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墓園的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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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長,那群人到底怎麽回事啊?”
旅店房間內,一群人擠在一起,取下鬥篷的他們露出二十幾張年輕的麵孔。
聽到團員的抱怨,特納德的臉立馬沉下來。
“那群家夥,口頭上說不訂房間,結果背地裏偷偷找到了老板,要不是我有所防備,這最後一間也要被他們訂完。”
“所以說我們換一家投宿不就好了?”有著一頭翠綠長發的少女攤了攤手,“大家擠在一間房間不難受嗎?”
“說什麽呢,你這家夥!”特納德用震碎門窗的嗓音吼道,“那不就等於認輸了嗎?”
“就是就是!”
“你在想什麽呢,綠咬鵑!”
“把男子漢的氣魄拿出來啊!”
周圍的男人立馬圍了上來,少女急忙擺著手把他們推開。
“知道了,知道了,你們能小聲點嗎?”她用求助的眼神向自己團長看去,“團長也說說他們吧,我們可是在執行秘密任務啊”
“——就算是秘密任務,也不能把我們疾風傭兵團的榮譽忘掉!”
團長特納德用更大的聲音說道,然後摸了摸下巴。
“不過綠咬鵑說的也對,在這種地方把我們的身份暴露出來就不好了你們幾個,安靜一點。”
擁擠的房間好不容易得到了暫時的平靜,綠咬鵑無言的吐出口氣
“團長剛才的話,大概已經把我們的身份暴露完了。”
“什、什麽?”特納德驚慌的大吼道,手拍著桌麵險些將木桌拍斷,“難道連我們是奧爾法大人使者的身份也暴露了?”
綠咬鵑歎了口氣“現在的確暴露了。”
“真是可怕的敵人”
“是啊,是啊”
“我們的行動都被敵人看破了嗎?”
“到底是怎麽暴露的啊,可惡!”
“我們該怎麽辦啊,團長?”
“先冷靜一下!”特納德滿臉是汗的喊道,“我們不要自亂陣腳!總之我們先一起商討一下喂,等等,綠咬鵑你要到哪裏去啊?現在是關鍵的作戰會議啊”
關上背後的門,吵鬧的聲音隔絕了大半,綠咬鵑終於感覺輕鬆了些。
“——愚蠢的男人!”
同樣的話語在身旁響起,綠咬鵑側過頭去,相鄰的門前站著一位披著白袍的少女,對方正用同樣的眼神望著自己。
“去喝一杯?”
不知是誰先提出的,兩人坐到了一個桌子上。
“秘密任務?”
對方晃了晃酒杯,微笑的問道。
綠咬鵑尷尬的撇了撇嘴。
“都聽到了?”
“幾條街外都能聽到。”
“啊哈哈”綠咬鵑抹了抹冷汗,“讓您見笑了。”
“不過我這邊也差不多吧。”
坐在綠咬鵑對麵的少女理了理自己灰色長發,倦怠的說道
“同樣是一群頭腦簡單的家夥,也同樣是所謂的秘密任務”
綠咬鵑驚訝的眨了眨眼“那個,說出來,沒事嗎?”
“沒事沒事,”灰發少女擺了擺手,“反正也隻是這些笨蛋喜歡裝神秘啦~”
“很悲哀的是,我竟然非常明白你的感受!”綠咬鵑抓起桌上的酒狠狠灌了一口,“我們團的人也經常這樣啊”
“是吧!很煩人對吧?明明是執行公務,結果就為了裝神秘,不去利用政府的資源是怎麽回事啊?幹什麽都要靠自己,所有花費還得自己掏腰包,這個工作根本存不住錢嘛!”
“呃這方麵我們傭兵團待遇還算不錯”
“出行的費用要報銷?”灰發少女放下酒杯看著她。
“是的。”
“餐飲費也要報?”
“是的。”
“什麽嘛這場酒你請了!”少女不愉快的撇著嘴。
“好吧”綠咬鵑表情無辜的點了點頭。
看著對方的表情,兩人不約而同的笑了出來。
“佐伊。”灰發少女舉起酒杯。
“叫我綠咬鵑吧~”抬起自己酒杯,綠咬鵑輕聲說道。
“這算什麽名字?”
