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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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羅從阿爾薇拉手中接過了劍。
冰涼的劍身格外輕盈,稍微拔出一段後,劍刃如夜空般漆黑,比起普通的長劍更加纖細,甚至有一種柔弱易碎的感覺。
這樣的劍,很明顯是為了暗殺打造。
“阿爾薇拉小姐今晚的目的就是為了給我這個嗎?”
重新收劍入鞘後,傑羅向阿爾薇拉問道。
“要是你能找到‘塞墨勒之夢’,這就是你的獎勵——本來應該是這樣的,”阿爾薇拉撇著嘴撓了撓頭,“剛才的氣氛剛剛好可惡!開始後悔了!”
“再讓我還回去我可不幹哦!”
傑羅抱緊了長劍。
“不會啊!”阿爾薇拉不耐煩的嘟囔了一聲,“暫時不會。你就用它保護優利卡吧”
“什麽?”傑羅沒能聽清。
“嘖!煩人的小鬼!”
阿爾薇拉走近了一步,注視著傑羅的雙眼,鄭重其事的說道
“你現在連魔法也用不了,身手又差,不給你點像樣的武器,你就是個廢人了吧?”
“呃,被一臉認真的說成廢人但是,沒法反駁。”
“之後會發生什麽誰也無法預料,說不定我哪天就隨便死在了哪兒,我雖然無所謂,但是優利卡”阿爾薇拉咬了咬下唇,然後揪起傑羅的衣領把他拉到麵前,“你一定要保護好優利卡!”
“我會的。”
傑羅平靜的回道。
“向我保證!”
“我保證。”
“向‘暗月魅影’發誓!”
“我發誓。”
“向”
想了一陣後,似乎是想不到什麽了,阿爾薇拉不情願的放開了傑羅。
“可惡為什麽是你這個家夥,為什麽不是更可靠一些的男人”
“”
傑羅難以回答。
經曆了這麽多之後他也知道自己再怎麽自我感覺良好也和可靠不沾邊。
“我說你啊,”阿爾薇拉又抓緊了傑羅的衣領,“優利卡這幾天都在傷心你看不出來嗎?”
傑羅沉默的露出苦笑。他當然不會不知道,但是結果就是他隻顧處理自己的問題什麽也沒做。
“就算是假裝,你也給我裝出開心的樣子來!你多一天愁眉苦臉優利卡就會多自責一天,看到這樣的優利卡你過意得去嗎?你下麵長的東西不會是假的吧?像個男人一樣把痛苦悲傷都抗下來啊!不要讓喜歡自己的女人受傷啊混蛋!”
阿爾薇拉說完後,重重的推開傑羅。
“算了,想到你的蠢樣喝酒的心情都沒了。”
阿爾薇拉斜著瞥了傑羅一眼。
“回去了。”
“等等,阿爾薇拉小姐!”
傑羅埋著頭叫住了她。
“我想知道優利卡在自責什麽。”
“自己去問啊,軟腳蝦。”
“告訴我,阿爾薇拉小姐!”
傑羅抬起頭,目光堅定的看著阿爾薇拉。
“如果我現在向優利卡求婚,她會答應我嗎?”
阿爾薇拉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兩人無聲的對視許久後,阿爾薇拉從最近的酒架抽出一瓶,扒開酒塞仰起頭往嘴裏灌。
一口氣喝完後,阿爾薇拉重新抽出一瓶拋給傑羅。
“喝!今晚我們把這裏喝幹。”
翌日,辦理完諸多手續後,多羅斯從監牢中將傑羅和阿爾薇拉接了出來。
兩人還是醉酒狀態,怎也叫不醒。多羅斯隻能命令仆人將他們抬上馬車。馬車的另一邊,格林薇爾正苦笑著向這宗今天盜竊案的受害者賠禮道歉。
昨晚被盜的是金穗城有名的藏酒家,作為家主的老伯爵在知道被盜規模後一口氣沒上來暈死了過去,好在他的子女都是多羅斯陣營的堅實支持者,商量了賠償之後並不計較對於兩名竊賊的懲罰。畢竟兩名主犯都是領主和領主夫人的友人,其中一位還是大名鼎鼎的傑羅團長。
等到傑羅蘇醒的時候,又已是夜晚。
夜風撩動窗簾,月光在窗台邊浮動。一個似乎是在講述著童話故事的聲音伴著夜風傳來。
“然後那名妨礙我的少女就這麽死在了我的麵前,隻不過一切都如她計劃的,我已經不能再做什麽了。我就在那裏等著,一邊喝著酒一邊等著。然後這個男人就醒了過來。”
“他打敗了天使?!”一個精神的女聲叫道。
“不可能的,師父都說了他不可能贏。一定是其他的情況,說不定他是想辦法逃出來了。”另一個稍顯沉穩的女聲反駁道。
“不,他確實贏了。他做到了我沒做到的事,這就是這個男人最有趣的地方。當你認為小醜是時候從球上摔下來取樂觀眾的時候,他從一個球跳到了一個球上,那是你一直沒注意到的,不存在與舞台上的球。”
講述者大概知道傑羅已經醒來,視線若有似無的朝他飄來。
“別讓我想起這個,卡羅爾。”
傑羅扶著頭從床上坐起身。
“我會忍不住想殺掉你的。”
“你比我最早遇見你的時候更弱了,”卡羅爾不以為然的輕輕一笑,“你已經變不出其他球了吧,會長大人?”
