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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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來到學園祭當日。

    “傑羅!不要在這裏礙手礙腳,要發呆去別的地方去!”

    班上的女生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友好,不過這也有擋在過道上的自己的原因。

    傑羅“是,是”的點著頭,有氣無力的從走廊的窗邊挪開。

    同學們熱火朝天的進行著最後的布置。用絹花和彩帶裝飾的門口要傑羅說真的是土爆了,不過旁邊的動物形狀的貼紙有著降低參觀者心理年齡的作用,一套迷惑性十足的搭配下想必也沒人再計較這“店門”是否好看,而是把重點放在了推斷設計者的審美能力和智商上。

    “這樣就完工了!”

    在兩邊再放上兩個花籃,布置工作正式結束。這間一看就不會有人氣的“女仆咖啡店”正式宣告營業。

    同學們開始齊聲鼓掌。

    掌聲結束後。

    “是不是有點醜啊?”

    一名同學問道。

    “這麽一說好像是有些”

    “話說,這些東西都是誰準備的啊?”

    “是誰呢?好像想得起,又好像想不起。”

    “真是奇怪呢。”

    “那個準備的女仆服好像也多了一套,而且還有裝飾的耳朵和尾巴”

    “誒?我們的店子沒有角色扮演的元素吧?”

    “真是奇怪啊”

    將同學們的討論拋在身後,傑羅交疊著手墊在腦後,離開了自己班級。

    雖然有安排給他的工作,不過估計誰都知道他會翹班。這裏就不要辜負同學們的期待,好好的偷懶吧。

    ——今天又是個好天氣。

    望著窗外的晴空萬裏,傑羅大大的打了個哈欠。

    “啊,原來在這裏!”

    傑羅正躺在體育館倉庫,將運動墊當成床補充睡眠,突然被人拍醒。

    一睜開眼,一張紅彤彤的散發著熱氣的臉湊在眼前。

    “呃!”

    傑羅反射性的後仰,腦袋撞在倉庫的牆上。

    “哈哈哈,菲尼克斯的反應真好笑!”

    留著銀色側馬尾,身著寬鬆的劍道服的美少女拍著肚子沒品的笑了出來。

    傑羅忍著疼,在臉上堆起幹笑。

    “梅內西斯,有什麽事嗎?”

    “什麽事也沒有。不過,”美少女颯爽的甩甩頭發“我們是沒有事就會聚在一起的關係吧?”

    “別把我說得像整天無所事事的小混混一樣。”

    傑羅歎了口氣,從墊子上爬起身。

    “你現在不應該在劍道部那邊嗎?我記得好像是劍術表演什麽的。”

    “結束了!一結束我就來找你了!”

    梅內西斯笑容燦爛的回道。

    ——總覺得這家夥今天興致很高啊。

    “教室那邊呢?梅內西斯也算是班上的頭牌吧?”

    “說什麽呢?隻要有優利卡在,頭牌就輪不到其他人吧。”

    “也是呢,”傑羅想著去年教室門差點被擠破的情形,搖了搖頭,“有個能幹的同事真是輕鬆啊,今年的年終獎應該也有著落了。”

    “把優利卡當成搖錢樹,說不定真的可以成立個公司。”梅內西斯認真的思考著這個想法的可行性,“等等,我說不定在和一個很厲害的家夥做同學啊!”

    “我倒是不覺得蟬聯數年的全國劍道冠軍有這樣想的必要。”

    “哈哈哈,菲尼克斯真會誇人,我都有點害羞了!”

    “啪啪啪”,這是梅內西斯拍打傑羅後背的聲音;“哢嚓哢嚓”,這是傑羅聽到自己骨頭折斷的聲音。

    “所以說,梅內西斯是來找我閑聊的嗎?”

    “這個嘛我一想到菲尼克斯就找到了這裏。”

    “那真是有點厲害。”

    倉庫的窗口又窄又高,隻能堪堪看見一小塊藍天,不過學園祭的喧囂還是像擋不住的洪水衝了進來。

    “繼續在這裏也是無濟於事”

    “嗯?菲尼克斯在說什麽嗎?”

    傑羅搖了搖頭,看向精神飽滿的劍道部主將。

    “我們去哪裏轉轉吧。”

    操場上擠滿了各式小攤,不隻是學生不少家長和校外人士也穿行其間。傑羅和梅內西斯隻有緊挨著才不至於被人潮衝散。

    “比預想的好吃呢,菲尼克斯要來一口嗎?”

