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虛幻與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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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還留有不少學生,突然闖入的傑羅對他們異樣的眼神視而不見,一臉嚴肅的在講台上張望。
“學、學長,突然來一年級的教室做什麽啊?”
艾莉疑惑的走了過去,向傑羅問道。
“銀焰呢?那家夥在哪兒?”
“銀焰怎麽了嗎?”
艾莉的聲音怯弱了些,像是被傑羅所嚇到。
察覺到這一點的傑羅咂了咂舌。
“我有事情需要問他。”
“這樣啊”艾莉困擾的蹙起眉,“但是銀焰上午就請假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兒。”
傑羅咬緊後牙槽,急躁的血液仿佛擁擠在胸口。
“可能找到他的地方呢,那家夥對這裏還不熟悉吧?艾莉應該還知道什麽吧,無論想到了什麽都請告訴我!”
“知道了,知道了啦學長!不要這麽用力捏我的肩,雖然艾莉不討厭強硬的學長,但是同學們都在看著啊!”
從艾莉口中得知銀焰可能會去的幾個地方後,傑羅飛快的離開了。雖然很可能又被一年級傳出奇怪的傳言,不過他現在已經顧不上這麽多。
——從第一眼就覺得,那是個危險的家夥。
隻要和他接觸過多,自己平靜的生活一定會被攪得一團糟。
——明明知道的。
“迪妮莎”
肺腔就像是著火,心髒不斷的發出悲鳴,身體的每一處都因為缺氧而承受著痛苦。傑羅大口的喘著氣,在烈日炙烤的街道上狂奔。
“一定要等我!”
手撐著膝蓋,呼氣和吸氣爭搶著堵在了一起。窒息感淹沒了胸口,耳中全是自己猛烈的心跳。
“哈,哈”
夕陽在路麵拉出長長的影子,筆直道路的前方,影子的主人仿佛要走進到夕陽中,纖細的身影搖曳遠去。
“等一等”
傑羅伸出手,大聲的呼喊著。
身影停下,回過頭。刺目的陽光吞沒了視野。
——終於,趕上了嗎?
數分鍾前,傑羅還處在強烈的擔憂和自責中。他不斷的奔跑著,隻有在消耗體力向身體填充痛苦才能將它們緩解。
傑羅找遍了艾莉提到過的地點,跑過了附近所有大街小巷。不知不覺,喘息都變成了奢侈,暈眩的頭腦不再能分清現實和想象。
好幾次他都以為自己找到了,但更多時候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在某處與兩人擦肩而過。那些最不願看到的結果也隨著時間的流逝越發頻繁的在腦中閃現,就算傑羅不斷的將它們壓製下去,現實中的無力感卻像是要揭穿他的謊言般,肆無忌憚的占據了他的身體。
好在他最終還是找到了。
傑羅不知道這裏是哪裏,來時的記憶也很曖昧。也許是鄰鎮,也許是自己未曾到過的街道。在一個坡道下,擁擠的民房如原野的野草鋪開。坡道的隆起上,迪妮莎輕撫耳邊的金發,在如燃燒般的夕陽中回過頭。
“真巧呢,傑羅同學。”
迪妮莎的臉上綻放著若有似無的微笑,被夕陽和晚霞所簇擁的她就仿佛被定格在一副濃墨重彩的油畫之中。
“才不是真巧吧,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嗎?”
調整著呼吸,傑羅向少女走近。不可思議的是,剛才還讓身體幾近散架的疲憊突然消失,就連心跳也像是受到撫慰般安穩下來。
“就這麽想見我嗎?”迪妮莎抿著嘴微笑著,注視著傑羅,“這樣的傑羅同學,有點可愛。”
耐不住迪妮莎直白的目光,傑羅別開臉。
“結果是我自己想太多啊啊,到底是哪根筋不對了啊,真想把之前那個自己揍一頓。”
“要我幫忙嗎?”
迪妮莎睜大眼睛,好心的提議道。
“你隻是單純的想要揍我吧?”
“不喜歡嗎?”
“我又不是有奇怪癖好的變態!”
傑羅無力的搭下眼,想著自己居然在擔心這樣的家夥,不禁為之前的自己感到不值。
可能是傑羅的表情太過有趣,迪妮莎掩著嘴笑了起來。
“喂,嘲笑就過分了啊。”
“抱歉,”迪妮莎用手抹去眼角笑出的淚水,“我不想笑話傑羅同學的,但是真的太好笑了~”
“你是惡魔嗎?”
