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傭兵團的駐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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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結束得比想象中簡單。
當那位叫做南內特·巴利曼的公會會長趕到時,公會駐點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
這位胖會長一邊用絲質手絹擦著汗,一邊看著帶著麵具的女仆將訓練場一點點從地底升上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沒有理會那些臉上掛著劫後餘生表情的傭兵,反倒是繞著公會大樓仔細的檢查了一遍後,胖會長也不問具體緣由,隻是自顧自的低聲嘀咕著。
趁著傭兵們還沒從接連的異變中回過神,傑羅領著施工結束的佐伊和嘉爾、青鳥,溜出了傭兵公會。
本來他還想帶上分部的團員,但他們現在都在駐地旁的旅館內閉門不出,傑羅隻能作罷。
來到公會一方麵是之前拜托傭兵團現任財務的事情已經有了著落,傑羅想讓團員們一同參觀——傭兵團的新駐地。
優利卡這幾天一直和阿爾薇拉在一起,傑羅還糾結過那晚酒會後兩人的關係會變成怎樣,結果卻是沒有任何改變,優利卡依舊在有意的避開他。
艾莉從剛才開始就不知道躲在哪兒,直到現在才冒出來。而晚點的嘉爾也暢快的活動了一番。帶著幾人到了和伊迪、戴爾兩兄弟碰麵的地方後,傑羅才發現——是不是人數多了兩個?
“那個,嘉爾小姐,”傑羅偷偷朝後麵使了個眼神,“那是你朋友?”
嘉爾很爽快的回答了。
“不認識。”
“喂,才不是不認識吧!”
穿著相當誇張的女孩跑到嘉爾的旁邊。
“我們不是才成為朋友的嗎?”
“有這回事?”
“有啊!”女孩不服氣的說道,“我們不是都知道對方的名字了嗎?”
“嗬,你還是小孩子嗎?”
“嗚”
傑羅有些驚訝,沒想到平時動不動就炸毛的嘉爾小姐也有讓別人炸毛的時候。
“總之,是認識的人的話,一起來也沒什麽”
不如說嘉爾能交到朋友的話,作為傭兵團的長輩還是很高興的,不過傑羅看了看身後。
“凱裏呢?不是和嘉爾小姐一起的嗎?”
“那個膽小鬼,”嘉爾皺起了小巧的眉毛,“反正過段時間又會跑回來的。”
和兄弟倆約定的地方是南鎮的驛站,已經將馬車租好後,兩兄弟便和傑羅談起了物色好的駐地。
“最近才空出來的房子,4層樓,房間數足夠~”
“還有相當大的庭院,背後甚至有塊種植地。”
“最關鍵的是安靜不會被打擾!”
“部分地方剛維修完畢,價格也因此便宜得不可思議。”
“隻有一個缺點——”
“離城鎮稍微有點遠。”
被傑羅聘請為傭兵團財務後,兩兄弟便換下了水手裝,穿得愈加顯眼了起來。隻是這衣著的樣式雖然好看,但一紅一藍的配色實在令傑羅看著難受。
——明明在“沉睡公主”島上的時候,穿得那麽正經的。
“辛苦你們了,”點了點頭,傑羅還是將意見憋了回去,“隻要是你們找到的,我都放心。”
支付定金後,載著眾人的馬車向著郊外駛去。
比預定人數少了一大半,大篷車換成了中型馬車。顛簸的車廂內,傑羅依舊覺得太過寬敞。
身邊是艾莉和嘉爾,嘉爾的兩個朋友緊貼著嘉爾說東說西。兩兄弟在離傑羅不遠的地方和傑羅閑聊著。艾莉自顧自的發神。
但傑羅的大部分注意都被車廂最角落的兩人牽引過去——青鳥和佐伊相對而坐,佐伊的神情自若,仿佛麵前的並不是曾經的好友,隻是普通的同事,而青鳥始終低著頭,雙手手指相互纏繞,周身縈繞著一股沉重的氛圍。
——不應該啊?
傑羅帶著佐伊到傭兵團的另一個用意,便是想讓這對友人重聚。從初次相遇,傑羅就對兩人融洽的氛圍羨慕不已,在那晚的衝突中,看到青鳥為了佐伊向大師發起挑戰,傑羅才會不自主的想要救下她們。
——按理說,經曆生離死別後,兩人的關係應該更進一步,為什麽現在會是這個樣子?
傑羅不經意的歎了口氣,正在說話的兩兄弟關心的問道
“團長先生,怎麽了嗎?”