    梅內西斯用牙簽挑起一塊炸得焦黃的觸須伸向傑羅。

    “在嚐試味道之前,我想先請問一下,”傑羅緊緊的盯著觸須,“這東西是什麽?”

    “阿比耶斯的腿。”

    “那不是魔獸嗎?真的可以吃嗎?”

    “炸熟了就可以吧,味道真的不錯哦~”

    傑羅癟起了嘴表示拒絕。

    “不喜歡嗎?那再換一個吧,”梅內西斯低頭在餐盒裏翻找,“這裏還有蛛蟹的鉗子、枯爪熊的熊掌、多眼怪的眼睛菲尼克斯喜歡哪一個?”

    “哪一個都不喜歡!”

    為什麽都是自己熟悉的魔獸啊?話說能集齊這些食材,剛才那個小吃攤也太厲害了吧?

    “攤子的名字叫‘劍聖ve千人斬’哦。”

    那就好理解了,傑羅點了點頭。

    ——不,根本沒法理解吧?這個像是奢侈品店的名字是怎麽回事?那中間的四個符號是哪裏的語言?為什麽透露出一股不能太過深入的恐怖氣息?

    “總之,”傑羅維持著表麵的平靜,拉起梅內西斯的手,“我們快點離開這裏吧。”

    沒有選擇特定的方向,隻是朝著人少的地方行進。回過神的時候,傑羅拉著梅內西斯來到了一個安靜的庭院中。

    “這裏好像是”

    前後是兩條走廊,左右兩邊的建築看上去有些年頭。庭院的正中央直立著一顆綠蔭茂盛的大樹。

    “以前的舊教舍吧?”

    傑羅感覺牽著梅內西斯的手指有些觸動,才突然想起的放開了對方。

    “菲尼克斯把我帶到這裏是認真的嗎?”梅內西斯麵色微紅的問道。

    “什麽認真的?”

    “果然呢,我就知道菲尼克斯是不會懂這些的。”

    梅內西斯重重的歎了口氣,走到庭院中央的大樹下,用手觸碰暗灰色的樹幹。

    “傳說在這顆樹下告白的人,都會收獲永恒的愛情。”

    梅內西斯轉過頭,朝傑羅看來。一陣風揚起少女的銀發,遮擋了她的表情。

    樹葉沙沙的晃動,遠方祭典的喧囂在雲上徘徊。

    “菲尼克斯,其實我”

    “這個學校的傳說是不是有點太多了啊?”

    傑羅攤開手,接住一片被吹落的樹葉。

    “之前也有過在化學實驗室用人骨頭熬湯的怪老頭,半夜出現的盯上男同學童貞的女怪盜之類的傳說吧?”

    梅內西斯撩開長發,露出明媚的笑臉“菲尼克斯是不會相信這些的吧?”

    “倒是後兩個我有點相信,總覺得在另一個世界他們會成為真正的傳說。”

    “回去吧。”

    梅內西斯提議道。

    “嗯。”

    “所以你就到我這裏來了?”

    學生會室。

    不輕易表露感情的迪妮莎現在這用漂亮的臉蛋詮釋著什麽是“生氣的人”。

    “嗯,”傑羅誠懇的點點頭,“不能回應喜歡的人的好意,讓我感覺很難受。”

    “那麽傑羅同學想在我這裏得到什麽呢?先不說我現在忙得沒有空閑,安慰濫情的渣男的方法我可是一個也想不出來。”

    “總覺得現在被迪妮莎罵了會很舒服。”

    “噫——看來我必須重新審視傑羅同學。造物主竟然允許這樣的渣滓存在,我稍微對整個世界都失望了。”

    傑羅提不起勁的幹笑了一聲“多謝款待。”

    “說起來,”傑羅從沙發上爬起身,“今天真的能找得出答案嗎,在這個學園祭上?”

    “我應該說過,這取決於傑羅同學自己。”

    “我隻是想再確認一下,”傑羅坐直了身子,“隻要我對自己的力量有了覺悟,就能在今天得到想要的解答,是這樣吧?”

    “隻要傑羅同學的覺悟不是嘴上說說。”

    “我剛開始本來信心滿滿,現在又有點弄不明白了。”傑羅懊惱的抓了抓頭發,“迪妮莎會長,如果我們都錯了怎麽辦?就這樣活得不明不白,什麽也不知道的過完一生嗎?”

