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互表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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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天已經黑了下來,顧予初隱約聽見門外有女人在哭,並且哭聲越來越大。
    她費勁的從床上爬起來,捧著屁股挪到門口,靜靜的聽了一會,才意識到門外的女人是姬和。
    “不惑哥哥,我到底哪裏不如她好?”
    “沒有什麽可比的,你年紀還小,不懂這種莫名其妙的鍾情。”
    “她不是個好女人,根本配不上你!”
    顧予初眯著眼睛從門縫裏瞧見姬和跺著腳,仰著小臉,咬著牙吼道。淩不惑與姬和麵對麵,從身後看不出他的表情,顧予初心裏五味雜陳。姬和對她的評判一針見血,她自己竟也無力反駁,可還未等她猜測淩不惑可能的回答時,那個男人給出一個無比堅定的答案。
    “這種話休得再說,她在我心裏永遠都是最好的。”
    “不惑哥哥,你不要被她蒙蔽了,我才知道她是那個聲名狼藉的秦王妃!你可知她為何會被一紙休書趕出王府?她為了保住正妃地位可以把自己的親妹妹送到自己夫君身邊做妾,為了奪寵可以親手殺了側妃的孩子,她還不守婦道,與王府的侍衛......”
    “夠了!她的過去我比誰都了解。我不管過去她是誰,做過什麽,在我心裏她僅僅就是尉遲予初而已。”
    “不惑哥哥,你清醒一點吧!”
    “我任何時候都很清醒。姬和,你隻是我的表妹,那副耳環你喜歡拿去沒有關係,作為兄長我不會那麽小氣,但是對她,不行。我不允許任何人在我麵前說她一句是非和不是。”男人漸漸沒了耐心,聲音越發冰冷。
    “你瘋了,你瘋了,她會要了你的命的!”
    “她不會。但如果她想要,隨時可以拿去,也輪不到你來管。”
    緊接著,哭聲越來越遠,顧予初鼻子一酸,靠在門上,思緒紛飛,心裏的草原有陣陣暖風拂過,多年來鬱結心事如蒲公英一般隨風散了開來。這一刻,她終於萬分篤定,這個男人對她的感情遠遠比自己想象的更深。
    突然,門吱呀的來了。
    月光下,男人見她赤腳站在地上,連忙將她抱回了榻上,而後單膝跪在她的麵前,雙手握著她的小臂,帶著笑意,溫柔的開口:“都聽見了?”
    “嗯。”顧予初難得乖巧的點點頭。
    “還滿意麽?”男人笑著調侃道。
    “什麽?你原來早就知道我在偷聽,故意哄我來著。”這話說的像是生氣,可語氣卻是再平常不過。
    “哄到你了麽?”
    “姬和的話你當真不信?我的確把妹妹嫁給了啟幀,也的確殺了古南溪的孩子。”顧予初坦白那些流言蜚語與她而言並非全是冤枉,但這些過去她無從改變,更不想逃避,除了那個無辜的孩子,她至少是問心無愧的。
    “你總有你的不得已。”淩不惑輕飄的一句話重重的落在顧予初的心頭,讓她感動不已,眼眶已然紅了起來,這時,男人話然話鋒一轉,將漸漸凝重氛圍吹散:“欸,那你還有妹妹嫁給我麽?”
    “就那麽一個妹妹,比淩水四美要美上十分,你若喜歡,自己同啟幀去搶去。”顧予初知道他在逗她,便也回敬了回去,心情輕鬆很多。
    “話說,我那個表哥的確是有福之人。不過,搶你一個,我且需耗盡全身元氣,眼睛都要瞎了,恐怕從今往後,再也看不見旁的女人,你可是要負責的。”
    “好吧。我會負責的。”再沒有婉轉含蓄,顧予出竟然幹脆的應了下來,驚的淩不惑愣了半晌,而後一把抱起她,開心的笑的像個孩子。
    “那耳環是要送我的麽?”懷裏的女子仰起頭,接著問道。
    “是啊。”
    “可惜了,我挺喜歡的。”
    “我知道你喜歡,特意放在枕?下,以為你自己會拿走的。”
    “我又不是賊,怎會隨意拿你的東西。”
    “那我的心呢?還不是說拿就拿,連聲招呼都不打。”
    顧予初哪裏聽過這樣的情話,羞的將臉埋在淩不惑的頸下,雙頰通紅。
    淩不惑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將她放了下來,牽著她走向床榻。
    “幹...幹什麽?”女人頓時緊張起來。
    他回頭,見她慌張又不確定的樣子,笑著敲了敲她的腦袋:“想什麽呢?不過......如果你願意,我不介意提前......洞房。”
    “不是,你......”
