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20章:晚生正是,張元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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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元之子’四個字,無異於一顆炸彈,整個瓊林苑內沸騰了。
就連先生蘇軾,也不由得愣在了當場,“張元,張子頌……,都姓張啊。難道,這是真的。不,不可能,子頌怎可能是奸人之後……”
自隋唐以來,‘門閥製度’雖已破滅,但華夏人對‘門楣’二字還是看得極重,比如‘楊門虎將’、‘韓門宰相’等等,都是代表著‘門第的榮耀’。代表著著這家族個個不凡,具備了無上優秀的品質。
反之‘奸臣一門’,那便代表著一家人都是壞蛋。
此刻張子頌被爆出是‘叛國舉子’張元的後人,在場眾人包括先生,下意識便都認為張子頌是奸人了。而這奸人竟然蒙蔽眾人,蒙蔽聖上,還考取了進士,差一點就入仕當官了,這還得了!一時之間,好些人大呼大叫起來
“殺了他,替我大宋兒郎報仇!”
“誅他九族!此等孽畜,定要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先把進士之名除了!”
“何止進士,前麵的‘會元、解元’之名,都要除去。”
“直接殺掉豈不是便宜了他,依我看該千刀萬剮、點天燈、灌水銀,屍體吊在南熏門外曝曬、風幹,研成粉末,最後拿來喂豬。”
“是不是太殘忍了一點?”
“殘忍?我大宋那數萬兒郎的屍首,至今還爛在好水川呢!”
“也是……,喂豬,喂豬!”
眾人指指點點義憤填膺的罵了起來,先生則是一直發愣,而葉祖洽卻一臉得意,悄悄退後了去,戲已經演完,他也算功成身退了。
至於後續事宜,自然是交給韓維、呂惠卿等變法一黨。
韓維當仁不讓的站了出來,一臉正氣,“聖上,張子頌乃逆賊之子,確鑿無疑!臣請將其淩遲,以解我宋人心頭之恨。”
“唔……”神宗卻是微微皺起了眉頭,“說了這麽多,證據呢?”
“對,對……,陛下聖明!證據呢?”眾人這才發現,貌似被人帶了節奏,隻顧著發泄心中的仇恨,竟忘了這一切都隻是葉祖洽的一麵之詞。
萬一,冤枉好人了呢?
“證據自然是有的。”豈知,韓維卻一臉淡定,“帶上來。”
隨後,便隻見有幾個開封府的衙役,押著一個老嫗,顫巍巍的走進了瓊林苑來,其人六十來歲,頭發花白、滿臉皺紋,儼然已是風燭殘年。此老嫗,正是洛洛口中的‘劉嬸兒’,昨日剛剛入京,被侯可從西涼抓來。
“聖上,此人‘劉氏’,久居西涼,深知張子頌的底細。”韓維回稟了神宗後,扭過頭來瞪著劉嬸兒,“劉氏,還不快講!”
“這……”劉嬸兒抬頭看向了張子頌,滿臉的褶子裏隱藏著無盡的糾結與歉意,“張少爺,我,我……,他們……”
一時間,劉嬸兒幾欲流淚。
“算了,我來講吧。”張子頌不忍心讓一個老太太如此的為難,幹脆擺了擺手,直接站出身來,目光迎向神宗,謙和說道
“不錯,晚生正是,張元之子。”
說完之後,張子頌垂手站在一邊,瓊林苑內出現了短暫的安靜。
一種意外出現時,未來得及反應的安靜。
畢竟眾人一慣性的思維中,‘奸細’總是要狡辯幾句的,至少也要裝成很無辜,或者痛心疾首的樣子才對嘛,哪有這般大言不慚的?你爹叛國你還自豪了?直到好幾分鍾後,眾人這才突然反應過來,齊聲大罵
“混賬!叛賊之子很光榮麽?!”
“就是,就是……,還不趕緊跪下,磕頭謝罪!”
“誰要他磕頭了?我宋人個個頂天立地、恩怨分明,血債自然是要血償!晚生懇請聖上,立即誅殺奸細,以血前恥!”
“殺了他!豬狗不如的下賤東西,呸!”
眾人越罵越離譜,甚至還有人卷起了袖子。要不是顧忌身份,並有皇帝在身邊,隻怕已經衝上來要手撕張子頌了。對麵的‘劉嬸兒’則是滿臉愧疚,仿佛是自己害了張子頌一般,雙眼淚流、幾欲癱倒。
張子頌隻能悄聲安慰了一句,“劉嬸兒,不妨事的。”
“我,我……”
“帶下去!”韓維卻是揮了揮手,讓衙役們將劉嬸兒帶走了。張子頌已然招供,劉嬸除了添亂再無作用,還是帶走更安全。隨後,韓維再次跪下,“聖上,既然疑犯已經招供,臣請誅殺奸細,以正視聽!”
“慢著!誰說奸細的兒子,就一定是奸細啊?”先生悶在一旁發愣了好久之後,終於再次站了出來,“聖上,就算張子頌他的確是張元的兒子,並不代表他也是壞人也是奸細啊。自張子頌入京後,下官一直派人跟蹤了解,他從沒有做過什麽惡事啊。甚至還斥巨資興建工廠,幫了不少百姓呢。臣請……”
“蘇大嘴,你閉嘴!”豈知,韓維不待先生說完,當即打斷,“師生之義也得有個度,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敢替這奸細說話!”
“什麽叫替奸細說話?‘介甫說’,今日咱兩倒是好好說說……”
先生又準備開杠了,神宗卻是皺下了眉頭。
“先生,不用爭辯了……”張子頌趕緊拉開了先生,“學生沒事兒的。”
“沒事兒?哈哈……”韓維也發現了神宗皺眉,此刻卻是巴不得先生開口了,“張子頌,你以為這‘奸細’二字是鬧著玩麽?本官告訴你吧,不止是你,還有你家先生,你先生的先生,範鎮、韓琦等人,統統都是死罪!”
“老狗,你……!”先生跳了起來。
“先生莫急,先生莫急。”張子頌趕緊拉住先生,“莫與畜生講理!”
“混賬,你罵誰是畜生呢?!”韓維頓時氣得滿臉脹紅,眼見張子頌卻不搭理,幹脆又向神宗乞求道“聖上,張子頌乃奸細確鑿無疑,且還投毒謀害聖上,臣請誅殺此人,連同其黨羽蘇軾人等,格殺勿論!”
“聖上不可!”旁邊久未吭聲的‘禦史中丞’呂公著,一聽韓維竟要神宗連坐,頓時忍不住了,“聖上,張子頌乃張元之子不假,但如子瞻所說,奸細的兒子不一定就是奸細啊。況且投毒一案已經查明,並非張子頌所為。”
“呂公著,你老糊塗了吧?”韓維當即嗬斥,“我韓門三代忠烈,你不去調查奸細張子頌,卻來誣陷我韓家投毒。呂公著,你是何居心!”
“我禦史台審案,隻將證據,不辯忠奸!”
“糊塗!”韓維氣得咬牙切齒,“不辯忠奸,那要你禦史台幹什麽?!”
“禦史台又不是……”
“夠了!”神宗眼見兩人愈吵愈烈,終於是一聲嗬斥,“來人,將這張子頌打入死牢,容後再審。瓊林宴,繼續!”
說完之後,神宗便是起身,徑直去了後院。
“聖上,聖上……,子頌他冤枉啊……”先生一聽死牢二字,頓時急了。隻可惜,神宗根本不理,頭也不回的走了。
先生頓時一臉失落。
“先生莫急。”張子頌隻能趕緊安慰,“聖上殺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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