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八章 床底白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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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那店老板所說,這個程姑娘的本事不但詭異的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如果與之為敵,我並無十分把握,但是錢卻泄了她的底。
    一個為了錢而布局設術的人,足以說明她的道行還未精純高明到極致。
    就在此時,那屋子裏的哭聲似乎戛然而止。
    我看向表哥道:“現在是十二點了麽?”
    表哥翻了翻手腕,點了點頭,道:“正好是夜裏十二點。”
    我道:“這時候,那個勞先生該起來跟都先生聊天了,咱們過去看看。”
    店老板臉色一變,道:“大師,你們真要管這閑事?”
    “我不是大師。”我笑道:“而是個愛管閑事的人。”
    店老板急道:“我真沒有騙你們!那個程姑娘不是一般人!如果和她作對,她就會派鬼來勾走你們的魂!”
    江靈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慣了的,也是最愛管閑事的主,而且她雖無十分的本事,卻有十二分的膽子,當即冷哼一聲,道:“我就是專門抓鬼的人!就怕她不派鬼來!不過,元方哥,還是我去看看吧,你就別去了。”
    阿秀道:“我看咱們還是先去拜會拜會那個程姑娘,就當是術界中人,初來此地,打個招呼,拜拜碼頭而已,這是術界規矩,也是江湖禮節,想必對方也不會不給麵子不見。這樣一來,咱們能麵對麵探探她的底細,如果不敵,此事就作罷,如果不懼,再動手也不遲。”
    我想了想,暗道:“與靈兒相比,畢竟還是阿秀的心眼兒多些,做事謹慎,也圓滑。”
    於是我問店老板道:“你能不能幫我約一下那個程姑娘?”
    店老板搖頭道:“我約不到,一直都是有什麽用得著我的地方了,她就突然出現來找我,從來不允許我找她。我跟人家根本搭不上線。”
    我道:“那你知不知道她住在哪裏?”
    店老板又搖頭道:“也不知道。程姑娘神秘的很,從來都是獨來獨往,沒有人知道她住在哪裏。”
    我無奈的笑道:“不是咱們禮數不到,而是拜碼頭也找不到碼頭,沒有辦法,隻能逼對方自己現身了。”
    眾人也確實想不來更好的辦法,隻能依著我。
    我們一行人悄然行至那個房間的窗下,先是聽裏麵的動靜,隻聽一個僵硬機械沉悶的聲音道:“你到底什麽時候給我買壽衣?”
    要壽衣,說話這人想必就是那個死了的勞先生了。
    接著又聽見另一個聲音淒慘道:“勞大哥,你也知道兄弟的底細,我現在往哪裏給你湊一萬塊買那壽衣啊?”這個想必就是都先生了。
    勞先生厲聲道:“那你是打算不買了?”
    “不,不,不是……”都先生顫聲道:“我買,我肯定買,但是得先湊夠錢……我已經給家裏打過電話了,讓他們幫我湊錢,這幾天就能匯過來……”
    “你要快點!”勞先生不滿的哼了一聲,接下來又開始絮絮叨叨說開了廢話,都先生一直都是唯唯諾諾的應著。
    江靈、木仙她們已經開始探頭探腦地往裏麵張望了。
    我也忍不住抬頭透過窗戶往裏麵探看了一眼,隻見二十多平米大小的房間裏置放著一張六尺長、五尺寬的雙人床,床中央直挺挺地坐著一個五十歲上下的男人,臉色發青,雙目無神,兩腮凹陷,嘴唇斑白,瞳孔都散的無影無蹤了,就算我此時此刻沒有慧眼、靈眼,相不出他的神和氣來,卻也能看得出,他正是一個貨真價實的死人!
    他的相別無出奇之處,除了一雙眉毛。那眉毛又短又寬,又黃又絨,遮不住眼睛,卻又偏偏鬆鬆散散,狀若斑斑點點,正是相書裏所說的典型的“黃薄眉”。
    《義山公錄相篇相形章》中有批語:“眉促黃絨不遮目,盛年有財終虛無,寬闊鬆散斑又禿,客死異地鄉難顧。”
    這幾句批語,現在用到這勞先生身上,真是分毫不差!
    再看那都先生,隻見他神情慘淡,正魂不守舍地蜷縮在床尾的一張椅子裏。
    我仔細看了看此人的形容,但見其一張臉上,兩隻眼睛重疊雙皮,眼尾狹長,眼中又圓又大,晶黑剔透,這正是相書中所說的大富大貴之目相——伏羲眼!
