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惡魔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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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嘛,小哥,竟能接下我火焰鳥的全力一擊,”特納德從逐漸熄滅的烈焰中踏出,咧開嘴笑道,“完全看不出是沒有一點肌肉的身體和娘們繡花用的細劍能做到的。”
“這就算全力一擊了?”隊長輕蔑的挑了挑劍尖,“似乎繡花還更難些。”
“真敢說啊,混蛋”
特納德一步一步向男子靠近,原本男子身上的黑袍不知被什麽驅除幹淨變成了白袍,似乎在哪兒見過的念頭在特納德腦中一閃而過。
——但是誰在乎呢?
重點是,眼前這個男人很強,而自己,比他更強。
火焰隨著他的步伐沉入地麵,留下一連串燃燒的腳印,如同呼吸的頻率,火紅的焰光在雙手大劍上搖曳翻騰。
——現在要做到,就是證明它!
揮下,被格擋,再揮下,再次被格擋。
沒有聲音,隻有一圈圈火環和光暈向著四周激蕩。
樹葉在燃燒,牆麵被熏出黑炭的痕跡,緊隨其後的光暈再將火焰撲滅,將燒痕剝落。
“把衣服脫了!把衣服脫了!把衣服脫了!”
沒有技巧,隻有力與力的抗衡。
每次火與光的碰撞,總伴隨著高大男子意義不明的怒吼。
“把衣服脫了——”
雙手劍沉重的平揮而下,灼熱的火焰如猛獸撲麵而來,白袍男子退後半步,細劍在身前劃出護盾的形狀。
“塞西亞之印。”
細劍劃過的痕跡凝成實體,抵抗了所有火焰。
有一絲喘息後,白袍男子和特納德拉開了距離。
“哦?打算要脫衣服了嗎?”
特納德偏著頭看向他。
“還不住嘴嗎?你知道你是在汙蔑神的戰士嗎?你的語言玷汙了你神聖的決鬥!”
“什麽亂七八糟的,”特納德用力的撓了撓頭,“是你這家夥不好吧?快給我看看,你到底把肌肉藏哪裏了?”
“愚昧無知,”白袍男將細劍高舉,“隻要在神的榮光下,吾等就不會被打敗。”
金色光輝從劍尖灑下,如粉末般落在白袍男子身上,在金色光芒的包裹下,男子如同天國之中降臨的神使。
“怎麽,是要比誰亮嗎?”
特納德咧嘴一笑,將雙手劍刺入地麵,熊熊火光從身上一竄而起,仿若沸騰般灼燒空氣。
“仗著不知名的靈器也敢和神的榮光爭輝?”
狂躁的魔力激起氣旋,金色光芒在激蕩的氣流中更加耀眼,如風暴中的烈日,男子的身影逐漸被狂風與光芒吞沒。
“就這點亮度嗎?還不夠不夠,我經常盯著太陽都能看半小時。”
“你那邊才是,這點火烤肉都烤不熟吧?”
兩人之間的空氣沉靜下來,下一瞬,地麵破裂,碎石和泥土翻飛,道旁樹木瞬間化作灰燼,路旁的建築表麵裂開龜裂的凹痕。
光和火碰撞到一起,兩人之間已無一絲空隙。
黑暗的街道中,如升起了一輪新的太陽。
兩個身影,在光芒的指引下,悄悄靠近。
“——愚蠢的男人!”
二人再一次發出相同的感慨。
“哦哦哦哦哦哦!”
“啊啊啊啊啊啊!”
隨著不斷攀升的怒吼,光和火的激蕩越發激烈,無法靠近的二人隻能在外圍徘徊。
“大吵大鬧的蠢死了。”
佐伊小聲的抱怨了一句,在旁邊叫喊著“團長,團長”的綠咬鵑眨了眨眼睛看向她。
“抱歉,不是說你”
“佐伊!”綠咬鵑大聲喊道,“這樣下去,那兩個人都會把力量耗光的,要想辦法阻止他們!”
