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神殿祭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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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躲開啊,笨蛋!”

    突然的聲音在意識中響起,傑羅從驚愕中回過神來。

    ——是那個自說自話的女神。

    既然在看的話早點說話啊!能傳達聲音的話多提供些情報啊!

    現在是什麽情況?這種情況要怎麽躲啊?

    光是亮度就已經讓人睜不開眼,這樣數量的光箭要怎麽應對?更關鍵的是傑羅難以理解自己的魔力怎麽會突然消失。

    “作為神的仆人,天使有在自己的領域中改變一部分法則的能力,現在它隻是把魔法的存在從領域中剔除,沒什麽好慌張的~”

    現在的狀況不可能不慌張吧?蔓延到整個空間的金色箭矢數量還在增加,離自己最近的已經如金色瀑布般瀉下。傑羅連滾帶爬的跑了起來。

    “魔法不存在了?追著我的是什麽啊?”

    接連不斷的破空聲如響在耳邊,傑羅根本沒有回頭的時間,隻顧拚命奔跑,全然不知下一刻光箭是不是就會刺穿自己的雙腿,然後貫穿自己的全身。

    “是物質能量形成的武器,就像簡易的造物,是真實存在的哦~”

    盡管是如此危險的時刻,意識中的聲音還是如向小朋友科普常識的大姐姐般溫和輕鬆。

    然而與此同時,另一排箭雨正迎麵朝著傑羅射來。

    前路被封鎖,身後緊追不放,傑羅仿佛已經看見自己被光箭紮成刺蝟的樣子。

    “你倒是告訴我怎麽對付它們啊!”

    金色的箭雨迎麵而來,在即將撞上的那一刻,傑羅轉過身子朝旁邊跳去。

    兩股箭雨撞擊在了一起,無數清脆的金屬撞擊聲混雜到了一起,變成了刺耳的巨大聲響。

    “這麽簡單的事情都要我來告訴你嗎?”女神無奈的歎了口氣,“把施放這些東西的本體打倒不就是了?反正那東西也隻剩一口氣了。”

    趁著箭雨被大量消耗的空白期,傑羅朝天使的方向看去。

    殘破的皮肉懸掛在身上,脖子缺了一大塊,變形的腦袋在僅有的半邊脖頸上耷拉著。別說剩一口氣,普通生物這個樣子早死透了。

    ——似乎隻要再來上一下就能打倒,但問題是怎麽突破中間這一段的重重箭雨?

    並沒給傑羅思考的時間,調整了方向後,兩股箭雨匯合在一起,帶著更大的氣勢向傑羅撲來。

    “如果真的有你說的那麽簡單的話,”傑羅邊跑邊向意識中的女神問道,“你一定有突破這些金色東西的方法。”

    “當然有~”

    女神的話令傑羅舒了口氣。雖然性格臭屁了點,不過好歹還是女神,關鍵時刻還是有可靠的一麵。

    “魔法不能用的話,就用武技啊。”

    女神輕巧的說道,傑羅腳下險些一個趔趄。

    “你是那個叫窮人吃蛋糕的皇後嗎?”

    甩了甩腦袋,將那個降臨者流傳下的寓言故事拋出腦袋,傑羅繼續集中精力全力奔命。

    似乎已經厭倦了這樣單純的追逐——在傑羅的餘光中,天使耷拉的腦袋歪向一旁,僅靠皮肉連接在關節上的手臂抬起,金色的權杖搖搖晃晃的向前揮動。

    半空的光箭如拍打在岩石上的激浪,瞬間濺射成一條條細流。細流在空中散開後,如被賦予了獨立意識般,從四麵八方朝傑羅射來。

    不是吧?傑羅瞬間睜大了眼睛。

    幾乎是出於本能反應,傑羅雙手護住頭,朝著視野中唯一找到的空隙縱身一躍。

    手臂,大腿,背部傳來鋒利的觸感,傑羅在地麵翻滾一圈後迅速站起身,被劃過的冰涼觸感轉瞬便成為了疼痛的灼燒。

    如撲向敵人的蜂群,飛回半空的光箭在空中劃出圓滑的弧線,調轉方向再次朝傑羅射來。

    ——不會吧,不會吧,這種事情都做得到嗎?

    不同於之前單純的奔命,現在的傑羅感覺自己像是在和無數個敵人搏鬥。

    ——這不是簡單的造物嗎?怎麽像是有了生命一樣啊?

    難道神的仆人連生命都能創造嗎?