    淩不惑挑了挑眉,無辜又得瑟,而後掀開枕頭,拿起一個簡單無紋的沉香木盒,交到顧予初的手裏。她打開一看,裏麵擱著一串鑲嵌著十幾顆藍寶石的掐絲鏨忍冬花金色手鏈,還有一根小小的骨笛。
    “這兩個我都要了。”顧予初認出了那根鳳凰骨笛,很不客氣,拿起來細細端詳了一番,眼中掩飾不住的喜歡,而後,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將那木盒放在床榻上,而後自顧自的在身上找了起來,終於,她從懷裏掏出了一枚紅寶石赤鱗魚,遞給淩不惑。
    “這個作為回禮,你要不要?”
    “除了我,你還想給誰?!”
    尉遲家族的信物,淩不惑自然一眼就認了出來,這個女人將它送給了自己,意思不言而喻,真是不容易,這多年的期盼終於有了肯定的答案。
    他張開雙臂,緊緊擁抱著他餘生的徐風豔陽,山河日月。
    ............
    接連幾天,姬和登門,淩不惑都避而不見,顧予初住著主院,前後有人把守,誰也擾不得她靜養。
    其實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傷,隻不過外麵關於秦王妃的謠言實在的不堪入耳,淩不惑了解顧予初,表麵上看起來什麽也不在意,心裏可若是要較真起來,憋出個內傷也不是不可能。
    但也奇怪,三天之後,接連發生的兩件事,讓街頭的熱聞頓時換了另外的主角。
    有人拿出了萬兩黃金給豔絕雲京的無歎樓頭牌夢無缺贖了身,夢無缺歡喜之餘潑墨寫下絕塵書,接下來本是才子佳人完美結局,卻變成了夢無缺剃了頭發赤腳從無歎樓步行入了清蕪庵,遁入空門。
    要知道文人雅客之前想要一睹她的真容,需先飲盡十壺清酒,付得十兩黃金,再接著指定詞牌十步賦詞一首,得到夢無缺的首肯,方可起簾相見,就是這樣苛刻的條件,也引的無數男人爭相嚐試,這也是雲京“三簾入夢,不問仙途”出處。
    如今三簾夢碎,讓大家不禁猜測,到底是何人能夠豪擲萬金,又是誰惹美人長淚遁入空門。
    若第一件事引不起女人們的興致,那麽第二件事則是讓全城的少女們為之奔走。
    城南的月老祠後的仰春亭十裏荷花怒放,其中並蒂花開竟有十餘株,更古未有。恰逢乞巧節臨近,有人傳言這是花神娘娘顯靈,隻要在節日當天親手縫上荷花香囊贈與情郎,情投意合者必結連理。
    於是乎,雲京風向一偏,男人們飲酒嗟歎紅顏薄命,女人們歡天喜地針線縫情,秦王妃的傳聞雖不能絕盡,卻也不再新鮮。
    顧予初的傷好了大半,可以起立自如了,她從束淵嘴裏得了這兩則熱聞,便知是淩不惑的手筆。
    太陽還未落山,淩不惑卸了盔甲,馬不停蹄的回府見她。
    剛一推門,屋裏散落一地的荷花描樣、各色繡線、綢緞,著實嚇了他一大跳。
    “你屁股不疼了?”他笑著問道。
    “繡花用的是針線,況且靖川王的心意全城的姑娘們都收到了,我豈能怠慢。”顧予初側著身靠在榻上,比著兩種紋樣,頭也不抬的調侃道。
    淩不惑得知心上人有這等好心思,欣慰極了,俯身撿起腳邊的描樣、綢緞,可握了滿滿一手,抬眼看去竟還有很多沒拾掇。
    “你雖有此心,卻也著實不用這麽多?”
    “千人千麵,各有所喜,多預備些,賣個好價錢,說不定還能填補一下王爺豪擲萬金的虧空。”
    “這點子小錢,不勞夫人費心。”
    “小錢?你們王公貴族都這麽視金錢如糞土的麽?”顧予初似乎沒有抓住重點,她是真心心疼那一萬兩黃金。
    “總之以後府裏每一筆花銷都必要夫人同意了才行。”
    “誰。。。是你夫人?”她這才反應了過來,一時間有些不好意思,可又不願意被看出來。
    “不是你還能有誰?!淩不惑一把攬過她的肩膀,在她的身邊躺了下來,低頭在她耳邊呢喃道:“無歎樓日進鬥金,卻承不住朝廷的一錠銀,若舍不得一個夢無缺,雲京便會有第二個無歎樓,孰輕孰重,他們自己掂量的清楚。”
    “你這是強權重施,靖川王府既有這個能耐,太子府又怎麽會坐視不理?”
