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爺的要求不僅讓夏卿很不爽，更是讓本來已經下場的樂師們嚇了一跳。

    他們本可以下去吃今日的午膳了。

    但因為要再給夏卿伴一次奏，下場的他們又被叫了回來。

    夏卿站在台上，看見的，是樂師們身上散發的濃濃的怨氣。

    她抖了抖，心裏安慰自己道，

    沒事，沒事。怨吧怨吧。反正不是怨她，都是睿王爺這個害人精搞得鬼。

    她從容的拔出劍，擺好開始的動作。

    底下的賓客們已經坐回原位了。

    大家還是繼續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

    剛剛的風波好像就這麽過去了。

    睿王爺也已經回到了自己的主席，笑著看著她。

    不過她還真的笑不出來。

    這個多事的麻煩精！

    四周樂聲響起。

    夏卿隨著樂曲開始舞動。

    手中的劍劃出一道道優美的弧度。

    不知道為什麽，這第二遍跳起來竟然比第一遍的時候更加好了。

    更加從容，更加有力。

    樂聲在耳邊愈發的響亮，她又一次沉進自己的世界裏。

    李大人軟著腿，坐回自己的位置。

    這個瘟神啊！瘟神！

    他看著台上的倩影，心裏狠狠地默念著。

    怎麽遇見她就沒有什麽好事發生呢？

    他原本安安靜靜在這享受著，為什麽她一出現，他就立刻成了眾矢之的。

    差點就要丟了這頭上的烏紗帽。

    本來他還打算這宴席結束後，好好收拾這個臭丫頭的。

    但是現在看來他還是躲著些吧！

    這丫頭，跟他八字相克啊！

    遇見她就不會有什麽好事情！

    以後，他也要能避則避。

    不過李大人是死也不知道，他今日這黴運可不是夏卿給他帶來的。

    “管家管家，剛剛我們的表現還不錯吧？”

    幕布後，管家站在那裏，前麵站著的，正是剛剛那幾個朝李大人鬧事的官員。

    “是不錯了......到時候的賞賜，王爺會給各位。”

    管家老頭臉上掛著和善的笑，他轉身微微拉開幕布。

    “你們這麽對他，有沒有愧疚呀，怎麽說，你們都是同僚.......”

    “能有什麽愧疚！能幫上王爺的忙，是爾等的榮幸啊.......”

    “是啊是啊。”

    ..........

    一陣附和聲響起。

    管家老頭嘴邊的笑沒有變化，隻是眼神卻越來越冷.......

    夏卿一個旋身，看見睿王爺正朝她舉杯。

    她翻了個白眼，不打算理他這個舉動。

    睿王爺不管不顧，將那酒一飲而盡。

    黑紗後的人發出一聲悶笑。

    “皇弟就是給我看這麽一出好戲？”

    “是啊，本來會更加精彩些，隻是中間好像被人掉了包，所以隻能勞煩皇兄看看這個下酒的戲了.......”

    “我有寫不適，先回宮了，你這裏也適可而止些。”

    黑紗後的聲音縹緲了些，“今日朕還是很開心的，這舞姬不錯，很有意思.......”

    “謝皇兄賞臉過來了。”

    睿王爺起身，掀起黑紗，後頭的人，早已經不見了蹤影。

    還是與以前一樣，來無影去無蹤的。

    身為皇帝，能有這般的身手，究竟是好還是壞呢。

    睿王搖了搖頭，坐到專門為皇帝準備的軟墊上。

    嗯，這軟墊不愧是給皇帝用的，軟的不可思議，跟他的比起來，簡直是天壤之別。

    這樣的軟墊，還真的很想坐坐看呢.......

    宴會廳的秘密小道處，穿著官袍的男人正望著眼前的湖水。

    他寬大的官袍在湖風的吹拂下，獵獵作響。

    頭上的烏紗帽被他拿下，夾在手臂間。

    頭發被風吹出了幾根發絲，有許多根都已經花白。

    不過他並不在意，仍然安安靜靜的看著湖水。

    他就這麽站在那裏吹著風，偶爾抬一抬頭。

    “您怎麽站在這裏？”

    男人身後，傳來一個清冽的男嗓。

    “你怎麽也來了。”

    “給我了請帖，本是不想來，後來想到您也會來便來了.......”

    “怎麽，你很想見我這個老頭子？”

    “老師就喜歡說這些.......”

    那個站在陰影處的男人慢慢走了出來。

    潔白的外袍上繡著幾支竹。

    白玉冠，白玉般的臉。

    身上是淡淡的竹香。

    陌塵走得極緩，慢慢地走到那男人身邊，跟他一同靠著欄杆看眼前一點也不平靜的湖麵。

    “皇帝賞的幾尾魚他特地修了個池塘給它供起來，但我看來啊，這裏的鯉魚可一點也不比那池塘裏的難看了。”

    “老師最近很喜歡這鯉魚？”

    “年紀大了，喜歡的東西多過不喜歡的，討厭東西是需要時間的，我沒那麽多的時間。”

    男人從袖中拿出一些魚食，往湖麵上撒著。

    成群結隊的鯉魚迫不及待地往他這裏拱。

    荷花都遮不住鯉魚的身影。

    “這裏的荷花，也跟那池塘沒什麽不一樣。”

    陌塵淡淡地看著湖麵，看著鯉魚。

    他突然有些累。

    轉了個身，他背靠著欄杆，看著睿王府宴會廳用漢白玉雕刻的精美外牆。

    “皇帝對他這弟弟也是好的很呐......想想他那些兄長，哪一個有他這好命。”

    “陌塵，皇帝是個什麽樣子的人，我們心裏清楚，不用妄加揣測。老朽老了，有些事情，做不動了.....”

    撒魚食的手突然頓了頓，他微微仰頭，陽光將他灰白的臉照的暖了些，花白的短須和眉毛還是不能蓋住他天生的英氣。

    即使是到了垂暮的年紀，他還是很有精神。

    隻是這臉色可怕了些。

    當朝的丞相，傳聞中讓皇帝都無比的敬佩的男人，正是他，

    周正。

    一個被傳說，名字跟人品一樣周正的周正。

    “你啊，在江湖上混得風生水起，現在這官場，你也打算插一腳嗎？”

    “老師，你知道的，江湖和官場並無什麽區別.......”

    “別說了，陌塵。若你不是我的女婿，是我的兒子該有多好啊......”

    “老師，我要先進去跟王爺打個招呼，不然到時候不好說，先行一步了。”

    陌塵打斷了周正的話，他轉身，很快消失在轉角處。

    周正看著陌塵剛剛靠過的位置，若有所思。

    手中的魚食很快就被扔完了。

    湖中的魚兒一蜂擁的消失了。

    他仰起頭，背著手。

    年紀大了，果然是不中用了。

    腦子裏，總是在回憶過去。

    有些過去是能抹掉的，但有些過去他就像是一根釘子，死死地釘在你的骨頭裏，讓你永遠也無法擺脫。

    人啊，是不能懷舊的。

    一旦懷念起了過去，這事情啊，就不能辦的利索了.......

    夏卿終於是將舞跳完了。

    她的額邊滿是汗水。

    嘴巴也因為缺水而變得幹澀。

    她盯著在主席喝酒喝得很是暢快的睿王爺。

    睿王爺感受到了她的目光。

    放下杯子，跟她對視著。

    一時間，空氣中火花四射。