    “天使並沒有單純的思考能力,它的思考是靠著對推理結果進行無數次演算,並從中選擇最佳的應對。支撐它行動的隻有最開始的一個命令,之後的行為都是對接收信息的反饋。”緹亞拉在這個時候開始的長篇大論讓傑羅根本沒有思考的空餘,“理論上,它的演算是沒有上限的,所以它要操控任意數量的武器進行攻擊都沒問題。同樣的,它會分析目標的行動方式,計算出最佳的應對方案。所以,要快點打倒它哦,不然原本簡單的對手都會越變越難對付~”

    用臉著地的方式向前傾倒,在剛接觸到地麵時從地麵彈起,傑羅已經將反射神經和身體反應都用到了極致,然而緊追不放的光箭還是在他身上留下一條條傷痕。

    ——的確如女神所說,光箭的運動在變得更加靈活,好不容易躲開攻擊後,又有光箭如未卜先知般在前方等待著他。

    腦中的所有神經都被用在躲避光箭上,緹亞拉的話隻有少部分留在傑羅的印象中。

    但是這模糊不清的印象卻讓他感覺到分外的違和。

    “為什麽,你在說天使的時候,有種得意的感覺?”

    女神很快就給出了回答“因為我被這家夥殺死過很多次嘛~”

    ——這是得意的地方嗎?

    “為了克服恐懼我去研究了能找到的所有關於天使的資料,現在不但不害怕它,還有點迷上這強大的東西~”

    能對殺死過自己的東西著迷,這個女神的腦袋沒問題吧?

    一瞬的失神讓傑羅的腹部被光箭穿過,強大的力道阻礙了身體的動作,望著密密麻麻緊隨其後的光箭,傑羅隻能用身體全部力量朝旁邊翻滾。

    “這種美麗的生物沒有個體的概念,在族群享思維,即便從族群中分離也能產生複數思維,和人類或者神都不一樣,永遠不會感到寂寞。”

    接連的翻滾中,無數光箭插身而過,傑羅感覺自己的身體就像是待耕的田地被從上到下犁了一遍。

    鮮血已經浸滿了全身,望著在眼前調轉方向,準備向自己飛來的金色箭矢,傑羅試圖站起身。

    意識無法傳達到腿部,傑羅低下頭,小腿以下的肢體朝著不可思議的方向彎曲,像是被擰幹的抹布。

    “現在我想聽的不是這些啊”

    在被光箭淹沒的前一刻,傑羅才想起之前感受到的違和感到底在哪兒。

    奧裏莉安在黑暗中蘇醒過來。

    五髒六腑的痛楚如被月亮吸引的潮汐,一並淹沒而來。

    奧裏莉安痛苦的閉上眼。

    ——還是沒死成

    不知過了多久,呼吸漸漸平穩後,殘破的身體也已經適應疼痛,奧裏莉安扶著冰冷的石壁爬了起來。

    狹窄的洞穴口連接著一條傾斜的斜坡,淡淡的光亮漂浮在斜坡盡頭,像停留了一隻被蒙在罩子下的螢火蟲。

    作為唯一的光源這光亮太過微弱,但奧裏莉安卻覺得這個亮度剛好適合。

    在黑暗中看著不遠處如安眠般的青年,奧裏莉安有種安穩的感覺。

    如此虛弱的鼻息就算消失了也不會被注意,而黑暗中青年的臉上,卻有種不知名的滿足。

    ——死了也不會有人來悼念。

    那就更不會有人來送花了吧?

    想起青年之前的發言,奧裏莉安忍不住嗤笑了一聲。

    這家夥是真的不想死在這裏。如果是在其他地方,會有人來為他悼念,替他傷心嗎?

    一定有的吧?

    現在的他不再是訓練營中誰都可以欺負的懦夫。有想要保護的人,有會保護他的人,還有無論什麽都能和他共同分擔的人,這樣的人,當然不會舍得去死吧?

    ——但是自己不一樣。

    失去了力量就失去了存在的理由。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沒有人真正愛著自己,沒有了這份力量的庇護,自己就不再是任何人。

    這一點

    奧裏莉安對著黑暗中的青年,張了張嘴。

    “你也是一樣。”

    口中述說的愛意,從懷抱傳遞來的溫暖,都不過是對遙不可及的那個虛偽存在寄托的想象。不管再怎麽肯定,無論重複多少次,因為你口中的我都是虛假,所以你口中的話語也盡是謊言。

    ——自己隻是寄宿在他人願望中的人偶,收到了怎樣的願望,就會做出怎樣的動作。

    這就是舍棄了自己身份的人偶唯一的作用。

    “那個時候,我就想糾正你了。”

    奧裏莉安藏在黑暗中,臉上浮現虛無的笑容。

    “你不是我最討厭的人。”

    ——自己才是。

    奧裏莉安爬到傑羅身邊,力竭的身體伏在他的身上。

    青年的心跳竟有了種熟悉的感覺,盡管已無比虛弱,奧裏莉安卻仿佛還能聽見其中蘊含的對自己的愛意。

    感受了最後的安穩後,奧裏莉安支起身體,拿起手邊的短刺。

    ——你一定奇怪為什麽我這麽短時間能領悟“氣”的境界。

    其實並不是什麽“天賦”,奧裏莉安自嘲的勾起嘴角——隻是某個無所不能的劍士從絕龍嶺取回了斬龍一族侍奉的龍血,通過特別的儀式注入到我的身體。

    ——那是能讓人重獲新生的儀式。

    如果是自己有什麽“天賦”的話,隻能是對這些瑣事的記憶力。

    在腦中溫習了一遍儀式的步驟後,奧裏莉安將短刺抵在手腕之上。

    疼痛一點點鑽進皮膚,被黑暗沾染的血液仿佛也肮髒不堪。看著滴在青年唇上的滴滴鮮血,奧裏莉安虛弱的笑了起來。

    “這樣就公平了吧?”

