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傑羅團長所謂的‘實驗室’？”

    “應該說是‘新實驗室’。”

    “大概，‘實驗城’更合適。”

    深入地下總共十層的廣闊空間，從鳳凰莊園一直連接到“世界之樹”的正下方，將整個“實驗室”的麵積鋪開或許比整個南鎮還要巨大。

    對於奧卡姆的感慨，傑羅隻能謙虛的笑了笑。

    “畢竟魔法挖洞比修房子簡單。”

    實際上，這個巨大的地下城市是由共助會遷移來後這些法師們自行修建的。

    雖然有一部分搬去了“天空之城”，不過因為信仰和習慣不同，還是有部分選擇了住在地下。在這裏他們繼續魔法研究和製造魔法用具，可以通過多個出口自由往來於地麵。

    因為南鎮地下大部分都被“世界之樹”的根係占領，傑羅隻好把實驗室擴展成共助會的居住區。

    當然這個地下城並非僅此而已，這裏的住民大多有著製造魔法用具的經驗，傭兵團便將無法大規模生產的精密機械委托他們進行加工。其中就包括“雲晶核心”和“集束炮”的能量底座，以及傭兵團最普遍使用的“靈種裝備”。

    這些機械的加工普遍需要好幾個步驟，從簡單到複雜，涉及到的核心技術也是逐步增多。相對的，每個步驟製造出的半成品都會交給下一批加工者。涉及核心技術的關鍵部分加工與最後的組裝，都隻交由一批核心成員進行。

    雖然傭兵團秉承的是技術公開原則，但是最先進的關乎到傭兵團科技發展的技術還是必須掌握在值得信任的人手中。

    傑羅帶著奧卡姆參觀了這些以家庭為單位的加工廠後，奧卡姆不以為然的問道“很有意思，但是就這些？”

    這些不過是有了技術後進行的製作，並不能誕生出新的技術——傑羅判斷奧卡姆應該是這個意思，隻能帶著他向更深處走去。

    “我先聲明，在這之後接待我們的是一個態度非常惡劣的女仆。這是屬於她們獨立管理的區域，我也沒有發言權。”

    “傑羅團長這樣說我就更加期待了。”

    看到奧卡姆悠閑的表情，傑羅小聲的嘟囔了一句。

    “會期待的大概隻有受虐狂吧。”

    在平整的通道口，隻有魔法燈單調的照明，前方是一個眺望空洞洞穴的平台，周圍沒有丁點聲音，仿佛遠離了生命存在的世界。

    在魔法燈下等了一段時間後，腳步聲隨著一聲疲憊的歎息先後響起。

    “蠢蛞蝓，這種事下次能讓其他人做嗎？你是神經錯亂認為我很閑還是交配旺盛見不到我就會死掉？”

    傑羅鬱悶的撇了撇嘴。

    ——就算是後者又能怎麽樣，帕諾茜小姐還能幫我解決？

    當然這種話他不可能說出口。

    “畢竟帕諾茜小姐和奧卡姆大人不是第一次見麵。而且，”傑羅小心的看了看這位和格林薇爾相差無幾的少女，“帕諾茜小姐是中央區域的管理，沒人比帕諾茜小姐更了解中央區域。”

    “可是帕諾茜小姐現在隻想睡覺。”

    說著，少女打了個哈欠。

    “打起精神來啊！”傑羅偷偷的向對方使眼神，“我能拜托的隻有帕諾茜小姐了。”

    “這種責任綁架的話對我沒用。聽上去也有種‘因為沒得選才不得已’的感覺讓我很不高興。”

    “帕諾茜小姐？”

    “沒別的話那我先走了。”

    “你昨天不是這樣說的啊！”

    傑羅在頭一天用最誠懇的態度進行了拜托，可能是感動到了這位格林薇爾小姐送來的女仆，帕諾茜小姐意外的直接答應了他。

    “‘坐地起價’，這個詞就算是蛞蝓也懂意思吧？”

    女仆用睥睨的眼神看了過來，傑羅明白她想要的是什麽。

    ——沒想到昨天根本不是被感動什麽的，隻是找到了敲詐的機會。

    “我會在晚些時候準備好的。”

    “嗯，”女仆露出了能夠抹消這一段黑暗記憶的完美微笑，“相信你。”

    在之後的參觀途中，傑羅都在回想關於這位女仆的事。

    格林薇爾小姐將她送來，大概已經想到了這樣的結果。

    傭兵團解決了耀光城那些不屬於格林薇爾一派的貴族後，作為一開始承諾的報酬，格林薇爾小姐如約送來了飛行器的數據。不過不單是數據，連研究出這些數據的人也一並送了過來。

    這既是格林薇爾的貼身女仆，帕諾茜小姐。

    傑羅很好奇這位女仆是怎麽在一天的時間從黑龍身上得到這些數據的，結果問出口後換來的就是帕諾茜不留情麵的譏諷。

    任何事情都不會是一蹴而就，尤其是創造新事物的研究發明。帕諾茜從小就對飛行很感興趣，沒有特別的理由，隻是覺得飛在空中不會有任何束縛一定非常自由。

    其他人可能隻是想一想就是了，但是帕諾茜是個想到就會做的行動派。從很早以前開始，她就有了在工作結束的晚上自己做一些小東西。

    這件事情她一直隱藏得很好，隻不過沒辦法瞞過善於觀察的格林薇爾小姐。格林薇爾當然不會介意這種事，還認為這是個很不錯的愛好。在這以後，每次看到帕諾茜在工作時間打瞌睡，格林薇爾都會安排她去休息，然後再溫柔的詢問帕諾茜最近又做了什麽有趣的東西。