    “淩子域收心養性,自然要與勾欄瓦舍、秦樓楚館劃清界限,我替他解決了後顧之憂,他自是不會反對。”
    “那個夢無缺到底什麽來頭?”顧予初貓在他懷裏,似乎想明白了什麽,隨口問道。
    “淩子域從前的紅顏知己。”
    “這招真是厲害!”她猛的一下抬頭,不禁感歎道,“但你如此針對他,該不會真相信太子府是幕後主謀吧。”
    “你說呢?”
    “我不知道,但我至少可以確定在宮裏綁我的人和淩子域無關。”顧予初三緘其口,她雖然知道諾達是巽影,這事與他脫不了幹係,但此事涉及全體蟄伏雲京巽影的身家性命,她不能不有所顧忌。
    “是啊,淩子域知道你武功底子,若是他要拿人,斷不會認為幾個力氣大的粗使婆子用麻繩便能捆了你去。”
    “那你為什麽還要那麽大陣仗去太子府惹是非口角,然後又拿夢無缺做他的文章。”
    “綁人之事他是無辜,那太華道女刺客呢,含光大殿呢?如果都不是淩子域幹的,那幕後之人的目的又是什麽?離間我們兄弟,兩虎相爭,必有一傷。”
    “你是懷疑誰?”顧予初欲言又止。
    “草原女王氣數已盡,樂嘉彭康更是斷了根基,不過也不是沒有可能。。。”淩不惑煞有意味看向女人,“不過我好奇的是,若是他,竟然肯拿你們之間往日的情分做如此消遣。”
    “關於我的那些傳言,不會是他。”顧予初也不擔心淩不惑吃醋,肯定的回應。“這一點,你也是相信他的,不是麽?”
    “的確,如此小人做派怎會是他。”淩不惑見女人如此坦蕩,收起略有不平的情緒,全然就事論事起來,“所以,這件事,絕沒有那麽簡單。”
    幾日後上朝,淩不惑進言淩王,黑水十一部落入京已有三月,旗長一事既已定下,還是要早早回程擔起一方守衛的責任,逐客意思再明顯不過。
    淩子域自靖川王闖府要人,單明曦在太子府裏明擺著的偏袒一事,讓他大為受挫,便事事都與淩不惑作對,再加上夢無缺的熱聞,雖看起來他與風塵決裂,專於政事,可茶語飯後那些個閑人又連帶著將他從前在無歎樓的哪些個風流韻事翻了出來,旁人聽了也罷,他根本不在意,可偏偏傳到單明曦的耳裏,將他這些日好不容易掙來的好印象大打了折扣,他氣不打一出來,一副誓要壓倒靖川王府的架勢。
    於是便抓住這個機會,拿黑水雲京一行最少三月,即是朝聖,卻被匆忙遣回,有失朝廷風範做托詞,提議雲京最宜人的秋季就要來了,不如再等上一等,冬至之後邊關封禁他們必然是要主動辭行,如此說動了老淩王,留黑水十一族過了中秋節再走,這樣硬生生打亂了淩不惑的計劃,更讓朝野上下看清楚太子府在老淩王心中的分量。
    自此,諾達瞧見淩不惑和淩子域不同的態度,便抓住這個機會,拂去之前為了接近顧予初而看似投靠靖川王的嫌隙,主動向淩子域示好。
    從前太子府有意拉攏,可諾達並不領情,淩子域索性便也翻了臉。但這次,在賀蘭公主的斡旋下,淩子域最終接納他,二人正式結盟。
    .........
    七月初七,雲京所有婦人、少女期盼的乞巧節終於來了。
    顧予初的傷已然全好,又沒了驛館的差事,已然是閑人一個。淩不惑得了佳人毫不掩飾的真心,這個乞巧節自然是要好好共度的。
    今日,他聽說顧予初親手做了巧果,特意將軍中公務早早料理好,趕回府去。顧予初精心裝扮了一番,難得換上了新衣裙,點了絳唇,淩不惑心裏歡喜的很,兩人一起用膳,談一談軍中趣味,也是溫馨滿滿。
    可吃到一半,吾岑著急忙慌的闖了進來。
    “什麽事,如此慌亂。”淩不惑被壞了興致,一臉的不悅。
    “王爺,不好了。王府的匾額被人射了一箭...”
    “什麽人這樣大的膽子?”顧予初已然坐不住了。
    “誰家的弓箭?”淩不惑波瀾不驚的問道,並不認為是什麽大事。
    可吾岑卻是焦心的很,答道:
    “不是普通的羽箭,是禦賜的琉璃墜!”
    淩不惑的臉色就此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