頭疼欲裂,身體就像還有一半都浸在酒精裏,傑羅痛苦的揉著額頭,也不知道說什麽,最後做出凶惡的語氣
“有本事你等著,我喊人。”
“哈哈哈哈,這真是標準的敗犬之吠!”卡羅爾愉快的拍著手,“艾因、滋薇,你們看到了嗎?這就是我所效忠的會長大人。”
“好像不怎麽樣啊”
“大概是個被架空的傀儡。”
這個一針見血的評價是怎麽回事?傑羅抬起眼皮朝卡羅爾的身邊看去。
一高一矮,一個長發一個短發,長相相似但是給人印象大相徑庭——有著這樣的兩位少女。
“這就是卡羅爾你收的弟子?”
卡羅爾勾起唇角“我以為你會認為是情人。”
“誒?卡羅爾師父?!”“這真是最好的褒獎。”
兩名少女不同程度的臉紅了起來,傑羅即便現在暈得不行也看出某些貓膩。
“緹亞拉真慘!”
“我很高興會長大人還有這種良知。”
“是、是啊”傑羅抓了抓腦袋,也沒想到該怎麽回擊,最後幹脆說道,“我打算回去了就把那些家夥都娶了。”
“這倒是很不得了的發言,”卡羅爾閉上一隻眼睛,“我能問一下會長大人說的那些都是指的誰嗎?”
“我想想啊呃,一動腦袋頭就疼,”傑羅一臉痛苦的掰著指頭,“優利卡、薇薇安、梅內西斯,艾莉雖然一直都是那樣說,但是還是問清楚好了。嘉爾?哈哈,我在想什麽呢?怎麽可能嘛!奧裏莉安小姐都被說成那樣了,應該沒機會了。姑且就這些了吧,沒想到的再補充。”
“卡羅爾,這家夥說的是要和這些人結婚嗎?”短發的少女扭過頭向卡羅爾問道,傑羅這才發現她留著一條長長的鞭子。
“這是何等的人間渣滓,”長發的少女眼神已冷如凝冰,“師父,我們代表正義幫他去勢了吧。”
卡羅爾不為所動的盯著傑羅,慢慢開口道“把向日葵也娶了吧。”
“你這哥哥在說什麽呢?”
傑羅笑著搖搖頭,然而一搖頭就像把腦袋裏的酒精晃了出來,一陣暈眩。
“那家夥比起我有更合得來的人。魔族的某位小屁孩城主可是隔三差五就要來找她一同學習研究,關係好得我都有點嫉妒了。”
“是嗎?”
卡羅爾笑容顯得平淡了幾分,接著恢複成平常戲謔的表情看向傑羅。
“但是會長大人還有一個人沒說。在我印象裏應該是對會長大人相當重要的人。”卡羅爾停了停,半眯起眼睛,“愛麗莎小姐呢?”
“愛麗莎”傑羅有一瞬間睜大了眼,“我”
許久,傑羅都沒能說出話來。沉默一直持續著,卡羅爾的兩位弟子疑惑的看向卡羅爾。
“原來這就是會長大人不願意回到南鎮的原因啊。”
卡羅爾笑著從沙發上站起身,一步一步的走到傑羅床邊。
“呐,會長大人,結婚的事情可以之後再說,我們先去東境辦點事吧?在那裏我發現了枯葉部隊的身影,把在背後操控他們的黑手揪出來,然後像個英雄一樣去拯救世界吧?”卡羅爾在傑羅身旁坐下,湊到他耳邊輕聲說道,“把那些惡心的壞人都殺了,來祭奠迪妮莎小姐的亡魂。”
傑羅怔怔的望著前方,呼吸越來越重,回過神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內心滿是黑色的恨意。
憤怒?