    在一段時間內，這份溫柔，讓帕諾茜認真的思考是否該放棄自己的愛好。畢竟她不但不會因為耽誤工作而受到責罰，還要受到主人的照顧，這顯然是不符合貼身女仆身份的事。

    結果她的這種心思還是被自己的女主人看了出來。

    “帕諾茜做的事情不會是沒有意義的，隻要最後能證明這點不就好了？”

    沒有意義的事情就是不能幫助主人的事情，雖然這不是格林薇爾小姐的本意，但是帕諾茜想要用自己的愛好去回報主人。

    為此，她更需要完成自己設計的飛行器。各種理論模型她都設計了不少，但是越是研究她越是發現，現有的知識都無法解釋空氣是如何運動、物體在空氣中又會怎樣運動，想要了解這些必須經過大量的測量和實驗，但這些就超過一個女仆的興趣愛好了。

    ——如果能和一隻飛鳥對話就好了，體會過飛行的鳥兒一定能解釋空氣的運動。

    這麽想的帕諾茜開始將飛行器的設計擱置，轉而做一些人物的小型人偶，聽說流到市場後反響不錯，很多地方還出現了模仿作品，帕諾茜收到的訂單也越來越多。

    就在這個時候，帕諾茜遇到了傑羅，聽說了傳說中的龍族的存在。

    在與古老的飛行種對話後，帕諾茜多年的困惑全部得到解答。之後又經過了一段時間的測試，“鋼鐵之翼”的飛行器終於成功完成。

    受到了“鋼鐵之翼”的刺激，迪妮莎才會有製造飛行器的想法，可以說不管是之前的“雲晶艦隊”，還是現在長出了翅膀的“戰列飛艇”，它們靈感的源頭都是這位女仆小姐。

    在格林薇爾將她送來後，很多人都懷疑這是為了竊取傭兵團機密而派來的間諜。然而迪妮莎還是想也不想的將她安排在“實驗室”擔當研究組的管理重任。

    “那個女人送她過來就知道是這樣吧？要控製一個人的方法我有的是，但是能夠不讓她的才華浪費的方法隻有一個。雖然很不想承認，但這方麵我和她的看法是一樣的。”

    在和傑羅獨處的時候，迪妮莎這樣說過。不過傑羅倒是覺得，迪妮莎和格林薇爾看法一樣的地方多得不是一兩點。

    另一方麵，帕諾茜小姐管理的科研組似乎也找不到什麽合適的管理者。

    青鳥在技術方麵已經跟不上現在的科研組，逐漸轉為二線。共助會的精英與工匠協會的資深工匠再加上各師塔的頂尖研究員，這些人成為了科研組的主要成員，但他們畢竟才加入不久，還不能對他們委以重任。在他們之上是一直抱著學習的心態，天賦還算不錯的保羅店長，對於各種人都能獲得良好印象是他在這個團體中最明顯的優點了。

    科研組的真正核心，還是共助會七席以及大陸第一機械師向日葵小姐。

    整個“天空之城”，包括能源供給係統和控製係統，以及新一代的“集束炮”和“戰列飛艇”，可以說傭兵團最近的跨時代發明，主要設計者都是這位失去了名字的少女。

    “向日葵小姐是世界的珍寶。”

    這是整個科研組的共同認知，有人甚至提議要在“天空之城”上給向日葵小姐修建神殿。

    不過向日葵小姐最近在忙於“神知係統”的設計，再加上不喜歡和別人接觸，也無法擔當管理的職務。

    相比這些隻喜歡做實驗的研究員，帕諾茜就顯得全麵得多，再加上招人喜愛的形象，剩下的唯二缺點就是喜歡嘲諷偶爾出現的團長先生和喜歡給格林薇爾小姐寄東西。

    寄的都不是一般的東西，很多都是科研組智慧的結晶。這些東西當然不可能普通的寄出去，所以傑羅就成了女仆時不時要挾的對象。

    這一次同樣是答應了帕諾茜寄給格林薇爾一個會自動舞蹈的機械人偶，這當然是對“神知”進行了複雜設定的產物。

    ——不這樣的話，帕諾茜小姐一定不會認真工作，就當是這位能幹的女仆小姐的租用費吧。

    “和想象的不同，這裏還真是一點戒備也沒有。”

    從通道進入到“中央區域”，感受到這裏與之前不同的忙碌氣氛，奧卡姆微笑著說道。

    “其實有哦，隻是不好說啊。”