迪妮莎搖了搖頭“在這裏,就不要問這樣的問題。”
微風將迪妮莎的金發揚起,混著夕陽的色彩,迪妮莎飄揚的金發也仿佛成了晚霞的一部分。
傑羅心髒停了一拍,在迪妮莎將食指放在他胸膛時。
“我很開心。傑羅同學擔心我,拚命的尋找我。在傑羅同學心中我也是很重要的人,知道了這點,我真的很開心。”
“你都看出來了嗎?”
“你以為你在跟誰說話呢?”迪妮莎微微一笑,“包括你無法再繼續忍受暗戀的煎熬,打算在這裏向我坦白心裏的愛意——這些事我都知道哦。”
“不,這真是你想多。”
“但是,沒有必要擔心。”
迪妮莎在夕陽中半眯起眼睛,語氣異樣的輕柔。不可思議的情愫如被濺起的漣漪,從迪妮莎指尖的觸碰在胸膛蕩開。
傑羅微微有些發愣。
“這接的是什麽話題?”
“在這個世界,你害怕的任何事都不會發生。在這裏,一切都會如你所願。”
“啊?”
這段突然的發言傑羅完全找不到頭緒,就算是安慰人也太假了吧?
“不覺得和那個時候很像嗎?”
迪妮莎偏過頭仰望天空。
——這個樣子,像是要被晚霞吸走。
傑羅領會到她說的是哪個時候,但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氣喘籲籲的傑羅同學,在背後將我叫住。這一次倒是好好的認出了我。”
在晚霞的映襯下,迪妮莎完美的臉龐宛如虛幻,唯獨隻有她嘴角的微笑格外真實。
——就好像靈魂深處早已刻下了她的樣子。
陪伴著迪妮莎的腳步,傑羅不知不覺間回到了熟悉的商店街。
“情報並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再怎麽精確詳細的情報或者信息,都隻是外人所繪的模仿畫。要說有多少可信度,估計和記憶差不多。”
在放著冰塊的儲物櫃中,迪妮莎拿出兩隻雪糕。
“老板,找他收錢。”
迎接著渾身肌肉的店主注視,傑羅無奈的掏出金幣。
“記憶的可信度,並不算低吧?”
接過迪妮莎遞來的雪糕,傑羅不解的問道。
“單從表麵來看確實如此。但正是大多數人對記憶的盲信,才讓這種記憶的錯誤被放大。結合到危害性,記憶自然失去了被信任的價值。”
“好像有道理,又好像隻是在胡攪蠻纏。”
“舉個例子吧。”
迪妮莎一把拍掉了傑羅手中的雪糕。
“哈?”望著才啃了兩口就掉在地上沾滿灰塵的雪糕,傑羅張大了嘴。
“剛才的雪糕是什麽口味的,傑羅同學還想得起嗎?”
“香蕉?櫻桃不對,水蜜桃吧?剛才都聽你說話去了,根本沒在意啊。”
“是香草哦。”迪妮莎將手中的雪糕遞了過來,“甜得有些膩了,傑羅同學幫我解決吧。”
下意思的接過來後,看著雪糕上幾個小巧的咬痕,傑羅有些不知所措。
“傑羅同學還沒吃夠吧,我不介意哦。”
“但是我介意啊”
“你說了什麽嗎?”
迪妮莎斜挑著眼看了過來。
——在這裏計較這些也太不男人了。
傑羅迎著咬痕咬了上去。嚼著嚼著,皺起了眉。
“怎麽了嗎?”迪妮莎問道。
“嗯是說是香草味兒嗎?但是好像還有股淡淡的薄荷味”
“是嗎?應該是錯覺吧。”
迪妮莎不知為何的別開了頭,能看到的耳根還微微有些泛紅。
啊,原來是迪妮莎的味道嗎?意識到這點傑羅也不禁臉上發燙。
“總、總之,迪妮莎會長的意思我明白了。這個危害性確實很大但、但是,情報的重要性還是不能否認。畢竟會長要挾我所使用的,不就是那些特別的情報嗎?”
迪妮莎偏過頭,盯著他看了數秒。
“情報和記憶都可以被篡改。等看到那位轉校生的資料你就能夠知道。”
再度返回學校,到達學生會室,傑羅看到了學生會長座位前那厚厚的一摞資料。
——果然是這一堆。
迪妮莎讓妹妹將調查到的資料抱到學生會室——聽到這個情報時,傑羅腦中的浮現起放學後,學生會室裏,愛麗莎抱著資料的模樣。
和約定的一樣,迪妮莎早就將轉校生的情報準備好了,隻是傑羅自己腦補了另一套劇情根本就沒注意到。
“可惡,和愛麗莎獨處的機會啊,居然就這麽浪費了!”
