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早上了。”

    傑羅雙目無神的盯著佐伊。

    “不過看主人這個樣子，也不用我提醒了吧。”

    傑羅一宿沒睡，神色憔悴，雙眼滿布血絲，看上去比佐伊更像亡靈。

    他幹枯的嘴唇無聲的蠕動。

    “失敗了”

    不但沒有絲毫收獲，連自己的魔力都陷入了無法操控的境地。

    水晶的魔力確實能被吸收，但這吸收來的魔力卻也是混亂的來源。盡管這段時間已有不少增長，但傑羅自身的魔力儲量依舊隻能算中等。水晶中吸收的魔力是他原本的魔力量的兩倍多。這股新注入的魔力傑羅根本無法控製，全變成了阻礙擁堵在魔力回路中。

    “這也是萬幸，沒有‘神知’的驅使，這些魔力不會自行運轉，不然你已經爆體而亡了。”

    又是爆體而亡？難道我吞下去的是火藥嗎？

    貪靈的話令傑羅不敢有絲毫放鬆，一動也不敢動一直坐到第二天早上。

    “等等，佐伊小姐腿麻了”

    調節了一夜的魔力無果，反倒是久坐的姿勢讓血液也不流通。傑羅本想站起身，結果一不注意摔到了地上。

    佐伊像是沒看到他的糗樣，神情自若的說道

    “再繼續叫原來的名字會很不方便，主人最好重新給我取個名字。”

    還趴在地上的傑羅吃力的伸展著腿。

    “我還覺得被叫作主人很不方便呢”

    “但的確是主人啊，”佐伊麵無表情的反駁道，“這也是主人想要的結果吧？”

    佐伊小姐果然是在報複我，傑羅確定了這個想法後，終於從地上爬了起來。

    “佐伊小姐這麽喜歡女仆這個設定的話，那就叫做蒂雅瑪特吧？”

    “神話時代的魔王之一嗎？雖然裝束很像女仆，但實際是魔王吧？”

    “性格冷淡是重點。”

    佐伊在唇邊抹出一絲微笑“那我今後就用蒂雅瑪特的身份侍奉主人吧。”

    怎麽聽起來怪怪的，傑羅有些鬱悶的想到，自己是不是在挖坑給自己跳啊？

    魔力的事情先放到一邊，傑羅還有不得不去處理的事情。

    本以為融合了靈的身體，能夠和靈一樣吞食“神知”。結果不但是魔力堵住了魔力回路，原本存在於魔力中的“神知”同樣消失無蹤。

    貪靈檢查了傑羅的身體後，依舊隻能得出同樣的答案。

    “不明白”

    傑羅開始懷疑貪靈是不是實體化的時候出了什麽問題，不是腦袋變笨了，就是記憶出現故障，總之就是，完全沒以前好用了。

    “這些異常的魔力我會幫你監視好的，隻要你不使用魔法，它們就不會對你造成危害。”

    要是使用魔法呢？貪靈雖然沒說傑羅也感覺得出來。

    自己吞下的不是火藥，這些魔力爆發的威力不是火藥能比的。

    貪靈靠不住，傑羅隻能尋求老師的幫助。但在此之前，他還有必須要去見的人。

    扣響了漆黑的木門，沒隔多久，一條門縫打開。

    “希望沒有打擾到你們。”

    門後人看了看他後，將門敞開。

    “之前收到先生消息了，請進吧。”

    在“黑潮”辦事處，傑羅算是混了個臉熟了。和負責人的簡短談話後，傑羅卻感覺到了同以往的差別。

    ——這些人的態度似乎變得禮貌不少？

    這些黑幫分子在傑羅的印象中都是直來直去，從不會掂量措辭，尤其是對待外人，時刻都散發著“不要小看我”的危險氣息。

    這次卻不同，傑羅感覺在他們眼中，自己突然變成了惹不起的“大人物”，這些幫派份子言行舉止格外小心，生怕得罪了自己。

    然而禮貌歸禮貌，傑羅的提議對方還是拒絕了。

    “陰影先生和金穗城的人走得太近，我們的人看到太多次，這樣還要和陰影先生合作的話，我恐怕難以服眾。”

    但是不合作傑羅就沒錢了啊！

    一直想要的走私線路拿不到，本尼特老爺子有船也隻能空著。傭兵團資金缺乏，現在連駐地的設備都買不起，傑羅還想有個自己的專屬實驗室

    像是看見了傑羅沮喪的表情，負責人溫和的笑了一笑——雖然他笑起來臉上扭曲的刀疤更顯恐怖。

    “陰影先生的事情我的確做不了主，但有個大人說不定會對先生的提議感興趣，”他遞來一顆傳話水晶，“我們頭領想約先生單獨見個麵。”