“團長的規定啦,隻能用外號”
“又是故弄玄虛,”佐伊撅了撅嘴,“愚蠢的男人們。”
“是啊,愚蠢的男人們。”
酒杯在空中相碰,淡黃的麥芽酒倒映著燈光搖擺蕩漾。
幾杯下去後,綠咬鵑指了指自己的頭發問道
“佐伊小姐是教國人?”
“算是吧”佐伊拈起一束自己的灰白長發,微微搭下眼皮說道,“我在卡倫教國出生,但在很早的時候就來到了羅裏安,關於教國的記憶,沒留下多少。”她放下手中的發束,看向桌對麵的碧綠長發,“倒是綠咬鵑小姐的發色,我還是頭一次見呢。”
提起這個,綠咬鵑露出自滿的表情。
“實際上,我有精靈的血統哦~”她湊近對方,壓低聲音說道。
“真的嗎?”佐伊驚訝的問道,“傳說精靈不是在幾百年前就銷聲匿跡了嗎,現在還存在嗎?”
綠咬鵑心虛的眨了眨眼睛“我也是聽長輩說的,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她急忙補充道,“不過我的弓箭很厲害哦,從小就很擅長,說不定真的有精靈的血統誒~”
“那還真是厲害啊!”
綠咬鵑微微仰起頭,又想起之前看到佐伊和她的同伴們腰間的長劍
“佐伊小姐擅長使用的是長劍嗎,劍術一定很厲害吧?”
“完全不~”佐伊笑著搖了搖頭,“那是魔法劍,我們都是魔法師哦~”
“魔法師?”
綠咬鵑迷惑了,魔法師本身就數量稀少,一個隊伍能有一兩個就很不錯了,全是魔法師的隊伍要有多奢侈啊。
等等——她突然想到——白色鬥篷,純白披風,細長的銀色配劍,並且成員全是魔法師。
“佐伊小姐莫非是審判軍?”
灰發少女含笑的抿了口酒。
“我早就跟隊長說過,這麽醒目的裝扮,別人一眼就認得出來嘛。”
“不不不,”綠咬鵑搖搖頭,“審判軍平時都呆在王城神殿,一般不會有太多人知道”
“綠咬鵑小姐不是看出來了嗎?”
“對大陸最強的幾支力量都不了解的話,就不是合格的傭兵了。”綠咬鵑感覺喝下去的酒醒了一半,“佐伊小姐方便透露一下你們的任務嗎?”
灰發少女笑著歎了口氣。
“也不能讓綠咬鵑小姐的酒白請,”她盯著手中均勻搖晃的酒杯,“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
“魔墮者,綠咬鵑小姐有聽說過嗎?”看到對方搖頭後,佐伊繼續說道,“被不潔的惡魔影響而獲得魔力的魔法師,教會必須對他們進行審判。前段時間,王都最高法師塔有一名魔墮者逃掉了,這次我們來這裏是尋找他的弟弟。”
“這個魔墮者是家族遺傳的嗎?”綠咬鵑小心的問道。
“任何一點可能我們都要排除,這關乎光明神的威嚴。”
佐伊輕鬆的說道,綠咬鵑卻感到有些害怕。
“當然,這跟今晚的我們沒什麽關係,”佐伊微笑的抬起杯,“讓我們繼續暢飲吧~”
綠咬鵑擠出個笑容迎上去。
“對了,這個魔墮者的弟弟叫做傑羅·巴德裏克,綠咬鵑小姐如果有他的消息,請不吝嗇的通知我,我們會有獎勵的。不用擔心,這次是教會掏腰包。”
“呃好、好吧。”
趕到墓園,滿地盡是修葺的痕跡。
斑駁的地麵像躲藏了無數怪物,令傑羅心亂無比。
“奧裏莉安”
傑羅朝四周張望,剛剛入夜的墓園沒有半個人影。
——為什麽還要回到這裏?
——為什麽還要用愛麗莎作威脅?
——為什麽還不肯放過自己?
無論多少次在夢中不肯消散的身影,又和現實聯係了起來。來自過去的傷痕將現有的些許快樂擊得粉碎,如冷笑般的想要強調自己的存在。
夜風拂過,草木摩挲的聲音響起。
傑羅轉過身去,一名男子在明月下微笑靜立。
“卡羅爾先生”
“傑羅小弟,有段時間沒見了吧。”卡羅爾輕鬆自然的打著招呼,走近了傑羅。
“不是說了別在外麵這樣叫我嗎?”