    伏羲眼在《義山公錄相篇相形章》中又被稱作是“權勢眼”,大抵生有這種眼睛的人多能身居高位,掌握權勢。隻不過,想要成就這種命,還需要其他部位相配合,比如說要長著一顆大腦袋,要長著一雙濃眉。
    清末民國期間的中國第一人袁世凱便是伏羲眼、大腦袋外加一雙濃眉,而其生前的權勢蓋壓整個清廷以及革命黨,又為朝鮮人、日本人、俄國人所深恨,生前無人能製衡,死後留下遍地梟雄,真不愧為我朝太祖所評“中國近代四大偉人第一”之批語。
    言歸正傳,眼前這位都先生雖然長了一雙伏羲眼,卻偏偏生了一顆小腦袋,細眉毛,衰氣蓋住了伏羲眼所帶來的福氣,以至於黴運多於吉利,真可謂是福薄之人生不得福相。
    不過,我看來看去,也沒發現那個勞先生身上有“邪”。
    法眼相邪,斷然不會有失,我既然沒看出來,那就隻有一個可能,這個勞先生身上沒有“邪”,他就是一個純粹的死人,而沒有成為變屍。
    那麽他能動,能撲人,還能說話,顯然就是那個所謂的程姑娘在暗中搗鬼作怪無疑!
    要不要我拿出軒轅八寶鑒照照?
    正想之間,突然聽見身旁傳來一聲開門之音,我急忙扭頭去看,卻見江靈早推門而入!
    我吃了一驚,連忙喊道:“靈兒,且住!”
    卻是已然來不及了,江靈早跳進屋裏去,衝著那勞先生大喝一聲道:“屍魔,給我下來!”
    這一下,不但是在外麵偷窺的木仙、阿秀、表哥有些目瞪口呆,裏麵的都先生更是嚇得一個哆嗦,竟倒栽蔥似的從椅子上摔了下去。
    坐在床上的勞先生也是一愣,隨即陰瘮瘮的看了江靈一眼,道:“你是誰?要幹什麽?”
    “我要收了你!”江靈話音未落,人早已化成一團黃影,一陣風似的朝那勞先生撲了過去。
    她連金木雙鋒也沒有抽出來,我隻看見她在盛放符籙、丹藥的皮囊中摸了一把,顯見是要用“鎮屍符”。
    關鍵是這個勞先生不是變屍,那“鎮屍符”文不對題,哪裏能鎮的住!
    “望月!”
    我喊了一聲,但見白光一閃,望月早閃身入內。
    我也緊跟著跑了進去,後麵木仙和表哥都跟著,卻隻是到了門口,就沒動了,他們守著門戶,而阿秀則繼續守在窗下。
    江靈手裏的紙符,就在此時此刻一把貼在了那勞先生的額上!
    勞先生登時鼓著一雙眼睛不動了。
    我詫異的“咦”了一聲,難道先前估計錯了?這鎮屍符能鎮得住他?
    這個念頭剛從腦海裏蹦出來,我就看見那個勞先生動了!
    他伸手一把拽掉額上的紙符,撕了個粉碎,然後瞪著江靈,身子似彈簧般一躍而起,嘴裏嘶聲喝道:“小妮子要死!”
    江靈本來正站在床上,與那勞先生相距極近,鎮屍符貼上之後,見勞先生沒有動靜,正自得意,要扭頭跟我說話,哪裏還來得及提防這突然的變故!
    等到風聲起,勞先生突施辣手時,江靈大吃一驚,急忙退後出手抽劍,那邊望月卻挺身往前,白衣飄飄之際,四隻眸子左右上下錯動,嘴裏淡淡喝道:“大執空——陰山鎖魂!”
    此術是望月所修行的陰陽大執空術裏專門對付陰靈邪祟的一招,當初為我招魂時便用上了,極其厲害!
    那勞先生在半空中的身子像是在半空中失去了動力,猛然一滯,就在我以為望月成功了的時候,那勞先生卻又恢複了靈動!
    望月登時一愣,居然連陰陽大執空術也不起作用!
    這卻在我的意料之內!
    勞先生既然不是變屍,既然是那程姑娘用術所控,那陰陽大執空術之陰山鎖魂必然無效。
    陰山鎖魂可以鎖住陰靈邪祟,卻鎖不住法術本身。
    所以那勞先生隻是一滯,隨即便被法術繼續帶動。
    但是剛才那一滯,卻為江靈爭取了時間。
    江靈早已金木雙鋒在手,袖手一劍,疾刺而去!
    那勞先生卻毫不避閃,右手霍的探出,在金木雙鋒上鏗然一彈,劍鋒偏轉,已不能傷敵。
    而這時候,我已經走到了近前,拉著江靈向後。
    江靈回頭看時,那勞先生已經如跗骨之蛆般尾隨而至,望月正要上前護住我和江靈,我卻早將手往前一攥,魂鞭在握,“刷”的掄圓揮出,“啪”一聲的打在勞先生身上!
    那勞先生登時從空中跌落在地,掙紮著又撲了起來,我喝道:“挺你的屍去吧!”又是一鞭揮去,那勞先生兩眼一翻,如一截木頭似的,直挺挺的往後便倒,半晌,再也沒有站起來。
    眾人已是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