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陸銘對於百姓有自己的獨到看法，雷少擎不由得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表示自己洗耳恭聽。

    陸銘也沒有賣關子，當下說道：“我認為百姓是這個世上最可怕、最無知卻又最樸實、最善良的一個群體。”

    “哦？此話怎講？”

    “百姓們可怕的力量你之前也見到了，當他們匯成一股力時，即使身為城主的張大人，又或是身為上三門的你，都拿他們沒有絲毫辦法，隻能和顏悅色的解釋與安撫，說白了你們就是害怕，害怕激起民變。小的民變會引發社會動蕩，大的民變則有可能推翻整個王朝，推倒一個王朝的實力你們上三門沒有，張大人更沒有，隻有百姓有！所以他們不可怕麽？

    說他們無知是因為他們大多數人聽風就是雨，絲毫沒有自己的判斷能力。你說黃天鈞勾結遮天教他會信，你說無量閣勾結遮天教他也會信，甚至隻要加大謠言製造的力度，說你們名劍山莊和遮天教有染，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陸大哥，這點我就不敢苟同了，我名劍山莊自建立以來便一直和遮天教這樣的邪魔歪道做鬥爭，我的好幾位叔伯也曾慘死在遮天教的手上，因此說我們和遮天教有染，絕對是不可能的，這種玩笑還是莫開的好！”

    “抱歉，我隻是打了個比方，並沒有詆毀名劍山莊的意思，對於貴莊我們幾個也一直很敬仰。”見到雷少擎臉色有些不好看，陸銘連忙倒起歉來，自己光顧著舉例子了，差點忘記眼前的這位是個“家族榮譽癌”晚期患者，直接這樣拿名劍山莊說事顯然有些不太合適。

    不過陸銘心裏其實是有些不以為然的，雷少擎在他的眼裏還是有些太過單純了。三人成虎的事情顯然他還沒有遇到過，壓根就不明白什麽叫做輿論的壓力，哪怕你是一個先天高手，也有可能抵不過悠悠眾口的討伐。

    尤其是在陸銘生活的那個年代，網絡暴力、網絡謠言的事件層出不窮，無數的鍵盤俠、嘴炮俠紛紛崛起。今天說張三和王二花準備結婚了，明天又爆出來王二花未婚先孕，後天又說孩子不是張三的，結果最後得出結論張三喜歡自己家的狗。像這樣明明就是一通瞎扯的事情，偏偏還有一群無知的人在後麵追捧，最後弄的國家都沒有辦法，隻有出台相關法律進行規範。然而這僅僅隻是冰山一角罷了，利用輿論造勢、試壓、道德綁架的事情更是不勝枚舉，演變到最後已經變成了無論你是誰，無論你是幹什麽的，要麽你內心強大無比，經得起任何的言語攻擊和騷擾，要麽你就要對這種勢力低頭，做一個輿論的奴隸和炮灰，不得不說這是一種莫大的悲哀。

    “陸大哥，我知道你是無心，請繼續吧。”

    再次回到兩人的談話，對於陸銘的觀點，雷少擎還是想把它聽完，他總感覺陸銘對待事物的認知和想法與他周圍的那些老古板不一樣。

    “好的。“陸銘點點頭：”可怕和無知說完了，我再說說他們為什麽最是樸實和善良的。這兩點看起來和前麵所說的正好相反，其實不然。百姓的樸實是與生俱來，自古以來他們都不會關心如今的皇帝姓什麽，如今的丞相又是哪位。他們隻在乎與自己有關的衣食住行、茶米油鹽，隻要能滿足他們最基本的溫飽，讓他們獲得安全感和認同感，那麽即使你逼著他去造反他們也沒人去，他們會做的就是腳踏實地，盡量愉快的生活下去。

    再說到善良，百姓的善良往往是發自內心的，他們不但會真誠的幫助每一個自己所愛的人，即使麵對陌生人他們也能及時的伸出援手去幫助。在我們那個地方有句話叫做一方有難，八方支援，團結一致，共渡難關，說的就是這點。”最後這些話確實是陸銘有感而發，在他生活的那個年代，不少地方都遭受過天災人禍，可往往越是這個時候，越能看出來人心。越能感受到老百姓中那些可貴的閃光點，因此陸銘也一直在告誡自己，這個世上終究是善良的人多一些。

    “一方有難，八方支援。。。這句話說的確實不錯。可陸大哥我還是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你一會說百姓們可怕一會又說他們善良，我到底應該信哪個？”

    “不是你該信那個，而是你該怎麽做！”陸銘拍拍他的肩，以一副孺子可教的口氣說道：“百姓為什麽會變得可怕，又為什麽那麽無知去聽信各樣的流言蜚語，說到底是你們上三門和朝廷的工作沒有做到位。如果一開始你就以上三門和朝廷聯合的名義，為百姓詳細說明案件的整個過程和細節，我相信絕不會出這麽大的亂子。百姓的無知體現在他們不知道事件真相的盲從性，但他們並不傻，如果你們說的話真實可信，他們絕對是願意傾聽並作出自己的判斷。所以不要用敵視或是驚恐視角去看待百姓，他們的許多行為表現，很大程度上取決於你們這些人的態度和做法。我們家鄉還有一句話送給你，君，舟也；人，水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對了，還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你們對於輿論的敏感性實在是太差了。案子還沒結束就有好幾個不同版本的故事出爐了，而且全都是針對無量閣的負麵消息，看架勢分明就是想將無量閣至於死地。而這種情況在後麵的幾天內更加愈演愈烈，百姓完全是被這些小道消息所引導才開始了一係列的暴力活動。你難道不覺得奇怪麽？”

    “你是說，有人在背後搞鬼，要至無量閣於死地？！難道是他們？”

    看到雷少擎總算是反應過來了，陸銘鄭重的點了點頭，望向遠方。

    。。。。。

    汴州城城主府。

    今天是怒焰穀狄恒青長老和少穀主狄烈臨行之日，作為汴州城的父母官，張放自然要在自己的府邸大排筵宴為兩位送行。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後。不甚酒力的張大人踉踉蹌蹌的來到叔侄二人身邊，舉起酒杯說道：“青長老，來，再敬你一杯。希望這汴州城在我們今後的共同治理下能夠變得更加富饒！”

    青長老笑著端起酒杯，卻並未喝下去，而是一隻手壓在張放端著酒杯的手上，說道：“張大人，此言差矣，這汴州城不是還有無量閣在嘛，這城中之事我們還是不宜越俎代庖啊。”

    “哼！”聽到這裏，張放突然冷哼一聲，說道：“這次完全是賣上三門一個麵子罷了，無量閣，哼哼，他們現在都自身難保了。我聽聞他們家的小姐已經將家中所有的財物變賣，隻留下幾個老嫗住在舊宅裏，他們還怎麽保護這汴州城的一方安定。明年我就奏請朝廷，奪了他的名號，並懇請怒焰穀主持這裏的局勢！”

    這一次青長老沒有說話，而是痛快的將手中的那杯酒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