傑羅並不否認,對於那個為了一己私欲利用了母女兩代人的公爵大人,傑羅充滿了再如何形容都不足夠的憤怒。
羅裏安國王到底想做什麽,這個世界會變成怎樣,實際上對傑羅來說都無所謂。但是那個人絕對無法原諒!卑鄙的隻會躲在幕後,用虛偽的語言欺騙、利用別人,一次又一次的將重要的人從自己身邊帶走,那個人——傑羅絕對要用自己的這雙手殺死他。
“看來會長大人很中意我的提議,那麽今晚就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們就出發。”卡羅爾滿意的從傑羅身側離開,“旅途中還有我兩名可愛的弟子陪伴,相信會長大人會喜歡她們的。”
真的就這樣了嗎?這就是自己想做的事情?
“卡羅爾。”
傑羅皺著眉揉著太陽穴。
“你後悔過嗎?”傑羅覺得自己的聲音有些沙啞,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當初給與緹亞拉致命一擊的是艾薩拉吧,對於那一場戰鬥你有後悔過嗎?”
卡羅爾斜著眼睛瞥了過來。
傑羅抬起眼和他對視一眼,慢慢說道“你一定非常後悔,如果那個時候能做得更完美一點——不,就算是完美也不夠,自己還能達到更強的境界——如果能那樣,會不會是另一種結果?我這段時間時不時總會思考這樣的問題,到底要怎樣才能在那個時候把迪妮莎小姐救下來。”
“但是我想到的結果都是失敗。”傑羅自嘲的笑了笑,“就算那時候我救她出來,她又會在其他時候回到那裏。就算我強大到能進入滿是惡魔的高塔殺死金獅公爵,她還是會死。這是她自己的意願,而我始終沒辦法贏過她。”
傑羅停了停,拍了拍發疼的腦袋。
“我真正該怨恨的人,可能是把自己女兒當做完成願望的工具的那個母親。”傑羅做了個深呼吸,抬起頭看向卡羅爾,“這世上不是有太多遺憾後悔也無可奈何的事情嗎?如果一直被那些東西糾纏住,本可以好好享受的人生不就被糟蹋了嗎?”
卡羅爾眯起了眼睛。隨後,他麵色陰沉的看向兩名弟子。
“看到了嗎?我尊貴的會長大人又開始給與觀眾驚喜了。”
卡羅爾轉回向傑羅說道
“這可不是我想聽到的話。如果你說的無可奈何的事情都是不需要的糾纏,我就對你徹底的失望了。傑羅·巴德裏克,你有很多條通向幸福的道路,你可以做出自己的選擇,但真的是這樣嗎?有的人就像藤蔓,不纏在其他植物上借助別人的枝幹生長就會得不到陽光而枯死,我以為你是那一類人。我本來期待你能編出令人驚歎的花藤,但你連棲息的樹幹倒塌了都無動於衷。如果你在這個時候都放棄了反抗,你的人生還有什麽意義?你就隻是個隨處可見的讓人提不起勁的失敗者。”
“卡羅爾?”“師父”
兩位少女似乎從未見過卡羅爾如此將感情溢於言表的一麵,雖然能明白卡羅爾現在非常生氣,但比起擔驚受怕她們更多的是感到疑惑。
但是傑羅知道原因。
“卡羅爾,我不是你的影子。我和你不一樣。”
卡羅爾冷冷的哼了一聲。
“我會反抗的,那個男人我一定要親手殺掉。但是這些不是我的全部,我不會把複仇當成一切。”傑羅淡淡的說道,“我想做的應該不是這些,雖然現在還說不出那到底是什麽,但是我隱約感覺已經接觸到它了。”
傑羅拍了拍腦袋,在卡羅爾冰冷的視線中微微一笑。
“托你的福,我現在酒醒得差不多了。該煩惱的也煩惱夠了,是時候回到南鎮做我該做的事了。”
“對了,”傑羅接著說道,“我的婚禮,卡羅爾先生如果有空的話,我還是希望你能來參加。可能那個時候,我會給你更明確的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