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一章 變法之動,伍桐之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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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縣候伍桐參見陛下。”
伍桐還是很是給柴瑾麵子,到了大殿先是行了一禮。
柴瑾看著滿朝文武的表情,微微一笑,這才抬手道,“賜座。”
隨侍的宦官趕忙送上厚墊,誰不知道陛下在尚未登基之時就與伍桐交好。
“謝陛下。”
伍桐微微頓首,環視一周看著這些朝臣的臉,似乎要將這些人的麵容刻在記憶中一般,他看的很認真。
“不知陛下此次叫臣前來,所為何事?”
柴瑾微笑說道,“方才議事,想讓你重領天博學院。”
伍桐抬起頭笑著說道,“臣遵旨。”
“可也有大臣說,學院乃國之重事,需全心全意,如果你選擇天博學院,那麽就要奪你六部顧問一職,做學問者不入朝堂。”柴瑾緩緩說道。
啪啪啪——
伍桐鼓掌稱讚,“這是哪位臥龍想出來的妙計啊?”
“是本官。”禦史中丞夏侯弼寒聲說道。
“夏侯大人果然盡職盡責,你這麽盡職盡責,考慮過那兩位的感受嗎?”伍桐揚了揚下巴,指的地方正是夏邱、狄英生兩位宰輔所坐的地方。
夏邱和狄英生不隻有宰輔之職,還身兼兩閣大學士之位,主要負責編撰前朝史書、當然他們也沒什麽時間,就是個牽頭的。
雖然現在在編撰的正是前垂拱殿大學士楊幼郎,可夏邱的署名要在他前麵。
這也是當初為什麽楊幼郎同意和伍桐聯盟對付阮淩輔,自己哪怕不是宰輔,也不能讓自己辛辛苦苦編撰的經史前麵冠著一個自己討厭的名字。
可惜伍桐最後並沒有做到和楊幼郎的約定。
夏侯弼愕然轉頭看向兩位宰輔,忽而咬牙,“權柄...”
正當夏侯弼咬牙準備拉人下水的時候,又有人站了出來,“敢問上元縣候,縣候重掌天博學院之後,天博學院可依然學習物理之類,縣候所精之物?”
“自然。”伍桐頷首,這一點毋庸置疑。
“當年天博學院建立,縣候與先皇約定,學院的學生不入科考,十取其一入縣衙,這話可還作數?”
伍桐沉吟片刻,“自然作數。”
“既然作數,那就請縣候不要簡拔學院學子。”
伍桐皺眉,“這是何道理,我可不隻是上元縣候,還有三品六部顧問,你們都可以簡拔誌學之士,不讓本官簡拔這是何意?”
伍桐深吸一口氣,聲音冰冷緩緩說道,“本官知道你們的想法,大周如此這般便好,睜開眼睛看看,北邊強敵環顧,魏國正在改革,國力本就強橫的魏國勢必會更上一層樓,大周若是不想被魏國吞並,自當奮起改革。”
“改革,不一定會成功,但是如果不改,大周必定......”
“夠了!”坐在龍椅上的新君突然喝道,“退朝!”
眾臣愕然,他們明顯還想說些什麽,可看到新君的表情,猶豫再三,還是決定退出大殿。
“安於,你留下!”
伍桐拱手,“是。”
朝臣慢慢退去,狄英生臨走時裝作不經意的看了伍桐一眼,這張臉還是那麽年輕,可與幾年前相比,那雙眸子中倒是多了些許風霜啊。
“安於...”
僅剩三人的大殿,新君柴瑾緩緩站起,看著伍桐的目光格外複雜,“安於,改革不是說說而已...”
“我知道。”伍桐表情堅定,“臣說改革也不是說說而已。”
“臣早在先皇在世的時候就計劃好了改革之事,先皇知道臣的手段,知臣但不全信臣,隻選擇了幾項改革,收獲不多,陛下也知道臣的手段,不知道陛下...”伍桐仰起頭,露出一絲冷笑。
“不知陛下能不能信臣?”