    傑羅看向剛才的通道，他總不能說這個通道實際在某個女神的控製下，除了女神認可的人其他人都會在其中迷失。

    其實，這個“中央區域”就是到達了南鎮邊緣，從地下入口進入到“風暴之眼”的洞穴區域。

    這裏的上端便是與溫泉洞穴相連，隻不過連接的入口設置了隱蔽的暗門，需要特定的鑰匙才能進入。

    傑羅當然不打算介紹到那個地方。

    “傑羅團長，不知道是不是幻覺，我好像聞到了硫磺味？”奧卡姆皺著眉的問道。

    三人已經來到了製造“生命之水”的區域，架設在一小縷流水上的複雜設備傑羅想藏也藏不了。他抱著要給奧卡姆一些有分量的發現的想法，開口說道“是我們的特產藥水的味道才對吧。”

    “哦，那個藥水啊。”

    奧卡姆好奇的湊了過去。

    “其實就是硫磺味。”帕諾茜不合時宜的糾正了一句，“因為是溫泉嘛。”

    “帕諾茜小姐？”

    傑羅想著這位女仆小姐應該不知道“溫泉”的事情啊，結果對方隻是愉快的勾起嘴角。

    “就是想看蛞蝓這樣的表情。”

    結果是趁著機會套話嗎？傑羅可以肯定了，這位女仆實際就是間諜。

    “也就是土特產的一種啊。”

    觀察了一段時間溫泉上的自動機械後，發現隻是在溫泉中摻水裝瓶，奧卡姆失去興趣的向其他地方走去。

    沒多久，他就有了新的發現。

    “維斯？”

    “終於有人注意到我了嗎？”恍然的坐在長椅上的魔法師轉過了身，“哈哈，什麽嘛，原來是奧卡姆，真失望”

    魔法師再度回過身，專注眼前的工作。

    “這是怎麽回事？”

    “呃，這個啊，”傑羅有些慌亂的回道，“維斯先生在這裏是作為學徒的哦，有很多老師呢。現在大概，是在完成老師的作業吧。”

    奧卡姆睜開了眼睛“作業？在地上寫數字？”

    “從一寫到一百，應該是很簡單的作業吧。”

    “這不是簡單不簡單的問題”

    “和兩個笨蛋交流能省去他們自我懷疑的時間，比和一個笨蛋交流更有效率。所以我們才讓這個笨蛋留了下來，要說的話，就像是另一個還有點用的笨蛋的附贈品吧。”

    女仆小姐難得的耐心解釋道。

    “另一個笨蛋，是說的溫特嗎？”奧卡姆有氣無力的問道。

    “笨蛋溫特小姐在設計要交給子爵大人的連發炮，要去見她嗎？”

    “雖然知道他們是笨蛋，但是被別人這樣叫來叫去還是有那麽點悲哀。”奧卡姆搖了搖頭，“算了，還是不見了吧。”

    這之後，三人參觀了正在研究的新發明的試驗場，試用了從溫特的“剪刀斷頭台”改進的“斬艦刀”，見到了“神知係統”自動化應用的機械義肢，還在那裏和總設計師的向日葵小姐進行了談話。

    這一切都和傑羅頭一天的安排相同，在最後，傑羅判斷奧卡姆應該已經滿意，於是問道“我們可以回莊園了嗎？是時候享用餐點了。”

    不過，與他預想的不同，奧卡姆微笑著問向他。

    “所以說，我們到底是在哪個世界？”首席魔法師一如既往的眯著眼，“這裏該不會就是深淵吧？”

    “為什麽會這麽問？”

    “阿拉雅小姐會一些特殊的武技，可以用非常短的時間穿越很長的距離，也可以分出一部分氣息進行長距離聯係。所以，如果我們經過的通道不是穿越了半個羅裏安，我不會失去和她的聯係。”

    傑羅啞然了，他求助的看向旁邊的女仆，對方卻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一樣。

    “傑羅團長沒有必要和我說謊，如果傑羅團長能告訴我答案，我說不定會選擇站在傑羅團長這邊。”

    “隻是‘說不定’？”

    “陛下的做法會造成大量的犧牲，我隻能說到這一點。那麽該傑羅團長了。”奧卡姆睜開紅色的眼睛，“希望傑羅團長能告訴我，你和迪妮莎小姐最後的目的是什麽？你們創造的這些力量最後的歸宿是什麽？你們是不是和深淵有過聯係？”

    傑羅感覺自己沒有辦法逃避這些問題，他咬著下唇思考了一陣。

    “我隻想能留在南鎮。”

    “這算什麽回答？”奧卡姆表情開始向癲狂轉變，“你不是打算顛覆陛下的統治，然後征服世界嗎？深淵的惡魔是這樣允諾你的吧？”

    “我還真沒這麽想過。”

    “那麽現在你讓我看的是什麽？”

    傑羅想了想“南鎮的一角？”

    “你還管這裏叫南鎮？”奧卡姆發出刺耳的尖笑，“有浮在空中的城市，還有深埋地下的城市，這裏早已就不是一座小鎮。坦白吧，你想靠這座異端之城做什麽？”

    做什麽呢？

    傑羅再一次經過了深入思考。

    “讓大家都找到歸宿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