看著綠咬鵑被風拉扯的碧綠長發,和臉上毫不遮掩的擔憂,佐伊皺起了眉。
“早就在想了啊”
低低的聲音說出的瞬間就被風打散,佐伊不確定對方是否聽見,但她的注意已經放到了風暴中心的兩人。
這樣激烈的旋風,無論是箭還是魔法都難以穿透——至少隻憑自己一人是不行的。
到底隊長是用了多少魔力,不會連“神印”也用上了吧?
不——這個情況看來,答案是肯定的。
必須承認的是,綠咬鵑的團長確實有不俗的實力,不快點讓兩人停手,雙方都會受到力量的反噬。
——必須弄點大的動靜才行
她看向綠發翻飛的同伴“綠咬鵑,之前會爆炸的東西還有嗎?”
綠咬鵑拿出一塊光滑的石頭“這個嗎?”
火石岩嗎?用來打火的石頭為什麽會爆炸。
“我自己改造的,探索遺跡的時候很有用不過也經常添亂子就是了”
“再一次覺得你做傭兵太可惜了,”佐伊接過石塊,微涼的感覺和普通岩石沒有不同,“教會有很多人專門研究石頭,說不定你和他們有共同話題。”
“我考慮看吧”綠咬鵑小聲回答道。
“總之,先過了今晚再說吧。”
發動細劍上的常駐魔法,金色光芒灌注手臂,佐伊將石塊用力拋出。如射向夜空的飛矢,直直飛出後便被夜空吞沒,但佐伊相信,自己的同伴能從這漆黑的帷幕中找到它。
“點亮它吧!”
綠咬鵑沉穩的搭上箭,在石塊下落的軌道前等待著。
“嘭——”
伴著悶響,石塊在夜空中炸開。
綠咬鵑和佐伊的眼神相互交匯,都看出彼此眼中的驚異。
綠咬鵑的箭還在弓上,她們卻都看見了另外的東西射中石塊。
風暴停歇了,角力的二人停了下來。
但不是因為頭頂上空的爆炸,也不是聽到任何人的勸阻,而是這從天而落的異象——染成了黑袍的審判軍,身穿鎧甲的傭兵,無關他們之前的身份,現在都隻是一具具屍體從天而降。
撞擊地麵的聲音接連響起,無論是街道中央的二人或是小巷邊沒能靠近街道的二人,都沉默的站在原地。
熟悉的麵孔在各自分散後,卻以麵目全非的方式匯合。
直到再沒有一具屍體落下後,天空重新恢複寧靜,一如過往無數平靜的夜空。
“這是何等的褻瀆!快滾出來,幕後黑手!”
白袍的隊長向著夜空嘶吼著,黑色皮甲的傭兵團團長從身邊的屍體開始一具具翻看。
“團長!”
“隊長”
小巷中的兩人分別回到自己領隊身邊。
白霧彌漫,慢慢從小巷漫出。如被白霧驅趕,負傷的男人們拖著疲憊的身軀湧上街道。
“團長”“隊長”
聲音一聲接一聲的在街道回蕩,仿佛眼前的人能為他們帶來救贖一般。
“隻剩這點人了嗎?”隊長的聲音似乎是從牙縫中擠出。
“你們都還活著啊?”團長笑著說道。
同時響起的截然相反的話語,令兩位領隊對視了一眼。
“團、團長!審判軍不是敵人!”終於得到說話機會的綠咬鵑,突然結巴起來,“這一切背後有另外的敵人!”
“什麽?!”特納德張大了嘴巴,“難道我們的測試失敗了?”
“笨蛋團長!這不是什麽測試!有人想要同時對付我們和審判軍!”
“綠咬鵑,你在開什麽玩笑,審判軍怎麽可能在這種地方?”
隊長麵色陰沉的咬了咬牙“沒想到和我交手的居然是這種白癡。”
場麵一時安靜下來,沉默在站立的活人和地上的屍體間彌漫,就算特納德團長也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是啊,沒想到我們要料理的居然是這些白癡。”
帶著醉意的慵懶聲線,在臨街最高的樓頂響起。
一名身著輕便皮革裝束的藍發女性踩在樓頂的邊沿露出身影。
“話說阿爾薇拉小姐,你幹嘛要射那塊石頭”
接二連三的,數個人影在樓頂出現。
“我想試試金發小姐給我的新東西嘛,正好有個東西飛了出來~”
“結果居然爆炸了,誰都沒想到吧?”