柴瑾望著伍桐,良久之後,新君才開口說道,“安於,你要知道朕不隻是你的朋友,也是大周的君王,朕是太子時,朕可以全權相信你,你讓我去洪山縣,我便去洪山縣,你讓我去青夏縣,我便去青夏縣,你讓我賑災,我便去賑災,我從來都是相信你的。”
“陛下,改革!”伍桐打斷新君的話,也讓新君眼中的熱淚變得不知所措,在眼眶轉了良久也沒有落下,如此厲聲,可見伍桐改革之心多麽堅定。
“朕現在是天子,是君王,不應該隻對你信任,朕也要為朕的江山負責。”
伍桐愣了一下,寒聲道,“隻有對江山負責嗎?”
“朕是天子,自然要對江山負責。”
伍桐點頭,看著柴瑾沉默不語。
良久之後,伍桐拱手道,“陛下已有人皇之資,有些事情便不能拖泥帶水,需早做決斷。”
早朝發生的事都沒有等到中午就傳了出去。
改革,這便是上元縣候的政治主張了。
不放棄朝中權柄,還要掌管天博學院,聽說還要利用自己的權能提拔學院學子。
狼子野心,狼子野心!
一時間京城盡皆談論此事。
“上元縣候要改革?那說書的,嘛叫改革?”
在京中許多百姓的眼中,在勾欄說書的這個老頭就是他們能接觸到最有文化的人了,雖說京城中進士多如狗,秀才遍地走,可他們這種平頭老百姓接觸不到啊,說書的就是他們接觸外界的唯二途徑。
另外一種就是聽七大姑八大姨傳謠。
“改革啊。”老崔仰起頭想了想,旋即歎了口氣說道,“簡單來講就是把世家的地分給咱們。”
“這是好事啊,那咋都反對上元縣候呢?”聽書的老者撓了撓頭,他是沒文化,但他也不傻,朝中那麽多相公都反對,這件事應該沒這麽簡單吧。
“老丈,我就問你一句,你會把自個家的地分給旁人嗎?”老崔露出苦澀表情聲音不大不小。
老者又是摸了摸頭,“說書的這話在理,家裏的地就是再多也不想讓旁人分去,上元縣候這是得罪了那些相公了。”
老崔聽完沉默半晌,心裏暗道,這次隻怕得罪的不隻是相公們啊。
武極殿上,新君與伍桐對視。
柴瑾嘴唇動了動,“安於,你就不能體諒體諒朕,改革,變法,不是你說說就能成功的,朕剛剛登基,朝中尚不安穩。”
伍桐麵無表情,輕輕動了動胳膊,帶動長袖翩翩,“陛下現在是九五之尊,誰敢反對,砍了便是,自古變法無有不犧牲者,而今大周變法,就從世家開導。”
“安於!”柴瑾厲聲叱道,“安於,你莫要胡說。”
“陛下也莫要妄自菲薄。”伍桐幽幽說道,“陛下是有傳位詔書的,和先皇不同,陛下登基名正言順,誰要造反,陛下可以以大義申斥,驅萬軍平亂。”
“你!”柴瑾瞠目,“大周可不是朕一人說的算的。”
“不聽話的砍了就是。”伍桐頓了頓,“臣願意做持刀人,一排一排砍下世家豪族的腦袋。”
“安於!”柴瑾急了,“安於,你給朕一些時間,朕剛剛登基,朝堂不穩,世家搖擺不定。”
見伍桐還要張口,柴瑾急忙說道,“大周還要靠他們支持,世家握著錢財,百官掌著權柄,這是大周的根基,不能亂動,最起碼現在我們沒有把握,不可輕動。”
伍桐抬眉看向柴瑾,“在陛下眼中他們是大周的根基嗎?”
