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

    看到那張熟悉的麵孔，傑洛特臉色大變。

    他認出了恩希爾的身份。

    因為在很多年以前，他曾經受一位女王之約，出席宮廷的一場宴會，其目的就是斬殺一隻會出現在宴會中的怪物。

    但遵循內心的選擇，羅傑並沒有揮動手中的武器，而是拯救了那隻怪物，破除了他的詛咒，並與他簽訂了一次意外的契約。

    然後就有了他與希裏的羈絆。

    他是恩希爾。

    但同時也是希裏的父親。

    父親要娶自己的女兒。

    羅傑感受到了最深沉的惡意，為了權利，恩希爾竟然會做出如此喪心病狂的事情。

    那麽想要鞏固這種統治，他還會做些什麽？

    一個合法的繼承者？

    傑洛特簡直不敢想象。

    現在他能夠猜測出恩希爾的真正身份並不是某個小國的王子，而是被陷害逃難到辛特拉的尼弗伽德的繼承人。

    可當初他明明已經與希裏的母親一同被大海吞噬……

    那麽顯然，當初的那場海難並非意外，而是一種刻意的安排。

    這時候，傑洛特的目光從威戈弗特茲的身上掃過，瞬間，他便明白了些什麽。

    一個是想要恢複身份的王子，一個是謀求更大發展的野心術士，他們兩個湊在一起並非難以理解。

    那麽現在……

    傑洛特驚愕的發現一件事，當年見證了那場宴會的人，已經死了個七七八八。

    剩下的大多數也沒有機會見到這位皇帝的真麵目。

    那麽如果這種亂倫的秘聞想要被永遠的保存，恩希爾一定會大開殺戒，也許那些意外死掉的老朋友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我該怎麽對希裏說？”

    “告訴她，那個造成你悲慘命運想要抓捕你成為政治傀儡的男人，是你的親生父親？”

    身體微微顫抖。

    傑洛特難以想象，希裏得知消息時將會麵對的衝擊。

    這時候威戈弗特茲似乎感受到了什麽，冥冥中他的目光似乎跨越極遠的距離與羅傑相對。

    “為什麽？”

    羅傑讀懂了威戈弗特茲眼神中的含義，他在詢問自己為什麽當初會放過他。

    羅傑沒有回答，而是伸手用力一握。

    下一刻威戈弗特茲的頭顱猛然炸開，鮮血與腦漿塗滿了半個房間將恩希爾的身體染紅。

    年輕的皇帝陛下從王座上站起，他看了看從腳下蔓延出去的巨大石裂痕，眼中浮現出複雜的神色。

    “羅傑，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

    傑洛特心中猶豫。

    “哦……”

    “稍等一下！”

    然後，羅傑隨意的抬起手。

    虛幻的影像中沒有聲傳來，下一秒，皇帝陛下的脖子就被捏成了一個古怪的形狀。

    撲通。

    恩希爾的屍體後仰，倒在了王座之中，變形的脖子掛在椅背上。

    這位攪動南北戰爭，發動鐵血入侵的皇帝，死掉的時候像一隻可憐的鼻涕蟲。

    而這時羅傑才收回手掌，轉身看向站在身後的傑洛特。

    “好了，你剛才打算說什麽？”

    白狼的臉頰抽動了一下，他看了看羅傑的右手，又看了看影像中恩希爾變形的脖子，目光遊離。

    “沒……什麽，不是重要的事情，有時間我再找你。”

    這時候傑洛特突然發現羅傑眼中隱藏的笑意。

    在那一刻他清楚，羅傑一定知道些什麽，關於恩希爾的身份，還有那個隱藏的秘密。

    “也許這件事永遠都不被希裏知道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他決定埋葬這段回憶。

    這時候，太陽已經高高升起，陽光照在眾人的身上驅走了山穀中的寒冷，帶來了絲絲暖意。

    羅傑抬起頭。

    “新的開始，不是嗎？”

