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人形姿態的鹿相真身。
    其威能不比完全體的七色神光鹿，但勝在靈活多變，李良握著從自己頭上拆下來的鹿角，手指縫隙間頓時迸發出炎上之火的餘燼，當他五指張開之際，鹿角隨之浮空而起，懸停在了他掌心上空。
    三十六神通。
    ——禦物·千機解離術。
    ——變身·神兵百煉。
    鹿角在炎上之火的侵蝕下溶解成了液體，緊接著李良便手起刀落，於肩頭迸發的無極陽雷之中斬落下一縷雷光，又從腳下鋪開的黑雲取出一縷太虛陰雷，陰雷陽雷交融之時，二者融為了完美的陰陽糾纏態。
    當這陰陽糾纏態打入液化的鹿角之後。
    李良以極快的手勢引導液體完成了外形的塑造。
    在場之人不知李良要做什麽，隻不過眾人看著李良手上快如閃電的動作，愈發感到陣陣的心悸，這種難以理解的鍛造技術看得眾仙眼花繚亂，忽然間，其中一些真人級弟子再也忍耐不住靈胎的動蕩，踉踉蹌蹌倒了下去，或是臉色蒼白的幹嘔。
    他們根本看不懂李良展現出來的技術。
    越是嚐試去理解，反而會在無比玄奧的扭曲與拉扯之中導致神智崩潰。
    “雖然我已不記得與李玄鶴有過什麽前塵未了……”李良緩緩低垂水光流轉的眼眸，看向了懷中昏迷不醒的白鵝，他中正平和的目光終究是流露出了一絲無奈：“但是為師為父，總是沒法看著自己的徒兒死在自己前麵。”
    這世上最難以接受的莫過於白發人送黑發人。
    哪怕李玄鶴是他前世所收的親傳弟子。
    曾經的萬象山之主，大羅金仙李玄鶴，如今他已喪失全部修為與神通，沒有了任何應對無量劫的手段，所以李良轉換成鹿相形態，用自己的鹿角給李玄鶴打造了一枚劍丸。
    之所以要用七色鹿的鹿角，是因為七色鹿的全屬性親和可以自行吸引天地靈氣，即使李玄鶴已經失去了智慧，再也無法主動修煉，鹿角也能幫他持續性吸納靈氣強化肉身。
    曾幾何時，李玄鶴因為心中有愧，總是不敢以真身出現在李良麵前，寧肯去死都不肯在臨死前見一見李良，今日李良把鹿角煉製成了劍丸的形狀，正是因為他希望這枚劍丸能讓李玄鶴渡過這段最黑暗的蒙昧期，等到未來某一天，李玄鶴能夠重新被這枚劍丸喚醒靈智，重新站在他的麵前，親自麵對他。
    鴿子蛋大小的劍丸呈現朱砂色。
    七色鹿的皮毛編織成了一條雪白纏繩，李良親手串上劍丸，將其掛在了白鵝的脖子上。
    “夜鬥光。”李良手中把玩著白鵝脖子上的劍丸。
    萬象山之主立刻上前：“鬥光在！”
    “以你們這兒的技術等級，想必對於劍丸之類的兵器不會陌生，驅動方法我就不多贅述了。”李良捏起光滑如玉的劍丸，他大致講述了一遍特性，以及注意事項：“這枚劍丸的核心驅動力是陽雷和陰雷，平時僅需日照和月光即可充能，不用費事養護，要是劍丸出現了磨損就把它埋在土裏，多澆點水，它會自行痊愈。”
    自從李良把劍丸掛到白鵝脖子上以後。
    天地間自由自在的遊離態能量，便開始緩慢而又有序的向劍丸聚集，經過劍丸進行能量轉換過後，提純過的能量又傳導進了白鵝體內，最終再從白鵝的羽管中排出，形成了一條圓滿的能量循環係統，夜鬥光自然看得出這枚劍丸的含金量。
    比起劍丸的實際作戰能力，它的能量循環係統才是李玄鶴更需要的東西。
    有了這枚劍丸，即使李玄鶴再也無法修煉，劍丸也能幫他進行靈氣周天循環。
    “死劫已過，前程未知，後麵的就交給你們了。”事到如今李良也沒有了繼續留在萬象山的理由，他抱起白鵝將其轉交給了夜鬥光。
    夜鬥光小心翼翼的接住了白鵝，他突然回頭看向李良，欲言又止：“小師公……”
    目前李玄鶴昏迷不醒，再加上李良與李玄鶴說不清道不明的師徒關係，夜鬥光有心挽留李良留在萬象山，隻可惜夜鬥光和李良都很清楚的知道，今生他是李良，不是李凡。
    李玄鶴有自己的家人與羈絆。
    萬象山這些徒子徒孫才是屬於李玄鶴的歸處，而李良的歸處是他今生的故土。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友人是如此，師徒亦是如此，李玄鶴能從茫茫宇宙中找到李凡的轉世，是他與師父未盡的緣分使然，而李良為李玄鶴所做的一切，是李良對他點到即止的回應。