傑羅搖搖頭,想到現在的優利卡和自己——感情的事情真讓人搞不明白。
帶著感慨,他瞟向車窗外。
等等——傑羅皺起了眉——這條路,怎麽有點熟悉。
一直到抵達目的地,兩兄弟的談話,傑羅都沒再注意在聽。
就如他所料的,最終馬車停到了一處莊園大門下。
莊園周圍的樹木還有被燒過的痕跡,4層建築被無數窗口和陽台點綴,他的目光卻能一眼找到那屬於主人的陽台。
連夢中都不敢接近的地方,沒想到會以這樣的身份回到這裏。
“這裏發生過火災,但很快就被撲滅了。”
兩兄弟以為傑羅不喜歡,一人一句的說道
“這是同等價格中最符合團長先生要求的,能為傭兵團節省不小開支。”
兩兄弟還想繼續,傑羅打斷了他們。
“沒有很快被撲滅,”望著不再有生氣的莊園,傑羅微微眯起眼睛,“那場火,燒了很久”
——真的很久,現在都無法撲滅。
轉過頭,是兩兄弟不解的視線。
“不知道這樣和賣方講,”傑羅衝他們笑了笑,“會不會稍微便宜一點?”
將契約書藏在衣服最隱秘的地方,傑羅走進了莊園前任主人的臥室。
“前幾天賣掉了很多家具”
在唇邊呢噥著愛麗莎的話語,傑羅在空蕩的房間中輕輕走動。
這裏是床,這裏是被推倒的櫃子,這裏是金發少女拿著瓷器碎片和自己對峙的地方。
——雖然很快就被打敗了。
傑羅微笑著走上陽台。
手搭在欄杆上,向那晚自己眺望的方向望去。
果然什麽都看不到。
就同艾莉拒絕傑羅尋找駐地時的理由一樣,傑羅也是不善交際,對買賣一竅不通。他沒想到愛麗莎留下的莊園會被自己買到。這或許又是某種命中注定?
兩人的關係就像真正的公主和騎士,公主走在前麵,騎士跟隨著她的步伐。
在第一次和愛麗莎分別後,傑羅並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直到從奧裏莉安的口中體會到失去的痛苦,傑羅才察覺自己的感情。隻是想要和威脅到自己的敵人戰鬥的話,隱藏身份是最好的選項,但他還是選擇了這條路,或許是最不可能,也是最愚蠢的做法,但他並不會有任何後悔——隻有這樣他才能作為合格的“守護騎士”站在她的身後。
做了決定之後,支持傑羅的就隻剩下和愛麗莎的點點回憶。
——自己一直在拾取她留下的東西。
買下這個莊園的事情,被愛麗莎小姐知道的話,她會怎麽想呢?
參觀了莊園內的設施後,傑羅在腦中勾畫著愛麗莎日常生活的模樣。
——在廚房的嚐試著幫忙,在樓梯間和女仆長共同打掃,在會客室和陌生人矜持的交談。
每一個模樣都令人憐惜。
不知是欣喜還是懷念,或者說是悲傷,傑羅的胸口像是缺氧一般的輕微的麻痹著,但這種感受卻令人並不討厭。
和他不同,艾莉和嘉爾都找好了各自的房間,並談論起將來在莊園的生活。
艾莉還好沒有說想繼續住在神殿的停屍間,不然傑羅真的會把她當作某種特殊癖好者,把她和亡靈大師歸為一類。另一方麵,一直和嘉爾談話的艾莉,似乎有些敷衍。就算選定了自己的房間,也完全沒有嘉爾那樣的興奮感。
艾莉並不是表情豐富的女孩,傑羅見過她最多表情的反而是第一次見麵。那個時候女孩展現出的,大概是最沒有防備的一麵吧——多半是食物的功勞。反而是這樣,傑羅更容易察覺她情緒的變化。因為他自己就是這樣的人。
但是察覺到是一回事,知道怎樣解決又是另一回事。從離開公會開始,傑羅就感覺出艾莉的異樣。但艾莉就算有心事,自己也幫不上忙,比起自己,和她關係更好的嘉爾才應該是她的傾訴對象。
伊迪和戴爾兩兄弟像是尋寶般的在莊園晃來晃去,不時向傑羅報告他們的新發現。像是哪裏有地窖,哪裏是倉庫,哪裏有類似藏寶室的房間。
這才是入手了新地盤後該有的表現嘛——而另一邊,不為所動的佐伊和依舊散發沉重氣場的青鳥,讓傑羅感覺到的隻有挫敗感。
至於被嘉爾冷落一旁的兩個小朋友,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說嫌棄莊園的話,為了不和小孩子鬥氣,傑羅全當做沒聽見。
最初的興奮勁過後,看兩位財務先生消停了下來,傑羅便找到他們規劃了下莊園之後的修整方案,並一起擬了份購置用品清單。
“傭兵團剩下的資金並不多,要全部采購恐怕有些困難。”
“團長買衣服花太多錢啦!”
