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新的糾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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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著藍天,父親適才的眼神在凱裏腦中反複浮現。

    “接到你了。”

    內奧米在半空抓住凱裏的手,將他拋到身下野獸的後背上。

    身上遍布紅白斑紋的豹形野獸在牆壁之間來回跳躍,將二人送回地麵。

    “沒事吧?”

    內奧米將馬鞭插回腰間,體型健碩的豹形野獸便俯下身子漸漸模糊消失。

    這個時候街道上的行人才好奇的圍了過來。

    “凱裏!”

    一個男性的聲音穿透人群傳了過來,凱裏下意識的想要逃開。

    “這就是你給我說的鍛煉嗎?貪玩也要有個限度!”中年男子遠遠的向他喊道。

    “不,我隻是”凱裏細弱的聲音被人潮迅速淹沒。

    “不要總是去做多餘的事,趕快給我回家。”

    ——誰也沒期待自己做什麽。

    父親都這樣說了,自己為什麽還要做這些呢?

    為什麽會覺得不甘心呢?

    【其實你是為了自己吧?】

    因為父親被鎮民怨恨的緣故,自己也受到了牽連——明明自己什麽都沒做,卻要被所有人無視。

    就如團長所說,想要挽回父親的名譽也是為了自己吧,因為不想再忍受這樣的情況,所以才想要改變。而自己一直想要改變的,其實隻是無能的自己吧?

    這不是方法,隻是結果,就連之後為父親挽回名譽,其實也是自己變強後的自我滿足。

    自己隻是把父親當作負擔。

    和這個同樣——知曉自己遭遇卻沒有做任何事的父親,其實也把自己當作了負擔。

    ——隻能這樣了。這個人從來就沒關心過我的想法

    轉過身,圍觀者的縫隙中,鮮豔的紅發擠開人群艱難前行。

    紅發女孩踮起腳向凱裏這邊眺望,像是害怕被她看見,凱裏側過了頭。

    “幫我向前輩說聲抱歉”

    頭也沒回,凱裏鑽進圍觀的人群中,被人潮吞沒了身影。

    等到嘉爾擠到內奧米的麵前時,隻剩下黑發的男仆尷尬的擠出笑臉。

    “他讓我給你道歉”

    “哦。”

    嘉爾撇了撇嘴。

    “害怕的跑掉了嗎?”菲諾輕蔑的擺著手,“終究不過是庶民的仆從~這場比試,是我贏了吧?”

    “祝賀你,”嘉爾望向逐漸散去的人群,不高興的皺著眉,“我可以走了吧?”

    “呼呼呼,不甘心吧,不僅輸掉了還被仆人拋棄了,很難過吧?”

    “沒有,隻是覺得很無聊。”

    嘉爾沒再理會她,徑直向公會走去。

    “不高興就承認嘛,裝出這樣,跟個小孩子似的~”

    “什麽?”嘉爾的頭發豎起一撮,“我才不是小孩子!我可是前不久才喝過酒的,大人知道的事情我都知道!”

    “但是生悶氣就是小孩子嘛!”

    “我才沒有生悶氣,這種無聊的事情有什麽好生氣的嗎?”

    “騙人,你明明就是在生氣!不就是男仆嘛,跑掉了再找一個就是~”

    “我說了沒有生氣就沒有生氣,煩死了,不要再跟著我了!”

    “什麽嘛?自己調教不好男仆還怪菲諾嗎?這樣不就弄得菲諾像壞人一樣了嗎?”

    “菲諾小姐”內奧米小心的拉了拉主人的裙邊,兩人的爭吵讓周圍空出一大片,行人裝作不經意的視線令內奧米相當難受。

    “不要再跟著我了。”嘉爾沉默的回過頭,向前走去。

    “——能稍等一下嗎?”一串響亮的高跟鞋聲響擋在三人的麵前。

    和普通的穿著相比,麵前女性露出的地方多了不少——領口是不是敞開太多,還是說因為贅肉太多包裹不住了嗎——嘉爾無言的挑了挑眉角。

    “兩位可愛小姐的談話,能讓我也參與嗎?”

