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降落過程沒有再受到襲擊。
    借著青色的光亮，楚雲天帶著大家穿梭於茂密叢生的長須之間，順著降落慣性繼續向北緩慢飄去，趁此機會李良也是好好觀察了一下這些植物的狀態。
    在低重力甚至無重力的太空中，為了對抗真空環境的氣壓，它們硬是進化成了如此纖細且又修長的須狀肢體，這種形態可以有效改善內外壓力失衡，從而避免肢體皮層被真空撕裂，還能保證長須內部的樹汁與體液不會因氣壓過低而蒸發到太空中。
    可以說這就是為了適應太空環境而進化出來的形態。
    “這才過去不到半年時間，雲天的遺蛻就已經覆蓋了月球背陽麵的大部分區域，就算是剛完成蛻變的仙人也不該有這麽龐大的生命能量……”李良心中產生了些許不太好的預感，也許這片古怪的森林已經脫離楚雲天的掌控了。
    法相真身不是越大越好，過於龐大的真身隻會變成負擔。
    如今，這片星空中的森林在無人照料的情況下還能長勢良好，甚至突破了植物生長的上限，隻能說明它已有了獨立的自我，以及完善的生命體係，即使不再依賴楚雲天也能好好的生存下去。
    在這個條件下。
    楚雲天對於它的意義隻會變得微乎其微。
    經過漫長的降落之後，眾人終於到達了地表。
    由於黑暗森林的全方麵侵蝕，月球的地表早已不再是曾經坑坑窪窪的月壤，而是被黑暗森林硬生生改造成了一層麵目全非的模樣，再也看不出來原先的地質結構。
    周圍靜悄悄的，聽不到丁點的聲音，僅有煉成陣的幽光映照出了周圍一小片黑暗，當楚雲天調整光芒焦距，煉成陣的幽光頓時凝成一束探向了遠方，不探不要緊，這一探，大家頓時看到了一根接一根直徑超過上百米的擎天巨物。
    這些主幹的根莖直通天際，分別矗立在地表各處，眾人身在此處，就仿佛置身於一個超巨大生物叢生的神話國度之中。
    以凡人的視角去仰望這黑暗中的宏偉巨物，天空中鬥轉星移，星空與長須仿佛不斷在雲夢揚的眼中變幻，它們就像一顆顆會眨動的眼睛，在遙遠的星河彼岸注視著地表凡人，雲夢揚不禁喃喃感歎：“難怪梵高能創作出《星月夜》這樣的絕世作品，我好像……有點明白了……”
    “我們明明與他站在同一片星空下，他卻能看到我們所看不到的星月夜。”
    這是一種說不出的癲狂與眩暈之美。
    人類至今沒有一個準確的詞匯能夠言喻把這種美感，它的美，無法用文字來描述，隻有靈感極高的藝術家才能以畫作將其記錄下來，以這種方式向世人描述自己曾經見過的風景，然而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住這種美麗的。
    心跳加快，呼吸急促，腎上腺素激增，手腳冰冷，四肢神經止不住的發抖，有一股無名肝火正在悄然無聲竄上雲夢揚的頭腦，令他情緒愈發不穩定起來，他確實看到了這幅常人無法觀測到的美景，但他心中也是油然而生出了一種奇怪的感覺……人就是這麽一種可悲的動物，愛與恨，悲與怒，包括各種情緒層麵的變化，都不過是身體裏的激素作祟而已。
    當他幡然醒悟時。
    他看到整片星空都向他碾壓了下來。
    那星空就像一張張懸掛在天上的血盆大口，雲夢揚凝目望去，原來不是星空向他咬了過來，而是神聖領域外界的長須發生了暴動，開始瘋狂攻擊壁壘，那眩暈的星光竟然全都是密密麻麻的長須。
    “怎麽回事？”雲夢揚茫然的看向眾人。
    李良頭也不回道：“剛剛走神了？”
    “嗯……”
    之前在雲夢揚失神仰望星空的期間，楚雲天在李良的指示之下，再次嚐試接入黑暗森林的心靈網絡，結果不出意外的又引起了黑暗森林發生暴動，這些飄在天上的長須，平時隻會跟隨月球的引力潮汐所波主流，但當它們發現了楚雲天時，它們搖身就變成了星空中最可怕的獵食者，瘋狂湧了過來。
    神聖領域的壁壘傳來陣陣巨響。
    或是穿刺，或是抽打，無數的長須擠壓在了壁壘上，它們不斷聚集著自己的生物力場，想要以此身僭越神聖而不可侵犯的絕對領域，隻可惜這些須狀肢體的位格不夠，即使它們數量再多，也不可能中和神聖領域的【心靈】屬性。
    這不是憑數量就能突破的防禦體係。
    密密麻麻的長須連抽帶打，完全奈何不了神聖領域的防禦，就像一群氣急敗壞的瘋狗在抱著晶壁瘋狂啃咬，這一幕看得姐妹倆目瞪狗呆。
    “……楚雲天的龜殼好硬啊！”曼曼由衷感歎道。
    小黑收回目光，好心提醒了曼曼一聲：“你要是不會說話就最好別再說了，不然等小雲哥騰出手揍你，我可攔不住他。”
    心靈層麵的交鋒不顯山不見水。