    會被悼念的人繼續活著,不再被給予願望的人偶深埋地底。

    ——或許這家夥真的會老實的來給自己獻花吧?

    那樣也好

    “至少最後你記得的,都是你喜歡的我”

    “氣”的運轉已到了精疲力竭的時刻,生命的流失讓身體近乎枯萎,意識和靈魂似乎已疲憊不堪,幸運的是,儀式已到了最後一步了。

    隻要將最後的“氣”作為種子埋在他的體內,他就能代替自己活下去吧?有了對詛咒的抗性,那家夥的計劃也不會輕易實施吧?

    隻是不知道,自己這不純的血液能起到多少作用。

    淡淡一笑後,奧裏莉安將最後的“氣”運轉到指尖,放在青年瘦弱的胸膛。

    “我要是你就不會這麽做。”

    聚集的“氣”被輕易擊散,滿是繭疤的手不容反抗的抓住了她。

    “你要想死的話,我有很多種方法滿足你,但我可不想在祭祀開始前看到祭品有什麽差池。”

    “如果你不是把我當成增加這家夥受傷的籌碼,我也許會更配合一些。”

    褐發劍士迎著暗淡的光亮笑了起來“和會長大人同歸於盡不是你的願望嗎?”

    “如果是依靠別人的計劃我不會有絲毫興趣。”

    卡羅爾笑出了聲“別說笑了,小姐,我可沒時間陪你玩角色扮演遊戲。如果想活命就跟上我。把你照顧好我的上司會高興不少。”

    奧裏莉安想要將手掙脫出來,卡羅爾更用力的拉住了她。

    “我不是喜歡被人誤會的類型,所以先告訴你。我根本不需要靠其他人,或者其他任何東西讓會長大人受傷,我想要他成為什麽樣子,他不可能反抗。我讓你陪著會長隻是為了喚醒他的‘神知’,然後也是作為這麽久交情的報答,讓他和心愛的人享受最後一段旅程。”

    放開奧裏莉安後,卡羅爾攔腰抱起了傑羅。

    “畢竟你們一路的恩愛表演,我已經看得夠多了。”

    順著斜坡向下,是一個圓形的洞窟。

    穹頂上有著類似水底的波紋,波紋中一層一層的蕩漾著碧綠光暈。

    “不得不說,這個神殿真是簡陋。會供奉緹亞拉的家夥大概都是些不懂藝術的窮鬼吧?”

    卡羅爾偏過頭,看向跟在身後的少女。

    “小姐也這樣認為吧?”

    得不到回應後,他聳了聳肩。

    “不用再想我身上的‘生命之水’了,剛才給你用的就是全部。”

    少女將頭轉到一邊,卡羅爾又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建築。

    “就隻有幾個破柱子,連個浮雕都沒有,中間畫個圈就是祭壇了?這就是生命女神的審美啊。”

    卡羅爾的笑聲在洞窟中回蕩。

    “不過,真沒想到。神殿的入口竟然在‘蛛蟹’卵的背後,那可是我都不願意招惹的家夥。”

    盡管得不到回應,卡羅爾仍自顧自的說著。

    “這裏的地形也在教會的魔法中不斷改變著,那些刻印可是一段時間就會把位置全換一遍,”他又轉過頭看向奧裏莉安,“說不定我們回去的時候,洞穴就全部變了哦~”

    “你還在在意這家夥嗎?”

    卡羅爾提了提臂膀下的青年,黑色的鮮血從青年垂下的口中湧出,奧裏莉安平靜的看著。

    “如果他能打敗守衛封印的‘天使’事情就簡單了,我當然不用做這些麻煩事,但是很可惜,”卡羅爾笑著搖搖頭,“天使是不可能被打敗的,隻有概念的東西無論被殺多少次都不可能被打敗?”

    “所以,就算小姐真的迷上傑羅小弟也不要怪我,”走到祭壇中央的卡羅爾將傑羅拋到地上,“給他種下詛咒的不是我,是他的老師,我隻是將這個詛咒提前拿來用一用。”

    卡羅爾從包袱中拿出一個包裹著破布的圓形物體。隨著他的動作,破布被摘下,露出灰白的幹枯皮膚。

    光禿禿的皮膚上沒有絲毫毛發,深陷眼眶的眼珠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真正能責怪我的,應該是傑羅的老師才對。”

    卡羅爾將頭顱提在自己的麵前,用另一隻手抓著已經僵硬的下巴,上下活動起來。

    “你說對吧,內厄姆大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