“我大周的錢財有大半都在他們手中。”
“看來陛下是忘了臣曾經與陛下說過的話了。”伍桐低聲說道,無奈的搖了搖頭,“陛下還記得當年的洪山青夏兩縣,卻忘了為何是洪山青夏兩縣。”
伍桐拱了拱手,“陛下,臣請外封。”
“安於。”柴瑾愣了一下,“安於,朕不是說不改革,而是...你給朕些時間,等朕整合好朝堂,朕一定全力支持改革。”
伍桐看向柴瑾,“陛下,還記得臣說過巴蜀是重中之重嗎,現在巴蜀不在我們手中,一切難做,臣請外封,便是去平定巴蜀之地。”
“巴蜀之地。”柴瑾愣了愣,沉思半晌,“確實是個重要的地方,隻是...安於,你容朕想想,容朕再想想。”
“今日在朝堂之上,上元縣候可以說徹底和我們翻臉了。”
明明還是當值時間,可現在這裏聚集了二十餘名朝廷棟梁,夏侯弼也位列其中,他自然不是第一次來這種聚會,不過他也確實沒有來過幾次。
說話的人是張家的人,現在位居從三品的六部侍郎,地位也算顯赫,加上背後家族的關係,即便是他的頂頭上司也不敢忽視他的建議。
“本官以前怎麽就沒發現夏侯大人這麽有骨氣,也對,禦史台的人都是正氣凜然,直言進諫之人。”
說著說著,就開始吹捧夏侯弼來了,畢竟這是今日的出頭鳥,吹響反攻伍桐號角的第一人。
“諸位大人過譽了,本官隻是做了一些本職工作罷了,那上元縣候倒行逆施,大周苦其久矣,本官腆為禦史中丞,此事不發聲怕是再也沒有機會發聲了。”說著夏侯弼苦笑一聲,“這次得罪了上元縣候,還不知道會被怎麽報複。”
“夏侯大人莫怕,一個小小的縣候還能翻了天不成,先皇對他那麽放肆,也沒有聽從他的建議,這大周啊就不是一個人能說了算了的,皇帝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一個縣候又怎麽樣,有些東西,我們給他才能動,我們若是不給,他就是死也得不到。”
張家侍郎大聲笑道,舉起酒杯大聲道,“來,諸位同僚,滿飲此杯,一個縣候而已翻不了天。”
夏侯弼嗬嗬笑了兩聲,也舉杯豪飲。
和這些人的熱鬧不同,垂拱殿顯得就有些沉悶了。
狄英生心不在焉,拿著折子半天也沒看進去一個字,那支筆上的墨都快幹了,他也沒有落下一筆。
最後連夏邱這種老好人都看不下去了,咳嗽一聲提醒狄英生莫要再失魂了,狄英生回過神,搖搖頭,先是衝著夏邱拱手道謝,而後說道,“今日早朝,伍桐的狀態有點不對,今日之事他本可以拿回天博學院,徐徐圖之不是更好嗎,為何要當眾說出改革之豪語,得罪了那些豪門氏族,最後怕是連天博學院都保不住啊。”
夏邱對此也頗為不解,“老夫也不知道上元縣候在想什麽,或許是他的一番宏圖偉業沒有在先皇那裏施展,如今新君登基,他又與新君關係極好,或許是想借機大展鴻圖。”
周巍愣了愣,倒是沒有插話。
狄英生和夏邱已經習慣這個不說話的武相,也沒在意他的反應,繼續說道,“上元縣候可不是一個急不可耐的人,先皇在時就曾稱讚過伍桐有恒心,爭權奪勢也不像他能做出來的事。”
夏邱想了想,之前與自己多次煮茶論道的伍桐,和今日朝堂上的伍桐確實大相徑庭。
狄英生又想到那日伍桐遞給自己的條子,“夏大人,若是你我全力支持伍桐的話,能不能幫他奪回天博學院,改革...如果能改革自然最好。”
“看不出來狄大人這般激進。”夏邱嗬嗬笑了兩聲。
“激進?”狄英生搖了搖頭,“上次在垂拱殿陛下與你我三人說過魏國改革一事,當時不是說大周也要改革嗎?改革是我所願,何來激進一說?”
“你想的改革和伍桐所說的改革絕對不是一種。”夏邱咂了咂嘴,“依老夫對伍桐的理解,這小子是要讓大周翻個身,或許能增強國力,可變法的動蕩咱們可能承受不了。”
“變法的動蕩?”狄英生想了想,“那些世家難道還能比朝廷厲害?”
“嗬嗬嗬嗬。”夏邱一個勁的在笑,並不回答狄英生的話。
周巍終於忍不住了,“朝廷可有軍隊,十萬大軍開拔,那些世家難道能頂得住?”