    “哪裏來的大媽,不要礙事好嗎?”兩個女孩同時說道。

    “嗬嗬,大媽啊我‘朵蜜蜜’女士還從沒被人這麽稱呼過,不過也無妨,”女性沒有在意女孩們的失禮,反而用宣誓般的語氣說道,“技藝的精進,需要歲月的積累。很多東西,是隻有大媽才能掌握的。”

    “比如說?”

    自稱“朵蜜蜜”的女性婉轉一笑“調教男人的技術~”

    “喔”

    “年輕的小姐們,要來觀摩一下嗎?”

    “嘖,”嘉爾麵無表情的砸了咂嘴,“沒興趣。”

    “不是挺有意思的嗎?”菲諾對嘉爾說道,“一起去看看吧,如果是騙人的我們可以一起拆穿她。”

    “無聊。”嘉爾擺擺頭,準備繞開。

    “聽說這位小姐知道很多大人的事情?”女性眯著眼看向她,“我看不過是小孩子的逞強吧?大人的世界可沒你們想象的簡單哦。”

    “去嘛,一起去嘛,”菲諾一臉的躍躍欲試,“不敢去就說明你是騙人的咯~”

    “真是煩死了,”嘉爾跺了跺腳,“嘉爾真的不是小孩子嘛!”

    “那就是要去咯?”

    半個小時後,女性在掛著粉色招牌的店門口向三人揮手告別。走出小巷,直到大街上,搖搖晃晃的三人都沒恢複過來。

    “太可怕了”

    不知道是誰開的口,遊離體外的意識終於飄回腦中。

    “那就是真正的‘調教’嗎?”菲諾嘟喃著。

    “那個大叔好像還很享受的樣子”內奧米仍在懷疑自己所看到的。

    “以為是處刑或者拷問結果是那樣的事情嗎?”

    不願再回想的畫麵反複在腦海閃現,嘉爾感覺腦袋就像被陸行龍用角衝撞了一樣。

    三人一齊歎了口氣。

    “大人的世界真是可怕。”

    經曆了衝擊性的事件,同為受害者的三人不知不覺走得更近了些。

    菲諾一路上都在找嘉爾搭話,嘉爾從最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的回應,慢慢的變成了有來有回的交談。兩人在前方走著,內奧米憂心忡忡的跟著,沒多久就到了傭兵公會的門口。

    “這裏是我工作的地方,小孩子就不要進去了。”

    “傭兵公會?”菲諾念出門口的招牌,又望了望嘉爾,“嘉爾是傭兵?”

    “是的,”嘉爾挺了挺平坦的胸脯,“溫泉之友傭兵團第一劍士,就是我~”

    “真巧,菲諾也是傭兵~”

    嘉爾懷疑的看著她“貴族也有當傭兵的嗎?”

    “我可是有好幾個傭兵下仆,所以我也是傭兵。”

    “菲諾小姐,愛德華先生說了要保密的”內奧米趕緊拉了拉主人的衣袖。

    “呼呼,就是這樣,接下來的我就不會透露了~”

    “果然是可疑分子”

    嘉爾眯著眼睛看著主仆兩。

    “說起來,剛才開始就覺得裏麵很吵鬧,是在辦什麽節目嗎?”

    菲諾探出頭向公會的院子中張望。

    “最近多了不少精力旺盛的笨蛋,吵一點是正常的。”

    “但是好像不是那樣誒”菲諾向嘉爾指了指從公會主樓旁邊露出的層層人影,“那邊好像有人打架。”

    嘉爾隨著菲諾指的方向看過去。

    一個披著灰白披風的黑發男子,正站在訓練場的中央,周圍是圍觀的傭兵,男子的對麵則被公會主樓遮擋。

    “那不是團長嗎?”

