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章 夜訪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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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章 夜訪大牢
罪人李闖,當街殺人,情節嚴重,判死刑。
罪官陳石,任資石縣令,貪贓枉法,受賄金額巨大,治下命案,有失察包庇之罪,判死刑。
當堂隻公布了這兩人的判罰,其餘官吏,家眷都需要查清細節,是否有幫凶之嫌,嚴重者死刑,非嚴重者徒南疆。
伍桐宣布之後,隨堂旁聽的民眾高呼青天,這是意料之中的事。
意料之外呢也有,他以為會有人覺得李闖是為父母報仇情有可原,到最後也沒有人站出來,他也沒興致再說一些假大空的話愚弄百姓。
倒是嚴勇嚴郡守站出來說了些話,相信官府,相信肅國公,相信蜀州的未來是光明滴,貪官汙吏是沒有好下場滴,百姓的前程是充滿希望滴!
這段話比剛才審判更讓民眾興奮。
資石縣現在可謂是百廢待興,但現在人手又不多,嚴勇挑起大梁主動承擔了公務,伍桐則盯著吳、江兩家的私產,準備在資石縣弄個試點。
當然這都是後話。
當天夜裏伍桐拽著準備挑燈夜讀的嚴勇出來散步,邊走邊說道,“資石縣問題不少,整個蜀州問題也會很多,不過好消息是蜀州的大族因為通敵被抄了許多,現在能數上名的大族也就剩一個趙家,下麵這種在縣鎮中有話語的氏族,找個由頭清理一些,不要怕事。”
嚴勇收好書,轉身說道,“其實這種家族盤根錯節反倒不好整,弄不好就會衝擊官府反抗政令,依下官來看,緩緩圖之,先收集罪證,一個一個來,蜀州現在也沒有那麽多能頂上去的官員。”
“裁軍的時候說有通文知書者可考政論,合格者為縣官,當然這個人數也不多。”伍桐苦笑一聲,“兩萬人隻出來四個人,做縣令還得練練,做個縣丞縣尉倒是不錯。”
“讀個書的人哪有幾個回去當兵的,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嚴勇也笑著道,“都是寒門子弟,要不得罪了人。”
“你這還真說對了。”伍桐點頭。
“南疆那邊雖然去了一萬軍戶,還是地廣人稀,還需要遷些人過去,分地分房。”伍桐想了想又補充道,“配合的氏族補個出身,這個等回錦陽我們商量一下再定。”
“好。”嚴勇點了點頭。
“資石縣現在沒有官吏,好處是有錢有地,加上民心,還是能做一番事業的。”伍桐一邊思索一邊說道,“搞一個試點,教育和經濟同時發展。”
“肅國公請講。”嚴勇做出洗耳恭聽的姿態。
“全民教育你覺得怎麽樣?”伍桐反倒是先問了嚴勇一個問題。
“總歸是要辦學堂的,這個錢州裏出一些,縣裏在拿一些,讓縣學教諭和戶曹辛苦些,統計一下適齡兒童,能上學的就送學堂去上學。對,還有一些想識字的大人,學校晚上再辦個夜校,時間也不要太長。”伍桐一邊說一邊補充,末了又詢問一句,“嚴郡守覺得如何?”
“初心是好的,可真的能有這麽多孩子會去嗎?”嚴勇摸著胡須道,“而且學生的束修怎麽論,每年的開銷,孩童上學之後家中田地又要怎麽辦?上了學堂又如何,是科舉還是回去務農,要是務農為什麽要上學堂?”
伍桐忽然笑了,“你這個問題我倒是能解答你,不過容我賣個關子,等你去了錦陽就知道了。老一套操作,先別管行不行,咱們先做起來,看看百姓怎麽看待這件事。”
“肅國公,恕下官直言,百姓或許不能理解你的想法。”
“不用去理解。”伍桐搖搖頭,指向遠處,“走吧,就見見那兩個人。”
嚴勇這才恍然,跟伍桐走進大牢。
伍桐背著手走到資石縣令陳石的牢房前。
陳石保留著自己最後一份體麵,起身,整理衣裝,攏了攏頭發,“罪臣陳石見過肅國公,見過嚴郡守。”
伍桐先是掃了他一眼,然後看著他的眼睛說道,“陳石,現在倒是很坦然嘛,這些時日,我一直在糾結要不要來見你們,臨了臨了還是沒忍住,反正你們明日就都上路了,我也不憋著了。”
嚴勇這下不知道自己是走是留,猶豫再三,還是留了下來,不過他轉身吩咐衙役去準備些好酒好菜來。
伍桐聽得清楚,接上說道,“用我帶來的酒。”
“是!”