    他說得輕描淡寫，但在這個信息傳遞極慢的世界，凱爾莫罕戰役造成的影響卻以極快的速度蔓延爆發出去。

    山穀中的屍體，以及留在洛克格瑞姆宮上的猙獰傷痕。

    眾人意識到，在這個混亂的世界裏，新的秩序正在建立。

    而這一次登上曆史主角位置的，是獵魔人。

    …………

    聖城——凱爾莫罕。

    古老斑駁的城牆被重新修葺。

    就連山穀深處的景色也在魔法的加持下被徹底改變，又是一個冬天，原本應該被大雪覆蓋的山峰也出現了點點綠色。

    城堡裏更是隨處可以見到鮮花蝴蝶。

    不但如此，城堡外牆的顏色也重新進行了粉刷，因為在今天，這座上古時期留下的堡壘，將會見證一場婚禮。

    女術士與獵魔人。

    經過一年時間的發酵，羅傑的影響力無以複加，他成為淩駕在王權貴族，以及所有勢力之上的那個超脫者。

    或者說仲裁者。

    知道有他親自參與，不要說各大領主貴族，就算國王們也想擠破腦袋親身參與其中。

    不但如此，科德溫國王亨賽特連同凱爾莫罕和附近的整片山脈都劃分出去。

    讓這裏成為羅傑的自製地。

    但即便如此，眾人也需要收到請柬之後，才能夠來到凱爾莫罕。

    這就使得請柬的分量被炒到無以複加的地步，甚至有人願意用自己的封地與爵位，換取來到凱爾莫罕的機會。

    房間裏，葉奈法噴上自己最中意的香水，她看著鏡子裏那個明豔動人的女人。

    在這一刻葉奈法相信，就算有魔法力量的加持，那位傳說中的第一美人也不及她此刻十分之一的光彩。

    希裏在她身邊忙前忙後，她看到女術士脫下了最喜歡的黑白配色，穿上了一套傳統的婚紗。

    在以往，女術士們是最喜歡打破傳統，無視常規的一群人。

    可是在這一天，葉奈法突然發現，遵循傳統也能收獲想象不到的幸福。

    “你今天美極了，我什麽時候才能像你這樣？”

    就連希裏也被葉奈法的美麗所折服。

    她向前靠了靠，鏡子裏露出了一個銀色的小腦袋。

    十五歲的希裏發育的極快，身材高挑已經不輸成年女性，除了臉上有些稚嫩，已經算得上不折不扣的美人。

    “你不知道你有多幸運。”

    “你會成為最好的。”眾人已經隱隱猜測到羅傑對希裏的安排。

    這個女孩將會傳承羅傑現在的力量與地位。

    葉奈法站起身，鏡子裏的她擁有幾乎完美的曲線，小腹微微隆起，葉奈法緩緩的伸出手掌，感受著另一個生命的律動。

    “會是女孩嗎？”

    “我希望有一個妹妹！”

    希裏眯著眼睛問道。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可是女術士！”希裏一臉驚訝。

    “因為我希望可以像正常女人那樣。”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客人們都到了。”

    “我們已經準備好了！”希裏大聲嚷嚷道。

    外麵的大廳裏賓客雲集。

    負責活躍氣氛與演奏歌曲的，自然是以丹德裏恩為首的歌劇團，現如今丹德裏恩在這個世界上擁有無法想象的藝術地位。

    當然在傳播自己藝術思想的同時，偉大的吟遊詩人也將自己的愛撒播到世界各處。

    不過今天並不需要他主動登台獻唱，因為他有更重要的任務，主持這場偉大的婚禮。

    大廳邊緣的角落裏，情報總管迪傑斯特拉小口的飲著酒，在他腳下則蜷縮著一隻模樣普通的土狗。

    “你還養寵物？”

    丹德裏恩突然從後麵探出頭，喜歡呆在角落裏是迪傑斯特拉的習慣，所以對於丹德裏恩的突然出現，他並不感到奇怪。

    “喔，說起來也很奇怪，當初在巷子裏撿到它的時候，它正好被一群發情的同類糾纏，嗯……”

    迪傑斯特拉皺了皺眉。

    “動物發情的時候可是不分時間場合，通常也不怎麽挑剔，可那一天，它竟然抵抗自己的本能拒絕了所有圍在身邊的同類。”

    “甚至在它們撲上來的時候奮力反抗。”迪傑斯特拉露出一副回憶的樣子。

    “從那時起我便發現了它的與眾不同，和我一樣，為了工作，我也需要承受許多誘惑。”

    特務總管捏緊自己的酒杯。

    “然後我就決定把它帶在身邊。”

    “真是難以置信，丹德裏恩我竟然從一隻狗的身上感受到了久違的默契，它就像我的一個朋友，天哪，我現在幾乎一刻也離不開它。”

