許,他再仔細看看太爺爺的種種形容,就會豁然開朗。

    不過也不用了,因為太爺爺很快便回答了陰極天的問題。

    他說:“我就是陳天佑。”

    陰極天道:“麻衣陳家的陳天佑?江湖上的天佑道人?”

    太爺爺道:“是,我就是麻衣陳家的陳天佑,江湖上的天佑道人。”

    陰極天道:“好,很好。我之所以過來,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陳天佑。”

    老爸忽然間想要動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又沒有動。

    隻聽太爺爺道:“你就是陰極天?拜屍教的陰極天?”

    陰極天道:“是,我就是拜屍教的陰極天。”

    太爺爺點點頭,道:“你還有沒有別的身份?”

    陰極天道:“什麽別的身份?我隻有這一個身份,就是拜屍教的教主陰極天。”

    太爺爺道:“你為什麽戴著麵具?你能不能把麵具摘下來,讓我看看你的真麵目?”

    陰極天道:“為什麽?”

    太爺爺道:“因為我來這裏是要找一個人,我懷疑你就是那個人,陰極天隻不過是那個人偽裝出來的身份。”

    陰極天道:“那個人是誰?你可以說出來,然後我告訴你我是或者不是。”

    太爺爺沉默了片刻,道:“等你去掉麵具之後,我才相信你是或者不是。”

    陰極天道:“必須去掉?”

    太爺爺道:“必須去掉!”

    陰極天忽然“嗬嗬”的怪笑起來,他說:“我雖然打不過你,但是你也沒本事能去掉我的麵具。”

    太爺爺道:“你說的不錯。”

    陰極天道:“所以你怎麽辦?”

    太爺爺道:“我還是要去。因為那件事實在事關重大,我就算拚了自己的性命,也要去掉你的麵具,看看你究竟是誰!”

    陰極天沉默了,片刻後,他忽然問道:“你是不是為了麻衣陳家的一件事?”

    太爺爺點點頭道:“我外出飄零江湖幾十年,就是為了陳家的一件事。我現在已經一百多歲了,也沒有多少日子好活了,所以,我會拚了這把老骨頭,來做自己應該做的事情。如果你知道麻衣陳家,知道我陳天佑,就該知道我有一項本事,能打過你。”

    陰極天緩緩道:“我知道,死的代價。”

    太爺爺鄭重道:“不錯。麻衣禁技,噬血解體之術。”

    陰極天道:“你真的敢?”

    太爺爺仰天大笑:“你以為我說著玩玩的嗎?我現在就可以!”

    說著,太爺爺袍袖揮動,拂塵驀然在手,他猛吸了一口氣,另一隻手眼看就要有動作,老爸忽然動了。

    老爸一躍而起,縱聲道:“二爺爺,不要動手!”

    話音剛落,老爸的身子已經落在了太爺爺和陰極天身旁。

    五大隊和九大隊諸人都沒有看清是怎麽一回事,隻覺得眼前一花,場中就突然多了一個人。

    一個氣場極其強大的人!

    完全可以和太爺爺、陰極天抗衡的人!

    所有人都愣住了,他們內心的震撼已經無以複加。

    太爺爺、陰極天、老爸各站一方,一個厚重,一個孤寒,一個深沉,如三足鼎立,不死不破!

    江靈忽然醒了過來。

    她看了我一眼,然後便努力昂起頭去看外麵的情形。

    這實在是人生不容錯過的大人物、大場麵!

    太爺爺驚詫地看了一眼老爸,然後驚喜交加道:“是你!”

    老爸那堅毅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他沉聲道:“見過二爺爺。”

    太爺爺“哈哈”大笑道:“好小子!出現的夠及時!有你在,萬事無憂!你我聯手,天下足可橫走!”

    陰極天那死灰一樣的眼睛也盯著老爸,刹那間,那死寂的目光中仿佛閃過了一絲詫異,他緩緩道:“你是……”

    “麻衣,陳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