    沒有什麽驚天動地的衝擊，也沒有什麽能量閃爍的光影，至少外界是看不到楚雲天和森林交鋒的現場的，外人的視角中，楚雲天隻是默默的站在原地，目光一瞬不瞬的望著前方，而在楚雲天的視角，此時他正站在自己的心靈海洋中，仰望著天空的浩瀚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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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靈海洋代表著楚雲天的內心世界。
    天空中的浩瀚繁星則是黑暗森林的化身。
    這頭巨大生物不光是有類似於主腦的主幹中樞，其餘的長須也具備著獨立思考的能力，因此它才會以繁星的形式呈現在心靈海洋上空，天空中的每一道星光，都是黑暗森林一個獨立的心靈網絡節點。
    “為什麽阻止我？”
    “我做的不夠好嗎？”
    數以萬計的小星星閃爍著複雜思緒，像是在質問，像是在自我懷疑，而在這些小星星更深遠的高空中，還存在著類似於行星的光輝，這些更為龐大的星光並未表示什麽想法，楚雲天知道，他跟小型星光浪費時間是沒用的，所以他直接瞄準了距離最近的行星級星光，鏈接了對方的心靈網絡節點。
    從主幹傳輸就是快。
    楚雲天沒花費多長時間就成功進入了行星的星光之中。
    看完了星光中的記憶。
    “……”楚雲天好像明白自己為什麽會被雷宗打下來了。
    這頭龐然大物起初是楚雲天發射到月球上的一顆種子，目的是為紮根到月球上，後期為改變月球大氣環境做準備，隻可惜楚雲天低估了神性對生命限製的解放。
    正常情況下不管是植物還是動物都不可能脫離基因與細胞的生長極限，然而神性的力量卻可以令其突破這一點，從而無限製的生長，自從這顆種子紮根之後，它就開始飛速壯大自我，根莖深入月壤地下汲取稀有礦物元素，長須生長到天空上沿途捕捉動態獵物，這麽瘋狂的擴張，當然引起了萬象雷宗的注意。
    雷宗的修真者倒沒怎麽把這玩意兒當回事。
    為了避免黑暗森林長勢過猛從而失控，於是雷宗的人調整了一下月球上的防禦陣法，以月球軌道為界限，把黑暗森林關在了月球軌道內部，以防它蔓延到外太空去。
    從始至終這群修真者都隻是把黑暗森林當做了一棵碩大的盆栽，沒清除掉它，完全是因為雷宗的修真者顧忌到李良的麵子，才會專門留下了這麽個玩意兒，他們調整禁空陣法不過是擔心黑暗森林跑出月球而已。
    這也是楚雲天會被打下來的原因。
    桂月宮的防禦陣法會把所有含帶生命力的有機體全都封鎖在月軌道下層，雷宗的人並不是有意針對楚雲天，隻不過是楚雲天恰好撞上了他們的防禦陣法而已。
    “草……”楚雲天看完了節點中的記憶之後不由倒吸一口涼氣：“這群修真者竟然有這麽猛……”
    之前楚雲天偶然偷渡到了萬象山界，意外撞見了李玄鶴，當時他還和李玄鶴打了一架，也沒覺得對方是個什麽特別厲害的人物，也就拳腳功夫比他強了一些而已，剛好能打破他的神聖領域而已……
    畢竟一個喝酒都能兩瓶倒的家夥又能厲害到哪去。
    然而黑暗森林的主幹中樞又不會騙他，他分明感受到這段記憶中向他傳遞過來的委屈情緒，這群修真者是真的把黑暗森林當成了盆栽養著的，甚至於雷宗還會時不時派出幾名弟子前來修剪黑暗森林的枝杈，隻要黑暗森林不老實，想要蔓延到雷宗的南極駐地，雷宗弟子就會提著劍來給它理發，直到把它修剪成乖巧的模樣為止。
    “不要阻止我。”
    “我一定可以成長到足以戰勝他們。”
    搞半天黑暗森林動不動就狂暴是被雷宗收拾出來的，有雷宗的天工技術封鎖月球軌道，黑暗森林逃又逃不出月球，打又打不過月球上的修真者，難怪這麽大的火氣，這一刻楚雲天也不知該說什麽好，他尷尬的向主幹中樞傳達了一道思緒：“你的使命從來都不是戰勝修真者。”
    “……？”
    “這顆星球是一座天然的寶庫，蘊含著大量稀有礦物。”楚雲天諄諄善誘道：“還記得我們的血脈特征麽？黑曜石巨龍的食金習性，乙木亢龍的生長特性，無機轉換的生命特性，我把你留在月球上就是要你好好紮根，吞噬月球內部的稀有金屬，然後將其吸收並轉化成更有用的有機礦脈。”
    “我的初衷是打造一隻具備生產能力和生態係統的超級生命體。”
    “不是吞噬星空的獵食者。”
    至高權柄【心靈】的屬性在潛移默化發生著作用，心靈海洋的上空，那些懸掛在天上的星星們逐漸停止了狂暴閃爍，從行星級星光中散發出來的思想，令這些小星星開始了思考，這次有黑暗森林的主幹中樞進行指令傳達，那些神經末梢的長須很快就理解了現狀。
    楚雲天不是要阻止它們繼續擴張。
    而是它們的成長路線出現了偏差。
    地球上的農戶都會用支架來矯正長歪了的莊稼，楚雲天並沒有阻止它們成長，隻是在矯正它們成長的路線而已，想通了這一點，本來還很狂暴的黑暗森林不由安靜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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