隻有兩人的學生會,傑羅一邊翻動資料一邊發出哭喊。
然後一本硬皮書砸了過來。
“請不要當著姐姐的麵對妹妹發情,惡心。”
——好痛。這也是學生會長該有的作風嗎?
這樣說的話,大概會被用“對付蟑螂就是要這樣”一類的話反擊。
接著翻動幾頁後,傑羅的胡思亂想停了下來。
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傑羅的眼睛逐漸放大。
一段時間後。
傑羅放下了資料。
“現在理解了嗎?”
迪妮莎放下茶杯,靜靜的看著他。
“要不是看到最後有一些不同,我真懷疑會長大人是把我的資料複製了一份。”
“我沒有理由做那種事,你應該明白。”
“所以,”傑羅看著在桌上散開的這一摞文件,“這些情報都是被篡改的?”
“假如它們都是真實的呢?”
“不可能!這不是經曆相似的程度,包括以前就讀的學校和家庭住址,這家夥和我完全一樣,難道我是有一個素未蒙麵但一直生活在一起的弟弟嗎?”傑羅不禁加重了語氣,“不,連兄弟間都不可能這麽相似,除非這家夥是我的分身。”
“傑羅同學的猜想,有可能就是這個世界所認為的真實。”
迪妮莎用手撐起下巴,凝視著傑羅的眼睛。
“構築世界的法則並不能用合理性判斷。所謂的合理隻是法則框架下的很小一部分,隻要事實存在,對於法則而言既是合理。這些資料我並不是通過調查得到的,我能保證你看到的都是事實。”
傑羅一瞬睜大了眼。
“就和我的能力一樣?”
“傑羅同學將想象具現的能力,和我獲得對象情報的能力,都不合常理。它們的存在可以理解成常理的漏洞,也可以理解成法則想要傳達給我們的信息。至於這個信息是什麽,或許就需要傑羅同學想得更深一些。”
“想要傳達的信息”
傑羅沉吟了一會兒,最後無力的靠倒在沙發上。
“一點頭緒也沒有。話說迪妮莎會長有想出什麽嗎?”
迪妮莎狡黠的翹起唇角。
“學園祭需要的東西,傑羅同學準備得怎麽樣?”
傑羅立馬從沙發坐起“這轉移話題也太生硬了吧?”
“回答呢?”
“完全忘了,昨天和今天發生了太多事誰還記得這個啊。”
“原來如此。”
迪妮莎微笑著從座位上起身,然後推開背後的窗戶。
“大家聽我說,傑羅其實喜歡——”
傑羅立馬衝去用肉身堵住窗口。
“你是小學生嗎?!”
“這樣的鬧劇暫放一邊。”
“你還知道是鬧劇啊?”
“——這一次的學園祭可能會是很多事情的終結。在這之前,傑羅同學必須找到自己的答案。”
迪妮莎的眼中看不出絲毫玩笑的成分,比傑羅見過的其他時候都要認真。
——或許事情比自己想象的嚴重得多。
而且又是世界法則又是虛幻和現實,這兩周時間真的夠自己找到答案?
——這種事情怎麽想也不是普通的高中生該做的吧?
突然的壓力讓傑羅長歎口氣。
“我要是想到了什麽能來和迪妮莎會長商量吧?隻是我一個人的話我心裏真的沒底。”
迪妮莎抿著嘴微微一笑“我收費可不便宜。”
“迪妮莎會長想從我身上拿走什麽,我大概沒有辦法反抗。”
“振作一點,傑羅同學!”迪妮莎一臉認真的向傑羅打氣道,“你要是自暴自棄的話,我的掠奪會少很多樂趣!”
“那還真是可靠啊”
傑羅脫力的苦笑著。
自己能獻給這位會長大人什麽呢?迪妮莎雖然讓他思考,但傑羅完全想不到。
就如之前說的,迪妮莎有想要的,自然有千萬種方法弄到手。迪妮莎作為愉快犯的本性一定也更喜歡這樣。
——有什麽是必須要別人自發獻上的呢?
想不明白。
但是總有一天迪妮莎會親口揭曉答案,傑羅有這樣的預感。
在這之前,就祈禱她不是那麽著急想收走酬勞,能拖一陣是一陣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