    “傑羅同學,”迪妮莎平靜的看著他,“所有人都是在世界的蒙騙下過完一生的。再偉大的哲人、科學家,都無法窮盡世界的真理,你的煩惱未免太狂妄了些。”

    “但是,繼續這樣”

    ——總有一天,自己也會把那家夥忘掉。

    ——就和班上的其他人一樣。

    突如其來的哽咽讓傑羅撇開了頭。

    “傑羅同學。”

    迪妮莎比起平常更加輕柔的聲音傳來。

    “你答應我的報酬,我現在需要兌現。”

    “時間也差不多了,”迪妮莎從座位上站起身,“接下來你趕去這個地方,在那裏,你應該能找到答案。”

    略微的埋低視線,迪妮莎露出薄如蟬翼的微笑。

    “我的工作,就到此為止了。”

    在擁擠的人群中左衝右突,傑羅終於突破了這片區域。

    傑羅心有餘悸的回過頭,教室門口高掛的“文學部”幾個字映入眼簾。

    記得這個部展出的內容是

    “優利卡的照片。”

    傑羅理解為什麽會有這麽多人了。

    聽說優利卡的部長平日裏就經常販賣優利卡用過的物件,這一次又搞起這種和“文學”一點也不沾邊的展覽。

    ——看來把優利卡當成搖錢樹的想法已經有人捷足先登了。

    傑羅聳了聳肩,埋著腦袋繼續前進。

    迪妮莎給他的地址並不遠,隻是這一路都格外擁擠。在意著一些其他事情,傑羅並沒有特意加快腳步。

    這個世界是異常的,即便理性所接觸到的再如何真實,感性對於世界的認知早已千瘡百孔。

    自己真的屬於這裏嗎——這樣的問題一旦出現,對於現實的猜忌便如決堤的洪水難以停歇。

    如果隻是說服自己認同,對那些“錯覺”置之不理,傑羅也不是不能做到。應該說那才是正常人會做的選擇。隻去理解自己能理解的,無法理解的問題隻要不幹擾自己的生活就會將其漠視。將有限的精力消耗在那些不著邊際的煩惱上,理所當然的是愚蠢至極。

    ——就和迪妮莎說的一樣。

    真是狂妄。

    自己是世界的中心,這種想法大多數人都有過吧。到了某個年齡,知曉了這種想法的不切實際,將它和小時候的黑曆史一同封印,這在某種意義上正是成熟的象征。

    但是自己真的是特別的,是與眾不同的存在,並且有著足以說服自己的證據,這樣的人會怎樣呢?

    因為始終無法變得成熟,就算身體長成大人心智也一定還留著小孩子的一麵,也更容易把那些無稽的幻想當真。在過著自己能夠理解的生活之外,這種人也會比一般人更在意那些無法理解的事物——甚至癡迷其中。

    傑羅認為自己就是這一類人。

    要是有人告訴他他的異能其實隻是一種特殊的心理疾病,或者罕見的異常現象,他一定會相信對方。如果這些解釋無懈可擊,傑羅再找不到任何懷疑的理由,他最後也會接受現實,認可現實中的自己。那個時候,無法理解的事物,非現實的東西,可能就再也無法激起他的興趣。

    無論是誰,終究都是在尋求和世界和解的方式。虛幻與現實的區別,也就在這段“和解”的前後。

    然而傑羅遇到的,為他作解釋的,並非是與現實的“調解人”,而是撕破了現實密不透風的外衣,將異常從現實完美的軀體中拽出,狠狠的拋在傑羅麵前的人。

    ——自己的力量本身就是錯覺。

    傑羅隻是進行了許願,她聽到了願望後會把他想要的物體呈現在他麵前。

    發動能力時必須清楚了解想要得到的物體的每個細節,也隻是因為這位聆聽願望的“女神”不夠聰慧,有些笨笨的。

    ——這個世界是個更大的錯覺。

    隻有錯覺才會允許異常的存在,這是認知的規則。

    傑羅的能力,迪妮莎的能力,這些異常本不該出現在如此縝密的現實中。

    傑羅更不該與注定會消失的少女相遇。

    迪妮莎推斷這是某種引導,現在的傑羅已經知曉,這其實是一次詢問。

    一次親切的,善意的詢問。

    “是接受大家的愛留在這個世界,還是打破能夠完全滿足自己的幻想,向這個世界的創造者展現絕望的未來?”

    傑羅的自語在出聲的瞬間便被周圍的人聲淹沒。

    終於抵達了迪妮莎所說的教室,傑羅推門走了進去。

    關上門的同時,喧鬧被隔在了另一個世界。

    “傑羅同學”“傑羅。”

    空曠的教室中,兩名少女呼喚著他的名字。

    兩人的眼中泛著同樣耀眼的,滿懷決意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