“前朝還有七十萬大軍呢,不也是讓我大周竊了國。”夏邱笑嗬嗬的說道,“大周太祖起兵時也就三百人而已。”
周巍抿了抿嘴,沒再說什麽。
上元縣候在早朝放言改革一事雖說引起了京城百姓的興趣,可沒過幾日,這個茶餘飯後的談資就消失不見了。
葉家三叔剛從街上回來,將這些事一一說與伍桐。
伍桐歎了口氣,將他剛剛寫好的東西遞給葉三叔,這件事還是得由他添一把火啊。
“這是什麽?”葉三叔看著上麵密密麻麻的字,下意識的問了一句。
“這就是我的改革方案。”伍桐淡淡說道。
葉三叔一怔,“這東西是能隨便拿出來宣揚的嗎?”
“不這麽宣揚,怎麽讓新君將我踢出京城啊。”伍桐笑著說道,“這京城越來越讓人惡心了啊。”
“踢出京城?”葉三叔有些理解不上去了,前幾日給狄英生送的信可是他經手的,那時候不是還說要重奪天博學院嗎,狄英生都同意了,怎麽這就想著被踢出京城了呢,這不是耍了狄英生一手?
“安於,你就不怕這事弄大了,新君保不住你?”
“他不敢殺我。”伍桐輕描淡寫的擺了擺手,柴瑾就是一個偽君子,有些事他敢做,有些事他又猶猶豫豫沒個魄力,明明弑父的事情都能做出來,可對其他人倒是大度的很。
也正是因為柴瑾這個性子,伍桐才得以發現另一件事。
這個猶豫的帝王最擅長做的事就是把雞蛋放進兩個籃子了,他確實想要改革,隻不過他的改革並不想用伍桐主導。
他想讓他收服的鬼穀餘孽做改革馬前卒。
說到底,他想讓伍桐和那些鬼穀餘孽互補,可伍桐哪受過這種氣。
要麽你就全心全意的信任我,要麽你就直接用他們,老子不伺候了。
這也就是為什麽伍桐要在朝堂上逼宮。
夏侯弼和伍桐是好友這件事沒有幾個人知道,由他引出竟沒有人懷疑。
伍桐已經把他的底線亮了出來,他不僅想要天博學院,更要主持改革,兩者缺一不可。
柴瑾在武極殿的猶豫,不是他沒下決心改革,也不是他怕得罪世家,而是他要用鬼穀,而非用伍桐,伍桐的剛強讓他下意識的猶豫起來。
這不禁讓伍桐好奇這樣一個優柔寡斷的人為什麽會下決心弑父?
這世上的人果然不能一概而論啊。
葉三叔粗略的看了一眼伍桐遞給他的改革方案,皺著眉說道,“安於,你這些方法三叔聞所未聞,若是新君重用你,你當如何?”
“他不會重用我的。”伍桐輕笑一聲,直接否定了葉三叔的話。
“為何,你這改革之法很是完善,如果新君要做明君,就一定要用你的法子不可。”
“因為他多疑啊。”伍桐笑著說道,“而且,我也不會讓他用我。”
葉三叔皺眉,到底是什麽讓伍桐變成這樣?
以前的自己雖然也很難理解伍桐的一舉一動,不過好歹還能跟上節奏,怎麽最近自己都看不出伍桐的想法了呢?
他這麽費勁難道不是為了主持改革嗎?
不是為了主持改革他這麽費勁幹什麽?
他是傘兵嗎?
伍桐肯定不是傘兵,那傘兵的人隻能是他自己了。
葉三叔無奈的搖了搖頭,去京城傳播伍桐的改革大業去了。
這一次不同前幾日的曇花一現。
這些改革之法如同巨石,一石激起千層浪!
原來,原來上元縣候真的要動世家!
土地改革,清點人口,禁止偷獻等等一係列大利百姓的政策。
這...這就是上元縣候嗎?
愛了愛了。
百姓奔走相告,激動萬分。
可世家不這麽想,伍桐的法子是要挖他們的根。
這些人再次聚到一起,這次商量的事怎麽弄死伍桐。
一時間朝堂之上盡是聲討伍桐之聲。
這種聲討甚至引起了魏國使臣的注意。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