傑羅沒法反駁。直到剛才他才知道,和要購買的必需品相比,自己在那家服裝店消費的金幣是怎樣的概念。
——果然是黑店嗎?
自己剛開始的預感明明沒有錯,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回想著陪嘉爾購物那天的情景,傑羅歎息著搖了搖頭。
“先把急需用的買了吧,剩下的我再想辦法。”
和兩兄弟交代了之後的安排後,傑羅一行啟程返回了南鎮。
坐在搖晃的馬車中,傑羅抬頭望向莊園的方向。
有了駐地後,傭兵團就能穩定的發展,團裏的大家一定也能更融洽的融入到一起。
而且,傑羅終於在這個異鄉,找到了能稱為“家”的地方。
——我會幫你看管好它的,愛麗莎。
回到南鎮,傑羅把兩兄弟交給了青鳥,家具和日常用品的采購需要更多人手,分部的團員都是渾身肌肉的大個子,做這種事情正合適。
另一邊,因為天色已晚,嘉爾和她的朋友們到了不得不分別的時刻。隻不過嘉爾的臉上看不到一絲不舍,沒有發現這點的大概隻有粉發女孩一個人,她安慰著嘉爾不要太過想念她,並允諾下次有機會還會找她玩耍。
小孩子的感情真是簡單,傑羅這樣感慨後,看了看留在身邊的佐伊,大人的感情又太複雜了。
眾人就地解散後,傑羅本想單獨詢問一下艾莉,結果就算叫了她名字,艾莉仍舊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自顧自的走開了。傑羅擔心了一陣,發現她就算一直埋著頭,也能靈活的避開人群——所以陰沉的少女避免和陌生人接觸已經是本能了嗎?雖然不清楚原理,但至少走回神殿是沒問題吧。
和嘉爾道別後,傑羅的身邊隻剩下戴麵具的女仆。
看了天色,夕陽邊已經有幾絲紅彩,差不多也是時間了。
接下來,就是兌現和大小姐的承諾的時候。
“來了嗎,團長大人?”
這一次是在正式的客廳中,迪妮莎卻莫名其妙的穿著男裝,頭發沒有紮成馬尾,而是綁成一束從肩膀搭下。
“還是老樣子的不守時~”
傑羅聳了聳肩“如果迪妮莎小姐知道我去了哪兒就不會責怪我了。”
“好吧,反正時間差的不多,我就不計較了,”迪妮莎對他眨了眨眼,“免得小氣的團長又要說我小氣。”
“進入正題吧。”迪妮莎讓守在一旁的侍從退下後,用手托起下巴,“都把麵具摘了吧。”
某種異樣的感覺讓傑羅皺著眉盯了盯身邊的佐伊,然後又重新看了眼迪妮莎。
大概是錯覺吧,傑羅想了想——不管怎麽看都不能把少女的眼神和妓院中的尋歡作樂的客人聯係起來吧。但這種被死死盯住,全身上下都掃了一遍,充滿侵略性的眼神——加上這個動作,這個語氣
“迪妮莎小姐,”傑羅有種起雞皮疙瘩的感覺,“我也包括在內?”
“團長大人是腦子壞掉,失去語言處理能力了嗎?”
“今天的主角不是我吧?”
“我想你了。”
迪妮莎微微一笑,傑羅卻覺得渾身沒有一處自在。把“摘掉麵具”說出“脫掉衣服”的感覺,除了這個大小姐沒人能做到吧?
旁邊傳來輕笑聲。
佐伊隨意的取下麵具放在旁邊的桌上,走到傑羅的身邊。
“金獅公爵的女兒,迪妮莎·萊弗帝大人,幾年前我們應該在王宮見過一麵。”
“主教的跟班吧?”迪妮莎歪著頭回想了一下,笑了笑,“抱歉,我對無名小卒從不在意。”
“現在又開始在意了?”
“我在意的隻是情報,至於是從誰的口中,男人、女人,活人、死人,我都無所謂。”
“正是如此,”佐伊微笑的看向傑羅,“這才是迪妮莎小姐真正想對主人說的話,至於前麵的,請主人不要在意。”
“這樣的混淆概念不是小孩子的把戲嗎?”
“其實根本不需要這些我也能知道迪妮莎小姐在對主人撒謊。”
“還真敢說啊,”迪妮莎不悅的眯起眼,“說出這種話必定有令人信服的理由吧?”
“女人的直覺。”
迪妮莎表情複雜的盯著佐伊一會兒,然而對傑羅勾了勾手指。
“那個,怎麽回事?”對著湊到身前的傑羅,她指了指安靜站立的女仆,“被調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