    傑羅沒想要這樣的。

    有了自己的同意後,“疾風分部”的傭兵們反倒不準備動手了。

    這不弄得像是自己敗壞了他們興致嗎?傑羅想到自己話都說出去了,啥都不做實在難堪。整個大廳的視線都集中在他身上,他隻能繼續做出認真樣,請天國傭兵團的四人到訓練場中來一場正式的較量。

    “疾風分部”的團員們終於來了興致,但沒等傑羅高興,自家團員便拿著武器站到了自己的對麵。看來團員們和天國傭兵團的矛盾已經解決了,不僅如此,自家團員還一掃往日的頹廢,精神容貌煥然一新,都是些值得高興的事情——但傑羅實在太過心痛,好不容易得到的團員其實都隻是想報複自己嗎?

    怎樣都不忍心和自己團員戰鬥,傑羅隻能拜托佐伊頂替。

    雙手持著兩柄碧綠的細劍,佐伊走進了訓練場,沒有多餘的招式,兩道旋風直接將所有人拋出場外。

    是護身靈的能力吧,傑羅在一旁砸了咂嘴,古代的那些師們大概都沒見過這樣使用護身靈的吧?

    分部的傭兵們怎麽也沒想到自己會被一個女仆打敗,又打算起哄,佐伊一言不發的走到他們麵前,背後是光劍組成的金色光幕。

    ——這樣的龐大的光明魔力,誰都想不到是一個亡靈釋放的吧?

    被光幕籠罩的傭兵們當然沒有多餘的想法,刺眼的光芒下澎湃的魔力激蕩,淩空的光劍如滿弦之箭,被魔力壓迫的空氣像是利刃紮在皮膚上,傭兵們非常整齊的愣住不動,像是被施加了靜止魔法。

    “他們是在幹什麽?”傑羅問向旁邊的青鳥。

    “眼前的事情超過了自己的理解,他們的頭腦處理不過來,就會這樣。我已經見過很多次了。”青鳥歎了口氣,隨即語氣複雜的問道,“那是佐伊嗎?”

    耀眼光幕下,銀白麵具璀璨如旭日。“嚴明的紀律必須要有懲罰,”麵具下的唇角輕輕勾起,“別亂動哦。”

    光幕散開,如金色瀑布瀉下,光的殘影滿布天空,似是雨點拍打大地的聲音,無數光劍刺入地麵,勾勒出傭兵們僵直身體的輪廓。

    瞬息之後,光劍散成金色塵埃,傭兵們的甲胄和衣物崩裂成碎片從身上滑落。

    整個訓練場如死寂一般,碎片落地的聲響都異常明顯。

    傑羅轉過頭看向青鳥。

    “確實是她。”

    ——有了龐大的精純魔力,是真的可以為所欲為。

    看到佐伊的表現,傑羅也忍不住有些躍躍欲試。

    傑羅的聲音像是重新啟動了人群的開關,接二連三的,夾雜著難以置信的語氣,圍觀的傭兵們無神的發出不知向誰的提問。被重複問出的問題逐漸填滿訓練場,震驚和質疑彌漫在空氣中,這片屬於傭兵公會的後院轉瞬便哄鬧起來。

    和周圍的狀況無關,“疾風分部”的家夥全都瑟瑟發抖的抱成一團。一群赤身的壯碩青年抱在一起,太過異常的景象令傑羅不禁起了同情心。同他們相比,天國傭兵團的四人好了不少,隻是受了點擦傷,除開臉上積累的陰鬱的更多了,心情更加低落以外,就隻是灰頭土臉看著有些難看而已。

    這樣就算把事情解決了吧?傑羅剛這樣想著的時候,突然意識到有人在盯著自己。

    目睹了那樣的魔法,在場的人幾乎都將視線集中在女仆的身上,但是傑羅卻分明的感覺自己被誰注視著。

    尋著視線的方向,傑羅一眼就看到了在人堆中格外紮眼的“巨人”,身材高出旁人的他就像雜草地上冒出的尖刺,讓人無法不注意到他的存在。

    ——然而不是他。傑羅將視線移向巨人的身旁。一個滿臉胡渣,下巴左邊被一條蜿蜒至耳邊的疤痕占據,身著暗紅皮甲的中年男子,用玩味的眼神和傑羅的視線撞到一起。

    男子對傑羅揚起嘴角,撥開擋在身前的人群,從訓練場邊走了出來。

    “團長?”