    別苑的桃花樹下。
    隻剩一根鹿角的李良過來拍了一下楚雲天的肩膀：“還愣著幹啥，走了。”
    如果李良不張嘴，以他現在身披雪白鹿皮大裘的行頭，還伴隨著七種神光加持的光影特效，看上去真就跟活在現實裏的神話生物一樣，說不出的神異，結果李良一開口說話，這個超凡神物便是一嘴的青陽人口音。
    “真的不用等李玄鶴醒過來？我們是不是應該好好跟人家告個別再走……”楚雲天不太放心的往夜鬥光那邊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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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鬥光是個幹脆利落的人，不必拘泥於形式主義，他們夜家的人有個很古怪的特點，大多數時候他們一個眼神勝過千言萬語，有什麽想法全憑腦補交流，剛才夜鬥光欲言又止的時候，其實他已經在心裏和李良默默腦補了許多個回合的挽留，也腦補出了李良毫不拖泥帶水的婉拒。
    說到告別。
    早在剛剛一個眼神的對視之後，雙方便已在眼神交流中道過了告別的話語。
    “你還是趕緊操心一下你自己吧。”李良冷不防的說了一句：“我出門前是給我爺我奶打過招呼的，你大半夜跑出來你媽知道不？”
    凝滯了三秒之後，楚雲天深深吸入了一口氣：“……草！！！”
    他二話不說就拽上李良要跑，先不說跑步這種方式需要多久才能穿越數十萬光年的路程，起碼這個時候先跑起來算是擺出了一個端正的態度，等回去了他媽說不定少揍他兩下，楚雲天拽著李良就往人群裏擠：“讓讓，麻煩讓讓，十萬火急！！”
    萬象山的弟子紛紛為楚雲天讓開了一條路。
    他們從沒見過這麽奇怪的家夥。
    二人從人山人海的人群中穿行而過，連宗主都要以禮相待的人，他們想走，沒有誰敢攔他們兩個的路，在場之人唯獨就是好奇這二人的身份以及他們和宗主的關係，眾人目送著楚雲天拽起李良一路向諸天星圖狂奔而去。
    突然一個玄衣男子攔住了二人的前路。
    確切的說男子不是在攔二人，而是呆呆傻傻的站在原地，直到兩人跑到他麵前時，他也像一具行屍走肉似的一動不動，儼然一具沒有了靈魂的傀儡，就在楚雲天拽著李良從他身旁擦肩而過之際，李良猛地刹住了腳步。
    “你還愣著幹啥，走啊？”楚雲天回頭催了一聲。
    卻見李良駐足於玄衣男子身後三步之外，雙方背對背而立。
    李良頭也不回，李玄素更是無顏回首，片刻的靜默之中，這一刻的李玄素多麽希望師父能把他打個半死，給予這段歲月一個交代，給李玄鶴一個交代，給自己一個交代，然而李良並沒有回頭。
    李玄素終於抑製不住的渾身顫抖。
    他對不起師父的養育，對不起師兄的恩情，渾渾噩噩了八千年的時光，今日他站在這裏，卻沒有一個人認識他，就連萬象山的人也不知道他們的生死仇敵就在眼前，李玄素忽然覺得，他這輩子過得好荒唐。
    真的……荒唐……
    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了這段荒唐的人生呢……
    好像，就是從他出生的一刻起。
    生劫是生不如死的劫數，身處於生劫之中，活罪難逃，李玄素不敢奢求能從師父這裏得到原諒，他隻希望師父能回頭看他一眼，再看一看他這個沒出息的徒兒。
    當淚水從臉頰滴落。
    一滴淚是化無形為有形之物，李玄素將這滴淚水拈於指尖，屈指彈向了身後。
    雖然沒有回頭，但是李良卻接下了這一滴淚，他將淚滴握在手中，輕歎了一聲，隨後便帶著楚雲天騰空而起，向那萬象山征戰寰宇的文明奇觀飛去。
    該回家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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