“對吧,對吧~”
傑羅沒想到,頭一次見麵的阿爾薇拉和迪妮莎竟這麽合得來。
擺弄著迪妮莎送的火槍,剛才還悶悶不樂的阿爾薇拉立馬跟換了個人似的,看到什麽都想射一射。
在這期間,被阿爾薇拉放進準心最多的,還是傑羅。每次感受到背後的殺氣,傑羅都會渾身一顫。從酒館走到這兒的路上,傑羅不知出了幾身冷汗了。
一直到卡羅爾和內厄姆大師回來後,傑羅才終於有了些安全感。
但兩人都裝作不認識他,刻意和他保持了距離,傑羅就算想說些什麽也沒有機會。
不過,交給他們的任務還是很完美的完成了。
傑羅不知道卡羅爾還有這樣的能力——彌漫的白霧在月光暗淡的夜晚猶如街道中流下的融雪,緩慢卻不留縫隙的侵占了所有街巷。白霧是由卡羅爾的藍色長劍召喚而來,傑羅想的沒錯的話,那也是一把失去了魔力的靈器。
白霧不僅僅隻是霧氣,配合著卡羅爾,亡靈大師在霧氣中召喚出骸骨堆,順著霧氣蔓延,逐漸填滿大街小巷。
骸骨堆的表麵滿是森白手骨,不停歇的在骨堆上擺動,整個骸骨堆看上去就像體態臃腫的巨大毛蟲,在不停晃動著周身的絨毛。手骨們將地麵的屍體舉起,一層一層的送到最上方——連同那些來不及逃走的人們一齊,拋向主幹道的中央。
避開白霧,從骸骨堆逃開的人們,活著的人,死去的人,連著屍體的殘渣,兩支在主幹道分散的隊伍再次在主幹道匯合,沒有一人缺席。
“終於肯現身了嗎?繼續躲著還能再多活一會兒!”
充斥著殺意的怒吼從街道中間傳來,傑羅看了看綁著馬尾的男裝麗人。
“是不是該你去說點什麽?”
迪妮莎笑著擺擺手“不對吧,現在該是會長大人的出場才對~”
——會長嗎?
傑羅四周的確隻有“溫泉之友”殺手公會的各位大人物,小孩子全被他打發回去睡覺了,在酒館就已經睡著的優利卡也被艾莉和嘉爾抬回投宿的旅館。
身份是沒錯,但是說什麽呢?
“咳咳,”借著酒精的作用,一向不喜歡暴露在多數人視線下的傑羅走到了屋頂邊沿,“那個慶幸吧,活下來的人們,就算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黎明的陽光依舊會到來,就算是如地獄魔鬼的我們,也會給你們延續生命的機會,接下來,就是你們做出抉擇的時候——”
平緩而沉穩的聲音在街道回蕩,傑羅有那麽一瞬覺得感覺還不錯,然後就沒詞了。
“庫庫庫,這家夥還是有那麽點成長。”
“在措辭滑稽上的確成長不少。”
剛想到一點頭緒,大師和卡羅爾一打岔,傑羅徹底不知道該說啥了。
街道上所有站立著的人,沉默的投來了注視的視線——必須得說點什麽啊,傑羅悄悄的朝迪妮莎靠近。
“是什麽樣的抉擇來著?”
“為我獻上你們的靈魂,否則就等著被煉獄的烈火炙烤吧~反正都說是魔鬼了,這樣也沒問題。”
“不太好吧”
“反正實際情況差不多吧?”
“這樣啊”
傑羅還有點拿不準,要說這樣的話對他還是難度大了點。
“你們嘀嘀咕咕的說完沒有,還不趕快下來受死?”
白袍男子突然大聲叫到,把沉思中的傑羅嚇了一跳。
——不管了,就這樣吧。
雙臂展開,做出地獄魔鬼該有的樣子。
“卑微的凡人們,為我獻上你們的靈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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