    天國傭兵團的四人露出了做壞事被家長發現的神情。

    “事情我已經知道了,”男子抬手製止了想要辯解的四人,“就算是無心之言,錯了也還是錯了,就算被對方一氣之下殺掉也不要有怨言。我隻是奇怪,為什麽被人欺負到這種地步,你們都沒有反抗的打算?”

    男子走到四人的麵前“抬起頭,回答我。我平時是這樣教你們的?”

    男子的提問,讓仰起頭的四人將牙咬得更緊了些。

    “隻是團長說過,不要和這個傭兵團起衝突。”

    “我的確說過,”男子側過頭向傑羅瞥了一眼,嘴邊咧開的笑扯動疤痕扭曲,“但我說的是個屁啊。被人打了就要打回去,管對方是誰,這就是最簡單的道理,是禮節,是本能,去他媽的團長,管他娘的說過什麽,難不成因為我的一句話你們連本能都丟掉了嗎?”

    隔得並不遠,傑羅能清楚的看到四人眼中閃爍的慚愧的光芒。

    他們剛準備說什麽,男子再次抬手打斷。

    “現在沒你們的事了,下去反省去。”

    另一邊,青鳥領著分部的團員有序離場,佐伊重新站到傑羅的身後,訓練場內成了中年男子和傑羅相對而立的場麵。

    不出意料的,傑羅感受到了毫不掩飾的敵意。

    “陰影團長,那四個小東西確實不怎麽懂事,如果可以,我倒是想讓陰影團長幫我教育一段時間。”

    傑羅略微思忖“這算是賠禮嗎?”

    “我的歉意就算是獻上了,該陰影團長了吧?”

    “結果還是要打回來啊”傑羅微微一笑。

    “男人的交流,用拳頭是最方便的吧?”

    “很巧的是,現在的我也這麽認為。”

    看過佐伊的魔法,再受到這樣的挑撥,傑羅已經忍不住想要嚐試獲得的新力量。

    示意佐伊退下後,傑羅走到場地中央。作為南鎮最強傭兵團團長,傑羅不例外的聽過男子的名字。

    “希望別讓我失望,凱撒團長。”

    男子捏了捏拳頭“這應該是我的台詞。”

    激發身體中的靈體結晶,將黑氣彌漫到雙拳,久違的暢快感回到身體。宛若新生一般,身體的每一寸血肉都在為此刻歡呼。

    感官,思維,反應,身體反饋而來的信息讓傑羅感到前所未有的舒暢。

    這種被生機填滿的感覺——甚至在貪靈魔力充沛的吞噬狀態之上。

    “吸收神知產生的變化,這隻是其中一點,接下來的自己去感受吧。”

    貪靈的聲音有種和傑羅相似的興奮,傑羅正準備在身體中釋放這股興奮時,一個聲音叫住了他。

    “團長,你在幹什麽啊?”

    嘉爾不知道從哪裏鑽了出來,還帶著兩個同齡的同伴。

    “要打架嗎?要幫忙嗎?”

    看到他的架勢,嘉爾立馬在腦中理清了思路。

    “總之這家夥就是敵人吧?”

    沒有背上駭人的武器,嘉爾便直接用獨特的步伐從場邊跳入場內。嬌小的身軀攜著強勁的風,如炮彈般砸向中年男子。

    塵土紛飛遮蔽了場中央的人影,不知是誰高喊

    “他們犯規,保護團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