伍桐指著牢房的鎖,“都打開吧,讓這兩位出來。”
牢房裏隻有明令死刑的兩個人,其他人不是去指認現場,就是為官兵圍在家中。
獄卒急忙上前開鎖,正要給陳石上枷,伍桐搖頭,另外給李闖上枷的時候伍桐也阻止了,獄卒看著李闖好久,也不敢真去上枷,隻能拿著枷原地站著。
先前出去的衙役帶好酒菜回來了,先是擺好了菜,然後拉著獄卒出去,順便將大牢清空。
這時候死牢裏就剩下四個人。
伍桐、嚴勇、陳石、李闖。
李闖出來後第一句話,“國公爺,您真放心讓小人出來和你們吃飯飲酒,我和陳縣令都是閻王本上寫了名了,您不怕我倆那個...同歸於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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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桐笑了一聲,李闖雖然沒戴枷,可身上還有鐐銬,不過,“就算你摘了鐐銬,也不是我的對手,你信不信?”
李闖點頭,“信,國公爺說的話我都信。”
伍桐示意他們都坐下,幾個人圍坐一起,伍桐突然說道,“李闖當年一案案情已經查明,雖然你殺了吳、江兩家參與殺害你父母的人,可還是有幾個人你卻不知情,你母親當日報案,是主簿背地裏通知吳、江兩家的。”
“主簿?”李闖一愣,看了一眼陳石,然後鬆了口氣說道,“沒事,反正他也會死的,對嗎?”
伍桐點頭,“現在是清查舊案,找到這些人所有的證據,明正典刑,不過就現在來看,主簿也是要在刀下走一回的。”
“你似乎不怕死?”
“不怕。”李闖搖頭道,“死了也不過是去找我父母,到下麵他們就知道我給他們報了仇,他們等了這麽多年,肯定很想我。”
一時間,伍桐也不知道要說什麽,他想說你父母肯定會說好死不如賴活著,或者說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最後他恍惚的點了點頭,將目光轉向陳石,“你呢,你也很平靜,那日庭審,你還笑了,這是為何?”
嚴勇好像明白為什麽伍桐直到最後沒有忍住來了大牢,那日陳石的笑容他也發現了,卻不曾想這一抹笑容讓伍桐惦記了這麽久。
“肅國公,您覺得罪官不應該平靜嗎?”陳石歎了口氣,捏著酒盅小飲一口,然後沉默許久才說道,“罪官已經認命了,無論罪官當時如何反駁,肅國公都要殺了罪官,而在罪官釋然開悟的時候,忽然想到如果罪官一開始就在肅國公任下,是否就不會有今日之境地,不由發笑。”
“罪官是弘正四年的進士,翰林院修書七年,時任蜀州資石縣縣令王凃死於任上,所以要從翰林院選出一人接任資石縣令,蜀州自立國以來就和朝廷貌合神離,都知道入了蜀州就斷了未來的路,可隻有我,一無錢財,二無背景,上峰提筆一劃,我便走馬上任資石縣。”
陳石雙目通紅,回想過去感慨萬千,提到上任之事憤憤難平,可轉瞬就泄了氣,微微抬頭掃過眾人的臉,繼續說道,“初入資石,罪臣還是一個外人,官府政令不通,衙內各懷鬼胎,罪官曾經也是想過造福一方百姓的啊,上找不到上峰,下,全是刁民...”
“到這的第九個月,罪官明白了,在這要想施令,就得和他們同流合汙,最開始的幾年,罪官雖然知道升遷無望,可還是用心治理,第五年起,罪官就用他們給的錢財賄賂朝中大臣,六部之中罪臣都有送禮,如今已有八年,也正是那幾年,罪官為了升遷大肆斂財,這才成了如今的資石縣。”
“所以,肅國公您要殺罪官,罪官都無話可說。”
李闖吃的滿口流油,這小子是真解脫了,聽到這舉著筷子說,“對,也就八九年前,吳、江他們兩家開始放貸收款,我家就那時候沒的。”
伍桐為陳石斟了一杯酒,神色古怪“你曾經也有理想有抱負?”
陳石差點被一口吐沫噎死,我現在是墮落了,不代表我一直墮落啊。
嚴勇死死的盯著陳石的手,沒想到肅國公說話這麽紮心呢,要是陳石狗急跳牆,他第一時間就按住陳石。
見兩個神色不太對,伍桐擺擺手,“不是陰陽你,而是想到這句話...嗬。”
“前些日子我和嚴郡守還在討論,初心一事,貪嗔癡三毒尚在,人心變難以琢磨。”伍桐起身踱步,繼而問道,“陳縣令失了本心落得如此地步,可有後悔?”
“有!”陳石重重回答道,“我時常在想如果我不做官就不會到資石,不到資石我就還是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讀書人,我雖然後悔,但捫心自問,就是讓我再來一次,我也會選擇拿他們的賄賂,或許再來一次我能扛過一千兩,可他們會拿出兩千兩,三千兩,總會打動我的,肅國公,人心中的貪欲很難控製。”
“貪嗔癡,一念起,便是惹火燒身。”伍桐繼續追問,“律法修的再嚴苛一些呢?”
“一樣的,都會鋌而走險。”陳石飲了口酒幹脆道,“肅國公,我不知道你問這個是為什麽,罪官隻能說沒有不受賄的官,如果有,隻是籌碼不夠罷了。”
伍桐點頭,“明白了,多謝陳縣令。”
嚴勇低頭,回想起肅國公交給自己的那冊書,眼中晦暗不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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