    回到巷口，和佐伊匯合後，佐伊懷中的莉莉立馬跳回了傑羅肩上。

    “這家夥是不是長胖了？”

    搭在肩膀上的黑貓似乎重了不少。

    “是主人太虛弱了。”

    “可能是吧。”

    回想一下，好長時間沒能好好睡上一覺了。事情總是接二連三，一個問題還沒處理完就又鑽出一堆問題。傭兵團的事情，護身靈的事情，連“黑潮”這邊也是——傑羅摸了摸懷中的“傳話水晶”，為什麽“黑潮”對自己的態度會突然轉變，他們的頭領找自己又想做什麽？

    長長的吐出口氣，望向陰寒的天空，傑羅想到了下個月中旬的退寒節。

    事情都是越堆越多，把所有麻煩事都在那之前處理好吧。

    ——希望這是個機遇。

    在“風暴之眼”到處到找不到大師的蹤影，詢問納特也得不到結果。

    傑羅一時間又陷入困境之中。

    總覺得最近公會的人很難聚到一起，在那次酒會後甚至連晚飯的聚餐都沒齊過。有一次傑羅回到“風暴之眼”，看到納特獨自坐在餐桌前，享用骷髏根本不需要的食物時，心裏湧出一陣悲涼感。

    一直不知道在忙啥的阿爾薇拉現在整天帶著優利卡不知道幹啥，神出鬼沒但最常在“風暴之眼”露麵的卡羅爾一反常態玩起了失蹤，才回來不久的大師現在又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雖然知道“溫泉之友”的這些人散漫慣了，但這樣長時間的情況也是最近才有的，難道說——是因為自己當了會長的原因嗎？傑羅突然想到，其實大家討厭他已經討厭到不想和他一起吃飯了嗎？

    傑羅垂頭喪氣的納特打了個招呼，帶著佐伊回到了地麵。

    想做的事情沒法做，該做的事情不想做，傑羅一下子不知該幹啥了。

    ——總之，先回新的駐點去吧。

    晃悠了一早上，體內的魔力更加難受了，暈暈沉沉的腦袋也是，傑羅走起路來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走的直線。身體實在不舒服，傑羅帶著佐伊租了輛最便宜的馬車。

    一路顛簸，到了莊園門口，傑羅便聽到一聲接著一聲的怒吼。

    不光是他，佐伊和車夫都被嚇了一跳。

    趕緊跑進莊園內，眼前混雜著碎石和木渣的碎屑讓傑羅張大了嘴。分部的大個子們抱著才買來的家具，不斷的衝擊著主樓的大門。大門並不是沒有打開——僅僅是有一半大門歪斜的垮了下來，家具也不是無法通過——隻需要調整一下角度。

    “把床板立起來啊！不是叫你豎著立起來啊！我說話的時候不要抬著撞門啊！那邊的，我沒說到不要插隊！你們都是笨蛋嗎？！算了，這樣問的我才是笨蛋不要再撞了啊，門梁快要垮了呀！”

    “咚”

    門梁應聲倒塌，灰塵騰起一地。

    “不行了，在嗓子喊破之前我估計已經被氣死了，拜托，誰來替換下我啊”

    青鳥獨自站在一旁指揮著，嗓子嘶啞到聽不出原本聲音。兩兄弟抱成團在瑟瑟發抖，記賬的賬本掉在一旁。

    塵埃落定後，傑羅終於回過神來。

    “愛麗莎的房子啊！我說過要照顧好它的”

    衝到門梁倒下的地方，抱著還連著半邊門板的門梁，傑羅發出了不成聲的悲鳴。

    就算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傑羅無聲傾瀉的悲傷依舊影響了分部的傭兵們。

    看著抱著門梁一動不動的主人，佐伊歎了口氣。

    “主人真的需要休息了。”

    最後，佐伊主動代替了青鳥，指揮起這些大個子。在她親切的指揮下，不斷飛出的光劍帶出陣陣血花飛濺，而這些傷口又會在下一瞬被光明魔法治愈。慘叫聲，舒服的吸氣聲，在完全呆住的傑羅四周此起彼伏。盡管對傭兵的精神和才換上的新衣服不太友好，房屋和家具還算完好的保存了下來。

    一切結束後，佐伊走到傑羅的身邊蹲下。

    “這棟建築比看上去結實，不會輕易壞掉的。至於大門的話，或許可以趁機換上傭兵團的標誌。”

    傑羅抬起頭，迷茫的盯著她

    “傭兵團的標誌？”

    “徽章，旗幟，什麽都沒有吧？”

    傑羅這才恢複零星思維能力“我之前畫過一個”

    “不能用吧？”佐伊像是看穿一切，麵露微笑，“交給我吧。”