“的確,”卡羅爾笑著搖搖頭,“那是該叫,團長大人呢,還是會長大人?”
傑羅歎了口氣,微微沉下身形。
“別再往前了,卡羅爾先生,”魔力在周身運轉,傑羅低著頭說道,“經曆過這麽多場戰鬥,何為殺氣我也能體會了。”
卡羅爾微笑的弧度逐漸擴大。
“奧裏莉安在哪裏?”
卡羅爾攤開雙手“身為保鏢當然要對雇主的行蹤保密。”
“這就是卡羅爾先生這段時間在忙的事?”
“其實這個工作今天才開始,這些天四處奔波可是累壞我了~”
傑羅藏在陰影下的嘴角動了動“卡羅爾先生真要覺得累了應該回‘風暴之眼’休息才對。”
“這可不一定,”輕輕一笑,卡羅爾落著月光的雙手放到了腰間的劍柄上,“我可知道有比躺著睡覺更好的放鬆方式。”
紅色藍色兩段截然不同的劍身緩緩從劍鞘中顯露,兩股渾然相反的氣息在卡羅爾身前交叉纏繞。
“隻是想放鬆的話,”傑羅抽出淡藍長劍,激活長劍上的加持魔法,“不一定要接受雇傭吧?”
“殺手隻是收錢辦事,奧裏莉安小姐開出了我不能拒絕的價格,僅此而已。”
“是嗎?”傑羅輕笑一聲,“身為觀眾卻加入到戲劇中,卡羅爾先生不會是等得不耐煩了吧?”
“那就別讓我失望哦~”
話音未落,藍色長劍便如迸發的激流射向傑羅。揮劍格開,又一束紅色暗影緊隨其後從另一方向攻來。
“氣流迸發。”
急劇噴出的氣流瞬間將身形扭曲,堪堪避開紅劍後,藍劍又在相反的方向斜劈而下。
“鐺!鐺!鐺!”
利刃相拚的火光在夜晚的墓園一閃即逝,刺耳的金屬碰撞聲一聲還未結束便被下一聲衝散。
純白的衣物碎片從身上被剝下,暴露出的細細的傷口慢慢滲出血跡。
——卡羅爾沒有下殺手。
傑羅是知道的,自己根本看不透他的動作,他卻隻在自己身上留下淺淺的皮肉傷。
盡管如此,傑羅仍無法找出任何一點獲勝的希望。
不同於速度快到完全看不見的利魯茲,卡羅爾的一招一式傑羅都能看清,但能看清並不代表有辦法應對。
卡羅爾明明就在眼前,傑羅卻像是失去了他的身影,一紅一藍兩把長劍如吸附在他的身上,無論他怎樣躲閃都能在他避無可避的地方留下兩條傷痕。
漸漸的,傑羅連四周的一切都無法看見,整個世界仿佛變成了漆黑的空洞,隻剩紅藍兩道細長的光華,如遮天蔽日的龐然大物狹長的雙瞳。
凝聚全身力氣,拚著被刺中的風險,傑羅向後跳去。
手腕和腳踝兩個相差極遠的部位迸出兩道血痕,單膝跪地穩住身形後,明月籠罩的世界又顯現出來。
“卡羅爾先生的目標不是殺掉我?”
杵著劍大口大口的喘氣,傑羅發現自己的精神不知為何極度疲乏。
“我的雇主可不是那麽沒情調的人,”卡羅爾旋轉手腕,紅色和藍色的光華在身前環繞,“我隻需要拖住會長的腳步即可。”
——結果還是在愛麗莎那邊嗎?
傑羅咬著牙,抬起頭。
“這個時候用往日的情義拜托你,能不能有用啊”
“不要說這麽傷人的話,”卡羅爾歎了口氣,“我也不想看會長受傷,不管是看得見的地方還是看不見的地方,但是”
他一劍震碎了盤在雙劍劍刃上拚命撕咬的黑色小蛇。
“這場戰鬥,樂在其中的不隻我一個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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