    迪傑斯特拉壓低聲音。

    “我幾乎以為自己已經愛上了它，你能想象嗎？一隻狗！”

    吟遊詩人低下頭，從這隻土狗眼中看到了熟悉的光彩，他咽了口吐沫，決定將一些話永遠地爛在肚子裏。

    太奇怪了，迪傑斯特拉竟然不知道這隻土狗的身份。

    難道所有人都像他一樣悄悄的屏蔽了這條信息？

    “那可說不準！”吟遊詩人誇張的叫到。

    “她也許是一個受到詛咒的公主，或者……”

    “你知道的，總有類似的故事，最後的結局是真愛拯救世界，也許你也可以。”

    丹德裏恩不負責任地噴著話。

    “這是你編的新故事？”迪傑斯特拉撇撇嘴。

    “並不是，是羅傑，是他告訴我的。”吟遊詩人信誓旦旦的說道。

    看到迪傑斯特拉臉上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丹德裏恩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啊，有人在叫我，失陪了！”

    他慌忙找借口逃離了迪傑斯特拉。

    “該死的我都說了些什麽？”

    “羅傑隻是半開玩笑的提到了一句，說他在菲麗芭身上留下了某種詛咒，可那也太難了，畢竟正常人……”

    “算了，做情報工作的難免會有一點奇怪的癖好。”

    這時候宴會廳的音樂突然變得歡快，羅傑出現在舞台中央，他是這場婚禮的見證者。

    而他的出現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然後便是葉奈法與傑洛特。

    一方是在女術士的擁簇下，另一邊則跟著強壯的獵魔人。

    第一次，傑洛特沒有因為身上的衣服亂發牢騷。

    “我喜歡你今天的這身裝扮。”葉奈法靠近傑洛特小聲的說道。

    “我也是。”

    兩人曆經苦難，曆經了分分合合，終於迎來了一個美滿的結局。

    “喜歡我的禮物嗎？”

    羅傑笑著問道。

    葉奈法點點頭，“你履行了自己的諾言，羅傑，現在我已經擁有了整個世界。”

    “謝謝你！”

    說出這句話的是傑洛特，他情緒內斂，但眼神已經傳遞出所有的感激。

    “先別著急說謝我。”羅傑笑眯眯的靠近傑洛特。

    這時候眾人紛紛向前送上祝福的話語。

    突然間，一抹熟悉的紅色闖入眼簾。

    是特莉絲。

    自從上一次分別，女術士看起來似乎憔悴了很多，也是在那一次傑洛特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祝福你們！”

    特莉絲與葉奈法相互親吻對方的臉頰，葉奈法似乎看出了特莉絲的憔悴，但卻沒說什麽。

    過去的都過去了。

    站在站在這裏的是她和傑洛特。

    “特莉絲……”

    傑洛特聲音低沉，女術士卻輕輕的搖搖頭，看到這一幕葉奈法一反常態的大度，她略微遠離，很快便被其他賓客包圍。

    “很高興你今天出現在這裏。”傑洛特的聲音裏多少還是有些愧疚的。

    “我們還是朋友，對嗎？”

    傑洛特笑著問道。

    特莉絲遲疑了一下，這讓傑洛特心中猛的一沉。

    “不，並不完全是。”

    特莉絲上前一步靠近傑洛特的耳畔。

    “你不僅是我的朋友，還是我孩子的父親。”

    聽到這句話，傑洛特感覺自己仿佛被一百隻河馬踏過，腦袋裏嗡嗡亂響。

    “怎……怎麽可能？！”

    他語無倫次的問道。

    “你難道忘記了嗎？上次我們分開的時候，在你作出選擇的那一天，我們度過的最後的夜晚。”

    “可是你……可是……”

    “我懇請羅傑幫我彌補了這份缺憾。”特莉絲笑得像一隻狐狸。

    而這時傑洛特也終於想起羅傑剛才說的那番話，他猛的轉過身，穿過人群，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羅傑。

    “喜歡我的禮物嗎，利維亞的打樁機……”

    高台上傳來丹德裏恩高亢的聲音。

    “讓我們一起來見證……”

    “這對幸福的人！”

    掌聲雷動。

    但這一刻傑洛特卻感覺渾身發抖。

    分手就分手，玩什麽心跳？

    可以預見的是，獵魔人的婚後生活一定會刺激萬分。

    就像他曾經的冒險生涯那樣。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