    “佐伊小姐”

    “是蒂雅瑪特才對吧~”佐伊糾正道，“還有什麽煩惱，一口氣說出來。”

    “蒂雅瑪特小姐”

    “敬稱是不需要的吧？”

    傑羅感動的吸了吸鼻子“我好像有點冷”

    在佐伊的監督下，分部的每個團員都進行了一係列實力測試。

    結果得出的結論實在令傑羅高興不起來。

    除了青鳥的12人全是前衛，擅長的都是和他們身體相似的沉重武器。

    佐伊挑選了幾人分別和之後趕到莊園的嘉爾進行了對練，無論是徒手還是武器，這些人都輸嘉爾不少。

    “但這並不是他們弱，能和嘉爾小姐交手這麽多回合，在傭兵中已經算相當厲害了。”

    佐伊宣布這些的時候，傑羅感覺到嘉爾和傭兵們同時露出滿意的麵容，看向女仆的眼神也變得溫順了起來。

    ——這難道也是籠絡人心的方法？

    傑羅來不及表示驚訝，佐伊便繼續讓傭兵們分成兩撥進行對戰。

    “太差勁了。”

    對於結果，佐伊隻說了四個字，麵具下的眼神便讓傭兵集體噤若寒蟬。

    “這樣的隊伍我實在想不出能做什麽，”佐伊最後得出結論，“主人最好請一個有經驗的教練。”

    又是情報處，又是教練，哪兒去找這些人啊？傑羅感覺自己腦袋快塞不下這麽多東西了。

    “暫時將他們交給你了吧，蒂雅瑪特。”

    傑羅覺得這是他今天做的最正確的決定。

    沒過多久，一輛豪華的馬車停在了莊園前，嘉爾的兩個玩伴從馬車上利索的跳下車。傑羅正巧看到這一幕，再次感慨傭兵團資金的匱乏和自己的貧窮。

    嘉爾矜持了一會兒後，還是和兩個小孩兒跑進樹林玩耍去了。傑羅找到剛安排了傭兵們集體訓練後，在本子上塗畫著什麽的佐伊。

    “我想我是不是該去接點任務，賺點委托費什麽的還能提升傭兵團等級”

    “傭兵團現在才d級吧？”佐伊沒有抬頭，繼續畫著圖案。

    “嘉爾做了好幾個級任務，傭兵團快要升級了。”

    “但現在能接的最高就級吧？那樣的任務需要團長親自動手嗎？”

    “呃”

    “委托這方麵我會安排的，主人稍後讓財務的兩兄弟過來一下，我要和他們清點一下傭兵團的資金。到時候我會視情況安排接受委托的數量。”

    “呃”

    “傭兵團的運營我會想辦法，時間安排好後，日常的訓練也不能落下，主人找到教練之前，就由我暫代吧。”

    “謝、謝謝蒂雅瑪特小姐”

    “說了不要再用敬稱，”佐伊微微一笑，“主人對駐地的規劃兩兄弟是知道的吧？可以讓他們用圖紙畫出來嗎？我還想知道後麵的種植園主人打算保留嗎？”

    傑羅摸了摸臉“這後麵還有種植園啊，不知道種的是什麽呢”

    “是‘幻龍果’哦~”佐伊微微眯起眼睛，“提煉‘腥紅藥劑’的原料。”

    “那一定很值錢吧？”

    “那就先保留。”

    這樣不好吧？傑羅還沒說出口，佐伊就下了結論。

    雖然對那種致幻劑非常排斥，但佐伊說不定能找到更好的使用方法。

    又看了看女仆畫在本子上的各種線條，美麗又工整。

    傑羅歎了口氣。

    總覺得——

    “蒂雅瑪特小姐很能幹啊”

    “我隻是做了女仆該做的。”

    佐伊說完後抬起頭笑著盯著他。

    “主人剛才的話裏麵有歎氣的理由嗎？”

    傑羅努了努嘴，沒有回答，停了會兒後，繼續問道

    “那我該幹什麽啊？”

    “主人，”佐伊好笑的看著他，“一般人在你這個狀況下，要做的隻有一件——快去休息！”

    被女仆趕著似的攆到了頂樓，發現愛麗莎的房間已經放置好了成套的家具。

    明明自己沒有選定房間的想到剛才指揮傭兵們布置家具的是佐伊，傑羅就釋然了。

    自己的行動都沒逃過她的眼睛，心思縝密的女仆想必什麽都明白了。

    床邊甚至有一盆熱水。

    傑羅感慨了一番後，望向盆中自己的倒影。

    摘下麵具的自己，似乎都有了幾分陌生。

    水波晃蕩了一下，腦袋的脹痛再次襲來。

    ——是該休息一下了。

    但是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